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十七 风雨欲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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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怀修心中觉得有些异样，也顾不上其他，忙转身走了小径去前院找顾父顾如山。
顾父背着手站在堂前，慢慢踱步，顾怀修大步上前行礼，喊了一声父亲。顾父缓缓回身，严肃地看着顾怀修，脸色沉重：“怀修，你和沈家小子，现今多少来往？”
顾怀修心中一惊，带着打量和谨慎的神情看着从未有过如此严峻神情的顾父，心里做好了最差的打算，他沉吟了片刻，谨慎地道：“我和他，虽相识不过短短一年，但胜似多年故交，儿子引他为毕生知己。”
“仅仅是知己？”顾父目光如炬，盯着顾怀修一刻不放。顾怀修明白瞒不过，也不打算瞒着父亲：“儿子……这一生相伴左右的人，只能是他。”
“胡闹！”顾父一脸愠色，拂袖在案桌上用力一击，“你二人身为男儿，他更是沈家之后，怎么有这样糊涂的心思！他年小不懂事，你怎么带着他一起胡闹！”
顾怀修屈膝一跪，挺直着腰板，脸上满是恳切之色：“父亲，儿子知道儿子这一次糊涂，但一糊涂起来，也就醒不过来了。儿子舍不下他，更不想因为儿子给他带来任何伤痛。他对儿子不是这样的心思也就罢了，儿子自然不能拖他下水，只有自己熬着，哪怕熬干了我也得熬着。可他竟然跟我是一心，我不敢误他，却不知道我的迟疑给他带来那样的伤害。儿子不能放开他了，请父亲体谅儿子。”
顾怀修一番话说得镇定，一字一句无不经过了深思熟虑，无一不是心口吐出来的真心话。他从来没有想过和清晏的事情要瞒过家里父母，他不愿意清晏受一点点委屈，哪怕是一时一刻的伤心，他也舍不得。和清晏在一起以后，他无时无刻不在想如何和父母做交代，无论是怎么样的后果，他都将一力承担。
往事种种虽然清晏不会主动对他透露分毫，但顾怀修明察暗访之间，也对清晏的遭遇了解了许多。幼年遭遇家族的动乱，自幼失怙失恃，他的清晏，一路走来已是不易。一想到也许在某个瞬间的一点点变化，他就见不到如今的清晏，顾怀修觉得心口疼得厉害，又怎么舍得再让他因为他们之间的事情费神。
顾怀修说得坚决，顾父不禁长叹一口气。自家儿子和沈家清晏来往是得了他的默许甚至纵容的，虽说未曾想到两人会走到这一步，但时至今日他有不可推脱的责任。
顾如山活到这一把年纪，年轻时候也曾荒唐过，儿子虽对家里未曾透露出什么来，但言行举止从未有过遮掩，顾父想看不出来端倪都难。他以自家儿子素来行事端正、脾性稳重安慰自己，但私心也想着顾怀修能够替他偿还一些多年前对沈家的亏欠，迟迟未能阻止两人的往来。
如今又有一件祸事就在眼前，迫使顾父不得不正视两人之间的关系，以免乱中添乱。心里多多少少有些预料到，顾父未曾想到的是顾怀修依旧不加遮掩的回答，不禁老眉深锁：“你让我百年后有何颜面去见沈相啊好儿子！”
这个儿子的脾性他再清楚不过，认定了的事情从来不会回头，何况还关系着沈家的小子，顾父一时之间也理不出头绪来，只好先退一步：“罢了罢了，你且起来，眼前有更严重的事情，你且去处理了再来！”
顾怀修见父亲轻易将这件事情放过去，敏锐地察觉到了父亲的不安，马上问道：“是不是和清晏有关？”
顾父伸手从衣袖里抖出一张起草了大半的废弃公文，显然这张公文是被揉搓成团后才被侥幸带出宫的。顾怀修接过已经叠成四方的公文，才扫了几眼，不禁大惊失色：“科场舞弊！”
“此届会试主考官陈三醒副主考元善，乃当今大儒、翰林大学士。三月初礼部就有人来告，说科场上有人徇私舞弊，将数名学子的成绩拔擢上前，告状的人言之凿凿，甚至还写出了这几名学子的名字。礼部按兵未动，这几日行将发榜，礼部将名单核对，上榜的人中，确实有这几名学子。”
顾怀修不可置信：“难道……其中有清晏的名字？”
“正是。”顾父沉重地点点头，“我虽信那孩子不会做这样的事情，而且凭着沈家现在的状况，也不可能再有可以依托的人，更遑论去和官场的人打交道。只怕是……”
顾怀修看着背着手站在堂前的顾父，脸色阴沉，缓缓说出心里的猜想：“父亲莫不是想说，只怕是当初沈家的仇人，不肯轻易放过清晏这一沈家的后人？”
顾父没料到顾怀修会想到事情的关键，但他今日让顾父吃惊太多，倒见怪不怪，只是问：“你如何猜到？”
顾怀修抚掌沉思，并未理会父亲的疑问：“此事礼部如何处理？”
“科场舞弊不仅仅是礼部可以兜得下的，不然老夫也不会任由着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圣上今早听了礼部上的折子，为父不过多说了一句‘此事尚有可疑，望圣上阅其卷以辨其真假’，就被参了一本。为父和沈相昔日的交情瞒不过众人，为父不能再多说一句，再多行一步，生怕三言两语反而牵连那孩子。”
“礼部文书，何时下达？”
“只怕就在近日！”
“再无转圜余地？”顾怀修恳切地望着顾父。顾父沉默着摇头，拊膺长叹。
顾怀修没有犹豫，屈膝跪倒，向父亲端正叩首：“请父亲原谅儿子不孝，父亲养育儿子二十载，儿子未能光耀门楣，还要父亲为儿子的事费神劳心。”
顾父凝视着顾怀修：“你别冲动。”
“儿子没本事让他躲过这一劫，但……儿子想陪着他。”顾怀修诚恳地望着父亲，语气中满是苦涩。
眼前浮现出十几年前的往事，似是被那回忆压出了素不为人知的疲惫，顾父挥挥手：“你走吧，照顾好那孩子。”
顾怀修站起身，深深地回望了父亲一眼，发足奔出前院。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十七 风雨欲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