16、1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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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医生、神父或者炼金术士有任何发飙的举动之前，妖精就继续说了下去，托福，他这个培育有毒水藻的罪魁祸首并没有遭到任何暴力的待遇。
事情的起因，是近年来突然涌现的淘金份子。
大约在四年之前，一批人不知从何处得来了消息，听说了埃瑞思这个小村上方的山脉中有金矿，便跑来掘金。那时候医生并不在村里所以不知道，不过村人们恐怕还都记得这一批热情洋溢的外乡人。
他们勘探之后，在妖精之湖上方东侧，比较荒凉的山脉上凿下了第一槌，随后，漫长的开矿过程开始了。
然而，令人失望的是，淘金者好不容易挖出的矿脉并非金矿，而是纯度不高的铅锌矿脉。失望的淘金者们没有理会这些不值钱的金属，迅速地从埃瑞思撤走了。
但他们挖出的、深深的矿洞，却留在了山坡上。随着不断的日晒雨淋，矿脉中逐渐积水，镶嵌在岩石中的铅、锌和少量的镉随着雨水渗入岩缝，最终流入了埃瑞思村民赖以生存的地下水脉之中。
“……金属污染……吗？”听到这里，炼金术士叹了口气。妖精对他点点头，说：“正是如此。作为此地的镇守之里，在下是应该阻止这件事情的，但是……”
但是妖精没有这个能力。
被“不承认存在”的契约者所压迫，妖精的能力被极端地限制着，他无法在自己的地盘——妖精之湖——以外的地方形成实体，尤其难以靠近最不应该认知他的存在的人类，他只能以黑影的形态出没，试图警告淘金者和村民，当然，这一尝试很悲惨地失败了，含有可以致命的重金属的雨水，已经混入了饮用水之中。
在人的方面无法获得帮助的妖精，转而采取了另一种方法——净化水源。
他用来净化水源的，就是精心选择并培育的水藻。
“水藻？”神父不解地看着妖精，不知道这些简单到极致的生物为什么能净水。
“再小也是生物，”妖精似乎读懂了神父的心思，解释道，“只要是生物，就有富集作用。虽然水藻结构简单，对金属的吸附效果不如动物，但——更容易使用。”
确实，比起跑来跑去的动物，水藻更容易控制，而且由于结构简单，要让它们适应地下水的环境，所需的调整也更少。就这样，妖精把特别选择的，缺乏色素的水藻引入了埃瑞思的地下水水源地。选择这些色素稀少、白花花的藻类，一方面是因为地下没有阳光，色素充足也没用，一方面是因为如果没有妖精的帮助，缺少色素的个体很容易就会死亡，不用担心它们的爆发性生长。
至于没有色素的个体不好养活这点，妖精利用水相使天生的，能够促进水生生物生长的特性，由他自己向地下水供给能量，让这些难以自然存在的水藻们艰难地在地下水中繁殖、生长。
就这样，水藻依附着妖精生长，然后把水中的毒物吸收或粘着起来，一方面通过合成作用降低毒性，一方面让金属离子随着藻的死亡沉淀到地下湖的湖底，让埃瑞思的水源中的有毒金属浓度保持在一个喝了也不会生病的水平。
妖精和水藻和人类和金属毒物，就这样维持着一个脆弱的平衡。
听到这里，医生不由自主地揉了揉太阳穴，觉得实在是超出自己的理解范畴。她一直以为妖精这类的传说中的存在是和她所信仰的科学背道而驰的某种东西，结果——这个妖精似乎比她还有科学素养？
“听不懂也没啥，”看到她脸上纠结的表情，炼金术士安慰道，“妖精的时间概念与人类不同，可以积累近千年的知识，又是依附于‘自然概念’而生的，所以跟他们讲自然哲学的话人类肯定是完败——比如你看那边那个完全状况外的。”
完全状况外的肯定是指神父，这人从十分钟之前就挂着同样的一副笑容，嘴角的角度都维持在15度没有变过，估计思维早就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医生无语地看着他，心想这人在涉及“人”的范畴的时候还锐利得像把刀子，原来离开了那个范畴就成了一截木桩。然后，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炼金术士似乎对妖精的话理解起来毫无障碍？
但没等她细想，妖精的讲述就再度开始了，于是，她不得不再次投入了和难以理解，然后因为是来自于妖精所以显得更加难以理解的科技演讲的缠斗之中。
打破了妖精、人类、水藻和金属毒物之间那摇摇欲坠的平衡的，是今年入夏以来的暴雨。
连日的大雨让大量的水涌入地下水脉，搅动了原本平静的地下湖，同时导致地下水的水位持续升高，直至透过岩层，进入了地表水——妖精之湖之中。
随着地下水渗入的，还有原本沉积在底层，如今重新溶于水中的毒物，以及少量的水藻。
原本认为这不足为惧的妖精，还是小看了生命的韧性。那些近乎白色的水藻尽管是缺乏色素的弱小个体，但从地下进入了地表这个相对富足的环境——最重要的是，还是被水相妖精的力量所笼罩的妖精之湖——之后，它们在一夜之间爆发，覆盖了整个湖面。
这正是这些中毒事件的开始。
这也是妖精初次意识到事态失控的时刻。
但他还是尽自己所能地挽救着事态。尽管被契约所克制，他在湖中仍然保有相当的能力，便通过让湖水发光来警告周围的动物不要在此饮水。
至于水中的生物，还要感谢连日的降雨。下个不停的雨水让医生曾提过的“上游的小溪”变得宽阔了许多，在洼地上甚至形成的小水坑，让妖精得以将鱼啊虾啊之类敏感的生物转移上去。
怎么说呢——虽然将他们逼入绝境的就是这场大雨，但这时候，还是不得不感谢它。
“所以周围没有死掉的动物，水里也没有死鱼死虾？”医生没想到这两个问题的答案竟然是这样的，一时间有些茫然，“话说，你自己住在这个湖里没问题吗？”
“如果是仅供在下使用的水，在下还是有能力将之净化到以往的水平的。”
“——净化？”
“是的，那是水相使所具备的最基本的能力。”
“那，为什么还需要这么拐弯抹角的方式来净化湖水？”
听到这个问题，妖精犹豫了一下，没有回答。
而医生还在等待答案。
看着这两人无言对望了近一分钟之后，炼金术士叹了口气，决定坏人还是由他来做好了。
“那是因为你啊，医生。”他直视着马利医生的眼睛，说。
医生的目光从妖精移向了他。
“以镇守之里的能力和职责来说，如果没有订下契约的话，最初那个程度的污染，他凭自身的能力就能净化干净，然后封住矿坑吧。只是因为你在契约中‘不认可他的存在’，他的力量也被压缩至最小，所以才会采取这种迂回的方法。”鲁伯特一口气说完，有些紧张地等待着医生的反应。
出乎意料的是，医生很平静地反问妖精：“是这样吗？”
妖精默认。
“明白了，那继续吧。”
毫无感情起伏的语调，反而让人害怕。
虽然感到了些许的异样，但妖精还是按照她的话，继续讲了下去。
妖精完成了应急措施之后，埃瑞思的那几个孩子来到了湖边。
在这片山林之中，看不懂妖精的警示，也不懂得畏惧异常之物的，恐怕只有人类的幼童，然而讽刺的是，偏偏是他们单独来到了湖边。
看到他们下湖，试图喝水，妖精拼命地以黑影的形象阻止、警告他们，但还是慢了一步。好在他们喝下的是妖精之湖的水，而镇守之里的职责让他在契约的压迫下还可以在湖水中加入最低限度的保护符咒，让几个孩子在中毒之后陷入沉眠，以保住他们的性命。
之后发生的事情，医生、神父和炼金术士就都了解了。
迂回而曲折的讲述结束之后，湖边陷入了一片简直可以用手摸到的，沉重的宁静。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1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