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相逢岂如偶遇(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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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下。
泉水从悬空的石壁上方倾泻而下，形成一座小型瀑布，哗哗的流水声与溅起的水沫在此盛夏尚未来临之际，透出袭人心脾的寒意。
这里是黎沁酒店的一角，正好位于单号客房的窗口那一侧。
库洛洛从水帘后的石板小道漫步出来，抬眼扫向高处千篇一律的窗口，在静谧的夜色中花了点时间认真地考虑了一下是否要尝试破窗而入的乐趣。
已经是凌晨。跨出电梯，走过打着柔和灯光的走廊，库洛洛停在房门前，视线落在2009的标牌上，无声笑了笑，进房关门。
脚下，是她的房间。
缓步走到房间中央，念对他而言早已是如呼吸般的存在，微一意动，“圆”张开，慢慢扩展到楼下的空间。
桌，椅，床，盥洗室……
没有人。
在窗前站了一会儿，库洛洛出了房门通过安全楼梯来到了1909室。
也许要到正下方的房间，走窗是捷径，但是以夜的谨慎，很难说她会在什么地方留下点措施以侦测不速之客，特别是门、窗之类的出入口。一旦被触发，只怕不会再回到这里。
门口并没有挂免清扫的标识——库洛洛按上把手——既然每天有清扫人员出入，他的进入自然不是问题。
轻而易举地进了房，库洛洛迅速适应了房内的黑暗。和他用“圆”探测到的别无二致，房内空无一人。整间房整整齐齐，没有一件私人物品，床头柜和书桌上的便笺纸也没有动用过的痕迹。
——没有一点夜的气息。
然而——库洛洛的视线停留在齐整洁净的酒店大床上——就在几天前，或许，就在昨晚，她就睡在这张床上。
这一瞬的想法带来的感受有些奇异，库洛洛闭上眼睛，感到些许酸涩与倦意，不客气地将自己扔上床——比楼上那张床舒适——他想。
早上，他是被侠客的电话吵醒的，说是找到了卡特的踪迹。听完电话，库洛洛坐起身，想起这里应该是夜的房间，习惯性地捂着唇把今天凌晨的事仔细回想了一遍。
没有找到夜是意料中的结果。侠客说过夜在这里大约订了三个月房间，他其实也差不多，但大半时间他都留在巴莫家，酒店的房间十天半个月都不见得回来一次，只是将它作为临时或是预防突发事件的住处。
或者说，正是因为没能找到她，他才更能确定这个夜就是他要找的那一个。
库洛洛不否认他多少有点失望。
然而，这不应该是自己在这里睡了一晚的理由。一般在旅团行动的期间，他很少入睡，即使睡也只是浅眠，何况是在没有一个旅团成员在身边的情况下。
库洛洛试图分析自己的心理。
应该转身离开的，在确认了夜不在和房间的状况之后。而事实是，他躺在了夜的床上。考虑到最初的目的是为了找到她，也许，潜意识中他认为夜可能回来？
但是，他睡着了。
以他对自己的了解，他会睡着，就是判定所处的环境是安全的。但是这和之前的推断相悖，他怎么会在潜意识中认为有人随时可能进入房间的情况下还判定环境是安全的？
除非……他认为那个人是安全的。
库洛洛一直清楚自己对于夜有一种执念。
找到她，得到她。
但是得到一个人和信任一个人是完全不同的。何况夜此人和“安全”两字完全不沾边。
库洛洛向来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也从不回避自己内心的真实，只是这次，两者之间意外地有了点出入。
换在平时，库洛洛或许不会想这么多，但在行动期间，他不容许自己可能有任何对旅团产生影响的失误发生。而另一点则是，每逢有什么事和夜相关，库洛洛不经意间总会想多那么一点的。当然，这点同时适用于整个旅团。
向后倒回枕上，松软的触感让库洛洛回想起夜似乎挺喜爱搂着这类靠垫抱枕。随手抓过一个靠枕，抱着捏捏，软趴趴的,没什么弹性,哪里好？倒是那次抱着夜……起初微凉的肌肤渐渐温热，纯黑的眼瞳慢慢慢慢地透出艳色……
库洛洛一个翻身，收紧手臂将勒着的靠枕大半压在身下，懒懒地用下巴抵住，半睁半阖的眼掩住了变得暗沉的眸色，散漫的姿态却透出噬人的危险。
一会儿，他面无表情地半撑起身，唇抿着，额发散落下来几乎要遮住眼睛，他的头发是凌乱的，一晚下来衣物更是皱得不成样子，偏生产生不了邋遢的感觉，反倒硬生生显小了几岁，像个刚被父母从被窝里挖出来在生起床气的小鬼。
嫌弃地扔开抱枕，库洛洛察觉到自己低落的心情，自省般闷闷地低语，“我在生气？”
直接下床去了盥洗室，出来时看到乱糟糟的床铺，终于还是过去把被他勒得变了形的靠枕拍拍松软放回原位，承认，“嗯，我在生气。”
半是对人，半是觉得自己犹如守株待兔的行为十分幼稚可笑。不过基于让他做出这样幼稚可笑行为的是夜，所以库洛洛没有半分负担轻巧地把夜的罪状又添上一条。
沉静的黑眸定定着半晌，库洛洛又微笑起来，“撒——，去做些开心的事吧。”
说起来一会合他就把雨果丢给了派克，全然忘在脑后，多半又长胖了……啊，那样才好玩吧。（雨果：-皿-，……TAT）
库洛洛走出房间反手拉上门。
侠客已经有了卡特的行踪。
“血鲨”能够横行无忌，和它的组织形式有很大的关系。核心成员隐在幕后，参加任务的大半是流动性强的非固定成员，就近招募，行动迅速，完成后一哄而散，很难抓住痕迹。但弊端同样很大，只要抓住头领卡特，这个组织就土崩瓦解了。
卡特的阴狠嗜血在黑暗届是有名的，据说找上他的赏金猎人或仇家大多死得尸骨无存，就是找到尸体的也是残破不堪。对此，库洛洛猜测卡特应该有个不错的攻击型能力，这点让他十分心动，目前他收集的能力以辅助型的为主，攻击型能力很少有他中意的。
到了酒店大堂，库洛洛去了服务台，离开时得到保证，酒店上下都会成为他的眼线，只要那位1909室的小姐一旦出现，即刻联络他，并祝福他早日抱得美人归。
库洛洛很满意。
那么现在，库洛洛站在酒店门口，先去找卡特呢，还是雨果？
※
这几天隆斯的别墅热闹非凡。
这间别墅是隆斯每两年一次的格斗奥运期间留驻的专宅，平日只有基本的留守人员。
而今年隆斯还没来，却先住进了林科尔家的现任家主沃安·林科尔。
当初隆斯提出叫沃安住到他别墅的时候，以为沃安必定会推托，毕竟这个邀请怎么看都有想要以他为质防止林科尔违反合作协议的嫌疑。
谁知沃安一口答应，还积极敲定了具体时间，很有些迫不及待的味道。
等到约定时间别墅的总管脸色怪异地紧急联络他说沃安带了个三十多人的歌舞团和二十个护卫等着进驻的时候，终于明白那位少爷是准备到那里度假了。
这倒是让隆斯放心不少，从沃安·林科尔的表现来看，完全没有违背协议的意图，得到林科尔在格斗奥运的参赛人选决定权对隆斯家族非常关键，不容有失。只要沃安乖乖听话，为了自己，他也会让林科尔挤入前五。
而别墅的驻留人员对这位沃安少爷的到来印象深刻。
当时黑压压的一片堵在门口把他们吓了一跳，还以为有不长眼的来捣乱，定睛一看，倒有一大半是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
等确认了来人是林科尔家的家主，出来接待的总管见到那么多人也傻了眼，只好先请那位沃安少爷进去稍候再去联系隆斯做主。偏那少爷还不领情，说是让美女们在门外餐风露宿自己坐着喝茶的事绝对做不出来，最后一堆人闹哄哄地挤进了大厅，总管满头大汗地匆匆去请示隆斯了。
他们这些长期驻扎在别墅里的保镖护卫们就算偶有出去享乐一次，也从没见过这种场面。身边围绕着千娇百媚的各式美女，莺声燕语，嬉笑打闹。有的贴在那位少爷身边端茶递水，擦汗的擦汗，扇风的扇风，动作慢点的站在外围，不时地拿出镜子检查妆容，再娇声抱怨几声。什么“人家的腿好酸啊。”“我还头晕呢。”“哎呀，刚才晒了会儿太阳快看看我黑了没有。”“少爷，晚上人家跳舞给你看啊。”……
光听声音，就要让人骨头都酥了。那位沃安少爷倒是乐在其中，应付起来游刃有余。给腿酸的贡献了自己的腿给她坐，一边为头晕的揉了几下太阳穴，似乎还揉了其他部位，一边亲了口把脸凑到他面前的表示她再美也没有了，顺便告诉边上的那位他十分乐意在今晚贡献自己的房间给她做舞台……
林科尔家的那二十个护卫像是习以为常地站在边上，一声不吭，有几个看到他们反应不过来的样子还流露出不屑的神情。
到总管终于擦着汗回来，宣布别墅房间有限加上对安全的考虑，包括沃安少爷在内只能招待十个人，话还没说完就被莺莺燕燕的声讨和娇呼淹没了，“哪有这样的主人。”“人家不要离开沃安少爷啦。”“人家可以和少爷一间房。”……
他们这些别墅的护卫同样感到万分遗憾，虽然他们不能碰，不过有那么多美女朝夕相处养养眼也是好的，没准儿哪个就乐意投怀送抱了呢，那沃安少爷毕竟只有一个人不是？现在只能留十个人，那一多半就是护卫了，根据他们的经验，越是爱享受爱美人的就越惜命。
但事实证明，沃安少爷爱美人爱出了境界。
他毫不犹豫地一挥手，第一轮就把二十个护卫踢出了留守名单，立时换来美人们的欢呼雀跃。而对美人，沃安少爷就没这么决断了，留下的固然喜笑颜开，剩下的个个梨花带雨，一片愁云惨淡，折腾了半天，才哄着美人们依依惜别。临走前护卫首领提出至少留两个护卫下来，却被委以护送美人们安全返程的重任，眼角抽搐了两下，领着大队人马撤了。
接下来的日子，别墅护卫们彻底告别了无聊生活，每天都可以观赏到各式各样的新鲜戏码。
“你很享受嘛。”夜瞥了眼在房门口和美女黏糊了半天才进门的沃安。
沃安的桃花眼眨了眨，风流尽显，痞笑着走到夜的身边，低首，“嫉妒了？”
“恭喜你，你的自恋等级又提升了！”夜假笑，“只要别忘了你该做的事，其他的我可不管。”
“还有什么好做的，反正隆斯会把我们弄进前五，伍德为首的三家也会暗中推动，该伤脑筋的是他们不是吗？没想到和隆斯、伍德他们的谈判那么顺利，十老头在他们的影响下已经不把矛头对准我们了，也就是说，最大的危机已经过去了。”
“我们的目标还远远没有达到——格斗奥运的冠军——没有退路。而且，你觉得谈判为什么会那么顺利？”
知道夜在考他，沃安想了想说，“把握住他们的心理，拉拢立场相近的，并提供足够的好处？”
“基本没错，但缺乏关键点。你觉得我为什么挑了隆斯和伍德那三家，而不是其他六家中的任何一个？有时候，合作对象的任何细微的背景都可能对结果产生影响，同时，你要了解对方最迫切的需要是什么。像伍德他们，新进入利益圈，仅次于林科尔的众矢之的，不错，立场相近，但更重要的是这种情况下他们只求这第一年在这个圈子中站稳脚跟，能够进入前十就满意了，这样的合作对象不会和我们的目标产生冲突，而且需求不高，意味着不必付出太高的代价就能换取他们的合作。”
沃安用心听着，“那么隆斯呢？他的野心很大，如果我们要和他争夺冠军，肯定会和我们撕破脸的，何况参赛人选的决定权也在他手里不是吗？让我们输，不过是他一句话的事。”
“没错，”夜点点头，“如果说和伍德那三家的合作是我预备当作护盾的存在，隆斯就是我们手里的一杆枪。你可能没有注意，隆斯可以算是十老头里的第二把交椅，可惜——”
夜微微一笑，“上一届的格斗奥运中他却屈居第三。你说，他会怎么想？”
沃安恍然，“他一定迫切地想在这一届一雪前耻……难怪一说交出人选决定权他就同意合作了，这对一心想要进入前二的他来说，是根本无法抵挡的诱惑。”
“而且，格斗奥运在前期或许各个势力各自为政，但我担心到了后期为了谋取更多的利益，那些已经出局的家族会不会通过幕后协议继续参与进来，万一在他们的促使下顶端的势力达成统一，直接定了前三的归属，可能在我们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格斗奥运就结束了。最有可能到达顶端的就是伊凡、撒尔加和隆斯，隆斯向来对伊凡的地位虎视眈眈，又将上一届抢了他第二位置的撒尔加视作眼中钉，现在我们再把林科尔的人选决定权交到他手里，他就是想要冠军也不是没有机会，所以，他一定会反对通过协议出名次，这样我们就不会莫名其妙地出局了。”
“你想得可真远，”沃安听得张口结舌，两眼有向蚊香圈进化的趋势，“我听着都觉得累。”
“习惯就好，只要你明白少想一些的代价很可能不是你付得起的时候，你就会宁愿累一点了，”夜一手托腮，显得有些漫不经心。
见沃安皱眉，“吓到了？没那么复杂啦，其实只要结果一样，想得简单些也不是不行。”
“比如？”
“你看，隆斯家族和揍敌客的业务往来很频繁，从单纯的不站在一个臭名昭著的暗杀家族对立面来说，我也是会选择隆斯的。”夜随口道，伸手捏捏沃安的脸，“嘛——你还小嘛，不用担心，姐姐会照顾你的。”
沃安抓开夜的手，笑容有些变形，“谁担心了，我只是在想，女人不要考虑那么多，很容易人老珠黄的。”
“啊——”沃安爆发出一声压抑的惨叫。
“我回房了。”夜站起身，“明天晚上记得尽量把人都拖在大厅里，我打算在别墅里散个步。”
第二天沃安顶着贱狗的造型出了房门，被美女们好一阵嘘寒问暖，最后决定晚上在大厅举行一个小型宴会以抚慰美女们被他的新造型惊吓到的心灵，顺便邀请别墅里不用值夜的护卫们。
这天晚上的月亮很不错。
隆斯还没来，别墅的守备并不严密。
夜一路畅通无阻地逛了个遍，记下了大致构造，把最后一站定在了书房。
书房一向是有秘密的地方，鉴于这里并不是隆斯常住的居所，估计也找不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不过趁这个机会先来探探路看看有什么密室之类的也好，谁知道等隆斯来了这里会添什么她想要的东西呢，到时隆斯身边少不了念能力高手坐镇，要查探就不会这么容易了。
夜悄无声息地走进书房，无声地关上门，刚走两步，心头泛起怪异的感觉，似乎房里有着什么——危险——她迅速退到门边，在触到门把之前，有只手轻按在了厚重的雕花木门上。
同时，一个手刀砍向她的后颈。
这一攻击远超常人对突发事件的反应速度，夜几乎是凭着直觉避开并下意识地展开反击。
房内极暗，即使习惯了黑暗仍只能辨别出大致的轮廓，那应该是个男人。
男人似乎有些惊讶夜竟然躲过了刚才那一击，以至于错过了避开的时机，硬接了一下。
夜心中的疑惑大于惊慌，这个男人之前应该是保持着“绝”的状态。他在这里做什么？是隆斯的人还是和她一样来探路的？
见他既没有开灯也不叫人，显然是后者的可能居多，那么就是说，他同样不希望被人发现。
对方看来也已经做出了相似的判断。
两人不发一言地交着手，都没怎么尽力，只是时间渐长，对对方的攻击模式开始产生古怪的熟悉感。
作者有话说
第58章 相逢岂如偶遇(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