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七日情》北斗七星

4、回忆

　　玩偶般坐在沙发上，心脏空空的。正洙哥在对面坐了下来，把一个小瓶子放在桌子上，平时清亮的声音低低的：“你把药忘在宿舍了。”慢慢伸手去拿药，吞下两粒，慢慢的，思路清晰了。
　　“晟敏哪，爸妈要去非洲了，那是我们年轻时未完成的梦想啊！”
　　“哥哪……我要和爸妈一起去。你在韩国自己呆着吧，哈哈！”
　　“晟敏哪，爸妈已经在车上了，要好好照顾自己，知道吗？”
　　“哥，不要生气哦，我给你捎礼物好吗？”
　　“请问，您是李晟敏先生吗？恩，对不起，但是你的家人出车祸了。”什么？什么？好像什么也听不到了，好像什么也听不懂了。电话从手里滑落，眼泪不知怎么就落了下来。正洙哥连拉带拽的把我带到了医院。
　　狭窄的走廊，白色墙壁，望着小小的那扇急救室的门，有点窒息。
　　凌晨1点13分，我的父亲抢救无效，死亡。
　　凌晨2点03分，我的母亲抢救无效，死亡。
　　凌晨4点32分，李晟真的手术成功，暂时渡过危险期，重症监护室治疗。
　　瘫倒在地上，用指甲掐掐胳膊，很疼，真的很疼。我扑在地上哭泣：“怎么这么疼啊，怎么这么疼啊……”正洙哥弯下身子，抱着我哭。他轻轻拍着我的背说：“没关系，哥陪着你，哥陪着你……”
　　“晟敏哥……正洙哥……”小小的声音，怯怯的声音，很熟悉的声音，慢慢抬起头，俊秀站在我的面前，眼睛通红，“晟敏哥啊……”他想伸手，身子却僵硬着，像是不敢动，那只我牵过的手、修长美丽的手指向旁边被警察询问的肇事者，用我夸奖过无数次的海豚音说：“对不起，那是我的父亲。”

　　回忆到这，我不知道还要说些什么了，送走正洙哥，把这些回忆写到日记本上似乎是很艰难的事，一边写着，一边擦着眼泪，橘黄的台灯打在日记本上，字体都有些模糊了。我又该回忆些什么呢？是正洙哥那一遍遍的晟敏不哭，还是俊秀拉着我的手哭着说你打我吧，还是我挣脱开俊秀时，李赫宰冲了过来，扶住他，狠狠地推开我是想扶住俊秀的手呢？
　　头埋进胳膊里，我什么都不想回忆了，好像我最应该学的不是不拔尖的舞蹈，不是甚有瑕疵的歌声，不是演艺圈的长袖善舞，而是，忘记。李赫宰，我要忘记。
　　“晟敏哥，对不起，我不了解状况。”
　　“晟敏哥，俊秀爸爸不是故意的，他是喝了酒。”
　　“晟敏哥，俊秀想见你。”
　　“晟敏哥，俊秀他哭的很伤心，好几天没吃饭了。”
　　晟敏哥……晟敏哥……
　　“晟敏哥，你到底想怎么样！”

　　固执地不让除了医生以外的人进入晟真的病房，我倚着门，环膝坐在地上，看风吹起窗帘拂过窗台上的花朵，看阳光落在地上的影子，只是看，什么都不去听，就算李赫宰在外面站了三天三夜。
　　“赫宰啊……”仰起头，伸手去捕捉若有若无的灰尘，声音什么时候这么嘶哑了，“你看今天的阳光真好，你说过这样的天气要陪着我晒太阳的。”门外的赫宰没有说话，半晌，道：“我陪你晒太阳，你看看俊秀好不好？”
　　“……不好。”
　　手指擦过眼角，好像，你什么都不是为了我。

　　那天开始，赫宰没有再来，我就一个人呆在病房里，守着晟真。
　　其实，我一直很牵挂俊秀。现在说，一定没有人相信了，但如果，当初是俊秀自己来，说：“哥，我想见你。”如果李赫宰来，只是说：“哥，我不放心你。”又或者他们什么都不说，只是在外面站着，我也会打开门，搂住哭成泪人的俊秀说：“没事，哥不怪你。”
　　哥不怪你，真的。李赫宰你看，我可以做到这个地步，为了他，更为了你，可是，你不相信。是不是从你扶住俊秀推开我的时候，你的心已经做了选择？赫宰啊，其实我不想怎么样，但至少在我伤心的时候，你可以抱抱我。

　　住院的第十天，晟真走了，走的很安详，也没有痛苦。我抱着他的骨灰盒坐在医院的长椅上，想着他临走前跟我说的事。
　　真的是充满期待和喜悦的出发，也许也会有个完美且幸福的结局，如果没有那辆横着出来的车，如果不是为了不撞上，父亲本能地打了方向盘，再如果冲进的不是建筑工地，那么正在盖的楼也不会倒塌，车也不会埋在了废墟里。如果，也只是如果 。
　　“最后的时间，爸妈把我护在怀里，他们说，要我和你好好活下去。”晟真望向我的眼睛亮亮的，“哥，我是不是不行了？”
　　活了20多年好像第一次变成了一个哑巴，我怔怔地望着他，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是紧紧握住他的手。“哥啊。”晟真坦然的笑笑，“我不怕，真的，但是，你要怎么办呢？”
　　提起死亡不恐惧的孩子，好像有了担忧，如果我说我的心像放在搅拌机里在搅一样的疼痛，会不会太夸张了？
　　“没关系。”我搂住他，眼泪滑过脸颊，落在他的脖子里的，“他们会照顾我的，赫宰……赫宰会照顾我的。”这句话好像是在骗他，也是骗我自己。
　　医院的阳光很舒适，天井的植物苍翠欲滴，但是，晟真更喜欢家是不是？紧紧抱住怀中的骨灰盒，没关系，哥带你回家。
　　我知道，俊秀爸爸宣判的日子，不会有人来接我。
　　好像今天开始，就是一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