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雪揽月》童叶

36、楼雪揽月 33

　　阳光明媚晴朗，众人却只觉得背后一阵阴风吹过，桑都尔娜的长鞭被薛楼雪以内力震断，着实吓了众人一跳，又看到她杀人连眼都不眨，大家对她更为忌惮。

　　一时间竟无人再敢出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薛楼雪抱着花巧月坐在院中，而且她身前插于地上的剑也让人心生胆怯。

　　前些天下过雨，天冷再一冻，想将剑插入地下十分困难，但薛楼雪却轻易将剑身二分之一插了进去，那剑余下部分还散发着妖异的青光，刚刚杀完了人，剑身上竟然半点血迹都没有，可见无论是薛楼雪本身的武术功底还是那把长剑都是十分了得的。

　　薛楼雪坐在地上也不管众人是否会对她不利，只自顾自的查看巧月身上的伤痕，待查看到巧月手腕时，发现他的手腕一处骨节有些凸出，缓缓用力捏压，发现果然是骨折了，她的眉心紧拢，眼神也变得幽深不见底了许多，再细探其他地方，除了嘴角有些青肿外，并无大碍，她才放心。

　　那轻飘飘的女声降落院中时，众人正讨论该如何处置薛楼雪，听得那带笑的女声突兀出现在院中，不免都觉得意外。

　　一阵飓风从众人头顶刮过，两道高大的物体落在院子正中，正好降落在薛楼雪坐的地方前方，遮住了众人的视线。

　　等风停了，大家定睛一看，不由得更为吃惊，那两个竟然是两只一人多高的金雕，金雕金黄色的眼睛正冷冷地打量众人，似乎正在找寻猎物一般。

　　从金雕背上跳下两个女人，其中一人站在金雕身边，轻轻地抚了抚金雕身上的毛，状甚悠闲，她脸上带了一副银色面具，只露出一双清澈幽深的眼睛看着对面的武林正道们，那眼中分明带着笑意。

　　另一人则是身穿红色官服，腰间配刀，头上戴黑色捕头帽，在左侧腰带上还扣着一只菱形腰扣，上面一个金色的捕字，她面沉似水，下了金雕便直直的朝躺在地上的章晗霜而去。

　　“金捕头？原来是金捕头，您公事繁忙，怎会屈驾来这里了？”青莫彦在看到身着官服的女子时，眼睛瞬间亮的刺眼，再见她朝章晗霜走去，便以为是要捉拿薛楼雪，心中自是大喜，也顾不得自己只和人家见过一次面，便上前想要攀交情。

　　被称作金捕头的女子刚走到章晗霜身边，便听得青莫彦高亢的喊声，不由得皱紧眉头，抬头朝那走近的女子看去。

　　“站在那里别过来！”金捕头提高声音喝止青莫彦靠近的步伐，便又低头查看章晗霜身上的剑伤。

　　青莫彦被金捕头这一喝吓了一跳，尴尬的停住了脚步，脸上的笑容便就那么僵在脸上。

　　站在金雕身边的女子掩在面具下的嘴唇微微勾了勾，眼中闪过一抹已经习惯了的笑容。

　　半刻钟过去，金捕头才站起身来，手背在身后，对众人说道：“除了她肩膀上的剑伤出自于地上那把剑外，其他伤口均为另一把剑造成。”

　　众人听得金捕头如此肯定的做出结论，又是一阵交头接耳，议论纷纷，站在院中的青莫彦听了这话也不由得敛下笑容，恢复一派武林名宿的严肃样貌。

　　“嗯！金捕头身为御封神捕，您断然不会包庇罪犯，我们都相信你。大家都看到她杀人在先，再有，她还是赤血门的杀手，请金捕头速速将她抓捕起来，定然能够审出赤血门的所在。”被金捕头下了面子，她青莫彦自然是咽不下这口气，但为了能够一统武林，她还是忍下了这口气，凭她和刑部崔大人的关系，只要将人抓进去，她就有办法问出赤血门的所在。

　　金捕头五官长的极为立体刚硬，抿成一线的嘴唇给人一种刚直不阿的感觉，所以在青莫彦说出这么一番义正词严的话后，她长眉一挑，眼中一道不耐的光闪过后，倒也没人会说她有损官威。

　　“官府办案，用得着你一个平民来插嘴吗？”冷冷不耐地声音再次响起，让全场顿时鸦雀无声，且莫说在江湖上青莫彦的地位如何，就说青家与官府的交情，哪个官差不给她青家一点薄面，但今日却屡屡被金捕头喝斥，这让青莫彦极为难堪。

　　若说这世间何人忍功技艺高超，就要数青莫彦了，她暗恨在心中，脸上带出一个镇定的表情，嘴角含笑。

　　“金捕头说的极是，就算我与崔大人交情不错，终究也不过一介平明。但这些也全非我青莫彦信口雌黄，那里有两个证人，他们可以证明这地上坐的人就是赤血门的杀手。”青莫彦话里提了崔大人，也是存了想要压压金捕头的意思，她手指指向人群中的天佑梅和白芷说道。

　　金捕头听她说崔大人，心中自是有些不快，但面上并未表现出来，只是顺着她手指方向看去，果然见人群中有一女一男正朝此处看来，看到青莫彦指向他们，并说他们是人证时，那女子带着男子便大步走来。

　　“你们能证明她就是杀人凶手？”金捕头打量了一眼天佑梅和白芷，眼中一道精光闪过，低声问道。

　　“是的，小人可以证明她就是赤血门的杀手。”天佑梅马上答道。

　　“好！既然如此，那你们都和我走一趟。其他人都离开吧，这里没你们什么事了。”金捕头得到答复，点了点头，然后朝院内及院外众人说道。

　　青莫彦没想到得到的结果会是如此，她以为将人证物证摆在这里，这金捕头应该有个说法，却不想得到的就是让他们走，这怎么行呢。

　　她又上前一步道：“金捕头不给我们个说法吗？”

　　金捕头本已经转身朝金雕走去，没想到她又问，便停下转过身来，语气中难免带出几许疑问：“给你们个说法？你们是苦主吗？”这个女人究竟是谁呢？看着面熟，可惜她平时的事太多，想不起来了，金捕头心中暗暗琢磨，脸上却还是一片平静。

　　“我们虽然不是苦主，但作为正义之士，也作为武林中的一份子，我们怎么可能坐视凶手逍遥法外！”这个理由够分量了吧，青莫彦脸上一派正义之气，鼻孔刹时就抬高了几寸。

　　“很抱歉！要说法请去找崔大人，我只管抓人，审问犯人这事归她老人家管。”金捕头微微勾了勾嘴唇，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跟她讨说法，这人脑子有毛病吧。

　　“可是……”青莫彦还想再说，却被金捕头抬手阻住。

　　“我想起来了，你是擎雪派的掌门，青莫彦？青掌门，你和崔大人也算得旧识，若是有什么疑问，请尽管去找她，我一个小小捕头，确实无法做主。”金捕头看着面前正在装大半蒜的青莫彦，脑中一个人影闪过。

　　终于想起，前年这人曾去拜谒过刑部崔大人，她有幸见过一回。不过点头之交，她最为不屑的就是这种道貌岸然的伪善之人，所以并未与她打过什么交道，也正因为如此，她才没有第一眼就认出这人来。眼中已有不耐，但面上金捕头却还是十分客气的与她说道。

　　“这……金捕头的意思是要抓他们进京？”若是如此，那么她倒是真的不用再在这里计较有没有个说法的事了。

　　“是！”

　　“此女武艺高强，金捕头还是废掉她的武功为好吧？”

　　“这我自有办法，不劳青掌门费心了。”

　　金捕头和青莫彦又是一番口舌，最终，青莫彦还是答应金捕头，将天佑梅和白芷留下，其他人都撤走。

　　等青莫彦等人都走了，金捕头暗自舒了口气，她最厌烦的就是和这些打着武林名宿旗号，实则比商人还要黑心的武林人士打交道。

　　“嘿，怎么样？我就说这一场不好摆平吧？”站在金雕身边始终端着一脸悠闲的女子与金捕头打趣道。

　　“你还敢说？丰锦，你没事别给我找这些麻烦成吗？我成天忙着抓贼，哪有闲工夫来处理这些江湖琐碎杂事。”靠在金雕身边，金捕头满脸无奈地回道。

　　丰锦摇了摇右手，一双眼睛盛着贼贼的笑意：“我这不是救你出火坑呢吗？你说你受得了那小毒物的毒害？”也不知道她家是积了什么德了，竟然能救到毒药世家的小公子，那小公子也真是了得，硬是能把这位大神捕追的放着悠闲日子不过，跑出去满世界抓贼，也才让她有了机会把这金大捕头拐来这里帮忙。

　　“都跟你说，别跟我提他。你还是想想怎么处理你家那个吧。”金捕头不以为然的咧了咧嘴，下巴朝薛楼雪那方点了点。

　　薛楼雪正坐在地上给巧月脖子后的肿包按揉着，全然不管另两人正在讨论她的处境。

　　“请问，薛姑娘的爹娘名姓为何？”丰锦和金捕头正说得畅快，却听得身后有人正向薛楼雪提问，两人不由得好奇的走过去看。

　　薛楼雪听声音抬起头来，正好看到一双宁静平和的眼，问话的人正是那位身穿白衣的中年女子。

　　“我没有爹娘。”薛楼雪冷淡地留下一句话，继续搂着巧月，为他输入内力疗伤。

　　中年女子被薛楼雪这么一回，愣了愣，似是想到什么，了然地说道：“我并无恶意，只是觉得你的长相和我的一个亲人很像。他已经很久没有消息了，所以，我才会……”

　　薛楼雪并未因为她的话而有所回应，只是低着头看着还在昏迷中的巧月出神。

　　“您是点苍派的掌门薛冠羽，薛姨么？”中年女子未得到薛楼雪的回应，反而是一旁凑在跟前看热闹的丰锦说了话，话中还有那么一丝熟稔。

　　对，是熟稔，直到多少年以后，薛楼雪在回想这一段时，还记得丰锦就是用那种熟稔的语气和薛冠羽说话的，后来她还在想到底谁才是姓薛的呢。

　　“正是，你是？”薛冠羽看不到丰锦的脸，也猜不出到底她是哪家的孩子，但听她称自己为姨，只是习惯的问上一句。

　　“我叫丰锦，不过，您大概是不会认得的。但我二姨娘，您一定知道，她的名字叫丰静芜。”丰锦说完，就一直盯着薛冠羽，等待着看她的反应。

　　薛冠羽听到这个名字后，愣了半晌，似乎是在反应这个名字，又似乎真的遗忘了这个名字。

　　“丰？是丰二？”没让丰锦失望，等薛冠羽从记忆库里找到这个尘封了几十年的名字后，她脸上的表情十分丰富，有吃惊，有愤怒，有失望，有怀念，最后一切终归于平静。

　　“是的，二姨娘排行在二，所以也被人叫做丰二。”丰锦点点头，她从未见过二姨娘，甚至都未曾听娘亲说过这个名字，只是这次在闭关时，才在娘亲的遗物中发现了这个秘密，而且她还发现了更多不为人知的秘密，也正因为如此，她才会出关亲自来这里，也正因为对那些往事的熟悉，她才会对薛冠羽感到熟稔。

　　“那……玄鹰呢？他还好吗？”

　　“他……”丰锦往一旁看了一眼薛楼雪，才缓缓说道：“姨夫和姨娘都在二十一年前死了。”那两座坟还是她牵在一起的，若是娘亲还在，只怕他们还是要天各一方的。

　　“什么？玄鹰他死了？”薛冠羽身子颤了颤，她怎么也没想到当年宠爱有佳的亲弟竟然早已经不在了。

　　“是啊！”丰锦低低地叹息着，又是一出正邪之恋，只是最后的结果是有情人终究没能白头到老。

　　“那……那个孩子呢？”薛冠羽颤着声音问道，当年若是她毫不犹豫地去见了玄鹰，或许他还会活着。

　　丰锦眉眼都带着笑，终于说到孩子啦，这可是她来这的目的，本来她没想这么早公布答案，没想到这位薛掌门还是个这么有爱的人，那么提早公布答案也无妨了。

　　“楼雪呀，你呢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孤儿，你还有一位姑母和一位奶奶。你姓薛，而薛掌门就是你的姑母，你爹就是当年江湖上出了名的玉面判官薛玄鹰。”丰锦说完，静待大家的反应，该怎么说呢？还是要说造化弄人吧，当年赤血门的二小姐却爱上了武林世家的二公子，真可说门不当户不对呀。

　　薛楼雪听了丰锦的话后，眼中闪过错愕，但她并未因此而欢呼雀跃或者高兴于自己原来出身名门世家，反而是一径的沉默。

　　薛冠羽听了丰锦的话也是一愣，她原本只是觉得这薛楼雪长的眼熟，但却并没抱什么希望。

　　在场的除了金捕头还能保持镇定外，天佑梅和白芷也俱是一惊，本来他们以为金捕头真的能抓薛楼雪，可看她和那个戴面具的人相谈甚欢，甚至话语里流露出的意思，还是要放了薛楼雪，他们便打算趁着其他人不注意时偷偷离开，但没想到还没等走，竟然听到了这么个爆炸性的消息。

　　陷入震惊中的天佑梅和白芷甚至忘记了要偷溜走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