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最后的飨宴（下） ...
-
掌中的手微不可觉地颤了颤。
库洛洛慢悠悠地将手收紧，不意外地看着面前的女孩一脸的无辜茫然，抖着唇说，“库洛洛，你不要吓我……”
如果只要一句话就能把她打回原型，他也不必特意设下这个局了。他喜欢他的猎物被一层层剥下伪装后绝望的样子，尤其是她，最狡猾的一个。
为了那精彩的最后一刻，他不介意多陪她演一会儿戏。
“玫蓝不是想知道为什么夜也有一个吗？我却想知道为什么应该在夜手上的‘夜叉’会出现在玫蓝身上？”库洛洛好整以暇地望着她。
夜一惊，什么意思？她明明已经把那个“夜叉”上的追踪器拆下来安在这个上了。而手上这个，她有十足的把握没有被动过手脚，毕竟作为团长大人盗取能力的重要工具，未知的变量太多，对他们毫无益处。
“库洛洛是认为我把夜的手镯占为己有？！”她不可置信地瞪着库洛洛。
他挑了挑眉，研判的目光仿佛要刺穿她，尔雅一笑，轻巧地给她致命一击，“玫蓝的‘夜叉’，是只能存在二十四小时的念力复制品，最后时限是……今晚七点。”
夜看着手上大刺刺的绯色，脑中有瞬间的空白。
她，竟然，把库哔给忘了！
他用念力复制出的物品除了和原物品别无二致并能够存在二十四小时之外，还能确定物品所在的位置……
她貌似把那个拆了追踪器的手镯给伊耳谜用来调查了……伊耳谜，我对不起你，你可能被幻影旅团盯上了……
耳边依稀可闻会场的骚动，夹杂着阵阵惨叫声和女人的尖叫，幻影旅团的行动力果然名不虚传。
库洛洛动作轻缓地拨弄着夜的发，手指有意无意地抚过她纤细的脖子。
“雨果？嗯？”
“同父异母的姐姐？”
旁人看来情意绵绵的举止，只有夜理解其中包含的威胁，这是在告诉她，他的耐性已经告罄，这是她最后的机会。
库洛洛发现，玫蓝，或者说，夜的神情变了。
“不装了？还是说，装不下去了？”
夜一改玫蓝惯常有的娇态，坦然道，“好吧，我承认，你赢了。”
库洛洛的手在夜的发间微顿，就这样？没有任何挣扎？连试图掩饰也没有？
如此轻易到手的胜利，让他感受不到丝毫的愉悦。
他很失望。
库洛洛收回手，冷冷地说，“不解释一下么？”
本来以为能够和他周旋这些日子的人多少会给他一些惊喜……看来，他对她的兴趣，到此为止了。
“你希望我解释什么？我是夜，你不是已经证明了么。”
听到这话，库洛洛审视着她，忽的笑了。
她说她是夜。
她也承认了她是夜。
但是。
她承认是夜，却并没有承认夜和玫蓝•诺克是同一个人。
库洛洛设的局，是通过只能在夜身上的东西出现在玫蓝这里，来证明夜和玫蓝是同一个人。
但这个局有个前提——这个玫蓝必须就是玫蓝。或者说，今天出现的玫蓝必须就是库洛洛一直以来眼中的玫蓝。
夜的话推翻了这个前提。
她说她是夜，今天出现的始终是夜。
那么，库洛洛的局只能证明夜顶替了玫蓝，却不能证明夜就是玫蓝。
“你是夜，那么，玫蓝在哪里？”
“玫蓝？”夜勾了勾唇，表现得异常坦白，“我在这里，她当然是死了。事实上，如果不是你把我拉到这里，按照原来的计划，去化妆间的‘玫蓝’会在某个地方发现‘夜’的尸体。”
“计划？”
“不错，”夜说谎连眼都不眨，“从昨晚她失口说出夺走我能力的事，我就计划好了。如果不是你，我的计划原本应该很顺利。”
谎话说一半更显得真实，解释得太多反而容易欲盖弥彰。而以夜对库洛洛的了解，仅这两句话，就足够他推想出她那个子虚乌有的“计划”，而她，无需对他的推想负责。
库洛洛不相信又怎么样呢？可以证明夜和玫蓝是同一个人的斯特拉•诺克和德拉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
库洛洛现在的感觉十分奇特。他可以联想出一连串的场景，比如，昨晚夜将夜叉给玫蓝，玫蓝出于某种心态把偷走能力的事说出来刺激了夜，夜杀了她，又想出一个李代桃僵的计划……
有起因，有动机，有仓促但完整可行的计划！
而夜今天自始至终与玫蓝别无二致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也就自然而然地能够解释为她精心策划下为了不引起他怀疑的刻意模仿。
无论从什么角度看，整件事都合乎情理，充满真实感。只是在他已经认定夜和玫蓝是同一个人的情况下，这种真实就显得十足诡异。如果不是她之前作为玫蓝时的表现，他一定会怀疑她早就看穿了这个诱她入彀的局而事先做了准备。
现在想来，那时她是为了试探出他的底牌，等到确认自己夜的身份被揭穿之后，就干脆把自己转到夜的位置上，因为她看出，这个局只能证明她是真的夜，却不能证明她是真的玫蓝……库洛洛几乎要击节赞叹了，原本计划周密的一个局，她寥寥数语就变得像是只为了证明她不是真的玫蓝而存在。
夜却是在思考另一件——这个局明显是针对玫蓝•诺克和夜设下的，这实在很可疑。就算她在库洛洛面前露出过什么破绽，他也只会针对“玫蓝•诺克”。但是他竟然能在第一次见到“夜”的时候就计划好了一切……也就是说，团长大人在还没有见过“夜”之前就开始怀疑这两者的关系了？！
这完全不符合逻辑，除非……有人透露了什么，但是这个人应该只是作出了暗示，不然库洛洛也不会这么大费周章了。而会做这种无聊事的人……夜咬牙切齿地想，除了西琉那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找不出第二人选了。难怪这次让他别来，他就真的一点声息也没有，原来躲在背后搞鬼！
看来她今天是很难脱身了。就算库洛洛不能证实玫蓝和夜是一个人，但幻影旅团行事向来随心所欲，即使他不为身份的事找她算帐，但光看自己手上的这个夜叉也知道不可能简简单单就放过她。但，她要跑的话，别说附近集中了那么多蜘蛛，就是单单眼前这个要想从他眼皮子底下溜走就比登天还难，何况手上的夜叉到底会对她产生什么影响……
两人各自沉思间，窝金的大嗓门传来，“打得真不爽！那个秘密武器到底在哪里啊！快给我滚出来！”
然后是信长嘲讽的声音，“你叫得那么大声，就是在也被你吓跑了！”
先跑过来的却是侠客，手上还拿着手机，应该是根据夜手上的追踪器找来的。
“团长，东西都已经到手了，你这里怎么样？”
库洛洛将双手插入裤兜，“回去再说，其他人呢？”
“他们完成各自的任务后就会回基地。”
库洛洛显然没有要征求夜意见的意思，“走。”
※
旅团的人大多对夜采取视而不见的态度，只有侠客围着她问东问西，因为他很好奇夜是怎么发现那个追踪器的，并且能够把它拆下来改安在另一个夜叉上。
没过多久，最后一批旅团成员也到了，分别是库哔、飞坦、玛琪和派克诺坦。
看到库哔，夜就想到自己的败笔，痛心。不知道伊耳谜怎么样了？
派克诺坦开口，“团长，我们监视的那个念力复制品的所在地是斯特拉•诺克专用的房间，在七点我们准备行动的时候，突然向城西移动，因为时限的关系，无法追踪到之后的去处。只在房间里发现三具焦尸，证实为斯特拉•诺克和德拉，还有一具女性尸体认不出身份，不过身形倒是和她……”
下巴点向夜，“非常相近。手法很干净，应该是职业杀手。”
和夜身形相近的女性尸体……库洛洛沉思，派克的话似乎再次证实了夜之前的说法，但从另一个角度看，就是说，夜早就知道会有这样一具尸体出现？而且，根据派克所说，这三具尸体应该出自一人之手……
夜对库洛洛有些阴沉的目光毫无知觉，脑中只有两个字——城西……如果她没记错的话，那里有肯瑟洱市最大的也是斯特拉账户所在的银行……
伊耳谜•揍敌客！
夜心中咬牙切齿，却不得不装作不明白情况地环顾众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所有的旅团成员都安静下来，看神情没怎么把她放在眼里。
库洛洛意态悠闲地扯下额上的绷带，露出那一直隐藏着的精致的十字，优雅的姿态，主宰者的气势，缓步向她走来，“请允许我重新介绍一下，我是库洛洛•鲁西鲁，幻影旅团的团长，我们的宗旨是——胡作非为。”
那种唯我独尊的压迫感，有如实质。他只是向众人扫了一眼，旅团成员虽然奇怪团长会向一个外人如此郑重地介绍，仍一一报出了自己的姓名。
“侠客。”
“玛琪。”
“派克诺坦。”
“信长。”
……
在旅团众人纷纷揣测团长的用意时，夜则在纳闷怎么没有生面孔，不是还应该有一个日后要被杀死的四号成员吗？
“你叫夜吗？”派克诺坦在团长大人的示意下把手放到了她的肩上。
“不错。”夜淡淡道，之前和库洛洛对峙已经耗费了太多的精力，反正本来“夜”对斯特拉•诺克就没有什么过多的感情，幻影旅团的名声也不是随便哪个都听过的，她就懒得表演痛失亲人和惊慌失措的戏码了。
派克诺坦惊疑不定地看了夜一眼，然后对库洛洛摇摇头。
夜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沉默不语。她的体质可以隐蔽这个身体的所有信息，不管是思想还是念力，否则怎么可能伊耳谜和库洛洛都看不出丝毫她会念的痕迹。
“那么，幻影旅团的团长大人把我带到这来，到底有何贵干呢？无论是我的能力还是诺克家的宝物都已经在您手中了不是吗？”
库洛洛毫不在意她语气中的讥讽，优雅如故，“我想请夜和我们一起去找修堤神殿的遗迹。”
夜闻言，不动声色地把库洛洛从头到脚又打量了一遍。这世上竟然有他这样偷了人家的能力，把别人的家抢光光，还能彬彬有礼地勒令对方去帮他找遗迹的，她还是头回见到。
“为什么？”她语气古怪地问。
“诺克家的遗迹都是夜找到的不是吗？再说，夜既然收下了夜叉，不应该给我一些回报吗？”这一瞬，他似乎又回到了那个和夜相见时斯文率直又显得有些无赖的年轻男子。
夜刚想驳斥他颠倒黑白，明明是他硬套在她手上的！库洛洛突然看着她左腕上的夜叉，赞赏道，“真是漂亮呢。其实夜不想去，也不必勉强……”
库洛洛什么时候那么好说话了？
只见他很有风度执起夜的手，手指沿着夜叉的轨迹流连，“只是据说夜叉是进入神殿的关键，如果夜执意不肯去的话，只有把夜叉取下来了，可是夜叉一旦戴上，就只有到死才能拿下来。你说怎么办好呢？”
这是威胁！赤裸裸的威胁！
“……我去！”是人都听得出夜语气中的不满愤懑。
“夜好像不太愿意呢，不需要再考虑一下吗？”体贴的询问。
“怎么会呢？”夜笑得很假，“我一直仰慕修堤神殿的美名，却没有机会，这次团长大人能带我去，真是荣幸之至。”
什么修堤神殿？！见鬼的她听都没听说过！
“不过，”夜趁机提出要求，“要找遗迹的话，我有些东西需要回去准备。”
诺克家大概也已经被扫荡一空了，不过没关系，这只是个借口，在蜘蛛的大本营她跑不了，在外面还怕没机会吗？
“好。”库洛洛连眼都没眨就同意了，连派个监视的也没有。
夜狐疑地朝门外走去，就听到侠客在库洛洛身边嘀咕，“团长，你是不是忘了告诉她，你手上的那个夜叉可以感应到她的位置？”
夜僵直地迈出步去，勉力抑制住自己回去踹那两个狼狈为奸的家伙一脚的冲动。
一路上夜郁闷踢着脚下的石子泄愤，幻影旅团都待的什么鬼地方，外面没一块地是平整的。这时，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童稚的声音一遍遍地重复着“笑嘻嘻，不是好东西……”。
来得正好！夜阴笑着接通了电话，语气轻柔，“西琉，你还有胆给我打电话？”
“呵呵，我是来告诉你，如果你要准备行李的话，我已经让人安排好了，都是今天从你房里拿的，保证你不会用不惯。你的那只猫也好好的。还有，上次你带回来的那只白鹰我让它自己飞去找你了。就这些，祝你旅途愉快！”
嘟……嘟……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最后的飨宴（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