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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开始 ...

  •   尚溪的左膝剧烈地疼痛着。她低头一看——膝盖蹭破了,正渗着血,很痛。
      可是,与心中的痛比起来,这算得了什么。
      夕阳红得如此惨烈。血色的黄昏,在地上投下了不一样的阴影,不知不觉吸走了她的信念和执着。尚溪孤独地蜷缩在树的脚下,捂着膝盖上的伤口默默心痛。
      她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她不知道能做什么。在她的身边,已经没有了武——那个什么都知道的武。尚溪早已习惯了有他照顾自己的日子。
      可这样的时光突然就一去不复返了。
      “喂,你还好吗?”
      身后传来一句含糊的问候。能在这种地方听到联盟的语言,真是让她倍感欣慰。尚溪迫切地回过头。
      “——是你?”这可真令人惊讶。他就是刚才那个在城墙上嚷嚷着不能“无所事事”的少年。不过,此刻他的身边还站着一个看上去很文静的女孩,正善意地望着尚溪。
      “怎么,我有什么问题吗?”他乏力地回了一句,然后在草地上躺了下来,用双手枕着头。
      “你,嗯……是用那个门传过来的?”
      “是啊,又有问题?”
      尚溪张开口想说话,可是却没发出声音。其实她想问的很简单……只要……
      ……只要……
      少年侧过脸注视着她,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事。
      “暴风城,”他说,“我看是完了。我离开的时候它已经被部落淹没了。”
      听到这个答案,尚溪感觉到身体中的最后一丝力气都游走了。她失魂落魄地向树干上一靠,闭起了眼睛。但是,就算闭起眼睛,那恐怖的一幕幕还是缠绕着她的大脑不肯离去……
      “父亲……武……”压抑得透不过气来。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哭。皮肤已经麻木到了极点,连泪水滑下时的摩擦都感觉不到了。
      “其实,为联盟献身是最光荣的选择。”少年躺下身说道,仰望着天空,一副很酷的样子。他的话和他的姿势,让尚溪的心底产生了一丝反感。
      “就是说他们死的值咯?”她冷冷地说。
      “是的。”少年回答得一点不拖泥带水。
      可是,在这种心情下听到这种话,尚溪一点都不觉得安慰。她不能忍住不爽,也不想忍,她只想痛痛快快地对他吼一通,好让这个男的能吞下他那一脸该死的理智。
      “……一副很懂的样子,”她打量着舒舒服服躺在地上的少年,身体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着,“可你知道什么?轻轻松松地躺在这儿,评论别人的——别人的死亡!”
      “是啊——我是什么都不懂!”少年蹭地坐了起来,不知为什么显得很生气,“那你希望我怎么说呢?痛哭流涕地同情他们,然后问候部落的母亲?——嗯是啊,这就是你的境界。仅仅因为你爱他们——或者说你需要他们,他们就要一辈子陪着你,最后老死在床上——是这样吧,公主大人?”
      “你这是曲解!”
      “我还以为你就是这个意思呢。”
      “……好了,如果你说够了的话,就请闭嘴吧。我没有要求过你的安慰,你也不用说这样的话来刺激我。”
      少年果然闭了嘴。被这么一折腾,尚溪觉得大脑更加混乱了,好像下一秒钟就会崩溃似的。
      “喝点热茶好吗?”
      这时,耳际传来一个温柔的声音。她回过头,看到刚才那个女孩清秀的脸庞——就是那个站在少年身边的文静少女。
      “哦——好的,谢谢。”尚溪有那么一点惊讶。
      热茶腾腾的雾气温暖如女孩的笑容。尚溪一下子平静了许多。她捧着水壶,静静等待对方开口。
      “我的名字是凌九九。不知该怎样称呼公主呢?”
      “恩……我叫尚溪。”她悄悄地打量着凌九九——好漂亮、好细腻的女孩子。她的眉梢是那样温和,让人忍不住感觉到——她一定很温柔。
      “天有些阴哦。”她很随意地说了句,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
      “……恩。”可她……不会只想说这个吧?
      而凌九九好像能听到她心里的话。
      “我想说的是……竹马呢,真的是一个不会安慰人的大孩子。他说的那些话可不要往心里去呀。”
      “……谁?”
      “就是他呀,”凌九九指向那个躺在地上摆POSE的少年,“他叫竹马。”
      尚溪忍不住哼了一声。
      “不要这样子嘛,尚溪。”凌九九很温柔地握住尚溪的手,“竹马并不是什么都不明白的。你应该知道达纳苏斯的灭亡吧?”
      “略有耳闻。”尚溪思索着这个问题的意义——达纳苏斯,是精灵族的主城。它对于每个精灵的意义,就好象暴风城对于尚溪的意义一样。
      “其实,我们两个都是来自那里的。”说到这儿,凌九九的笑意有所收敛,“来自那座曾经辉煌的城市。”
      “那你们?……”莫非?……
      “我们是精灵族的后裔。”
      尚溪这才注意到,他们两个的耳朵都略微有些尖——这正是精灵族的标志。突然,她想起临走时一个大臣的话——
      “……带上一名亲信,和精灵族王子一起出发吧!”
      不会吧?……
      尚溪把目光转向竹马,来来回回打量一番,还是找不到任何与之匹配的证据。
      ——或许,除了他还算好看的蓝眼睛。
      不过,谁又规定说王子肯定长的帅的?
      “那你们又怎么会到了暴风?”尚溪试图从她嘴里挖出一些讯息。果不其然,凌九九回答道:“因为竹马拥有精灵族王室的最后血脉。他需要保护。”
      这么说,是真的咯。
      “原来是这样啊……”尚溪勉强挤出一个笑脸,想让自己看上去友好些,“精灵族的王子还真是不拘小节呢……呵呵……呵呵……”她又瞄了眼直接躺在草地上的他。
      “少挖苦我。”
      竹马直截了当的一句话,又使尚溪的身心受到巨大创伤。她虽然极其不爽,却又很恼火自己的虚伪;于是,一向反应迅速的尚溪竟反驳不出话来。
      “别在意,他这人说话就是这样的。”凌九九含笑道,不过这回略微压低了声音,以免再被他听见。
      “……虽说为人直爽是好事,但是,也不用这么大白话吧……”尚溪怨怨地说,“……还摆些自以为很酷的造型……”
      “哈哈,这些都是他的老毛病了。今后在一起的日子不会只是一两天,尚溪你可要学着忍耐呀。不过呢,有一点是可以放心的——竹马他绝对没什么坏心眼。只是,自从达纳苏司灭亡以来,他就变得有些刻薄了,心情也一直很烦躁。”
      “……是被压抑了吧,”尚溪突然想起了自己站在城墙上时留下的无能为力的泪水,“或许需要做些什么事来帮助联盟,却……却被要求乖乖呆着。”……好象在说自己。
      “你们聊够了吧?”这时,一旁的竹马突然发话,“不早了,我们应该在天黑前解决今晚的食宿。”
      尚溪带着完全不信任的眼神看着他。
      “别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别人,知道没,公主大人?”
      “那你就别用这种称呼!”
      “遵命,公主大人。”竹马懒洋洋地答应,还特意把最后四个字拖了长调。
      “不知道这附近有没有人家呢?”凌九九有些尴尬地说,因为尚溪气的好象要爆炸似的。
      竹马一言不发地站了起来,独自走到小溪旁。他用食指沾取了一点溪水,然后凑近闻了闻。
      “我们往上游走。”他得出了结论。
      “恩。”凌九九毫不犹豫地听从了竹马的指示。看来……他还真是有那么一小丁点儿的本事呢,能让别人将生命全权付之,尚溪想。
      不过呢,我尚溪可不是什么乖乖女。
      她独自笑笑,然后学竹马的样子沾起一点溪水,鼻子凑近闻了闻,想嗅出些端倪。
      “……硫磺?”
      原来是这样。有硫磺排入的溪水上游,一定有从事工程学的师傅。
      “公主大人,快一点好吗?”
      竹马回头冲她喊道。这次,尚溪可以安心地跟上去了。

      好累呀……好累……
      尚溪从小到大没跑过几步路的。更别说这种山路了……真的好变态啊!倒是他们两个……还是一副很轻松的样子……怨念……
      正想着呢,竹马闪闪的目光射过来了。
      怎么样啊,公主大人?他的眼神好像在说,超挑衅。
      哼,什么怎么样?……哦,你是说山路啊?才这种程度而已。尚溪的眼神予以坚决反击。
      哈哈哈哈……装模作样的本事倒不错,他的眼神又说,同时笑了,笑容如阳光般铺洒下来。
      这笑容让尚溪的心突然一动。
      “公主大人,我看你好像挺累的样子……要不要休息一下?”竹马不怀好意地说。
      “是吗?——”尚溪故意作出大吃一惊的样子,“——可先生为什么觉得我很累呢?”
      “原来你不累。”竹马堆出一个很欠K的假笑,“那咱们继续走。”
      “正……正合我意。”一边说,一边心如刀割。眼看休息的机会就这样被她的好强撕毁,能不心痛吗……
      “……还是停停吧,我有点累了。”凌九九说,一边看着尚溪微微发抖的双腿和竹马满额的汗。听到这话,尚溪就想,她下辈子一定要变成男人来娶九九。
      “既然这样,那我们就——”
      尚溪兴冲冲的话音未落,竹马平板的声音就插了进来。
      “凌,没关系的,我背你走好了。”
      “……哼。”什么嘛,摆明不给我尚溪面子。
      “……”凌九九脸红了。唉,乖乖女怎么动不动就脸红的啊,难道让这种人背着也会有心跳加速的感觉么?尚溪叹气。
      不过,如果是武,也会背着自己走的吧。武从来不会让她比他辛苦。
      “不过,等你背累了可没人来背你哦!”凌九九立刻恢复了常态,笑吟吟地说,“咱们就坐下来休息一会儿吧。”

      尚溪抱着膝坐在树底。
      “天有点冷啊。”她喃喃道。
      “唔的确。”凌九九答应着,“不过你穿得也单薄了些。”
      “你看看你……”竹马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圈,露出一种不以为然的表情,“……超短裙,还有几乎没有的袖子。你妈妈从来不约束你的衣着吗?——怎样才能穿得像位公主大人?”还讽刺地补充了一句。
      “我妈很早就去世了。”尚溪简单地说。
      沉默。
      “……伤你心了吗?”竹马的语气还算关切。
      “没有……哪有?……都过去那么久了,我早就习惯了。”尚溪很勉强地笑了笑。要知道,她可是最坚强的尚溪呀,才不会拘泥于这些过去了的挫折。
      “可你好像还在乎似的。”竹马好心提醒。
      于是……火山终于爆发了。
      “哦天啊,为什么有人像你这样的?”尚溪这回是配上手部动作的,“你喜欢揭人伤疤吗?还是你很喜欢触人痛处?跟你这种人就没什么好说的!我跟你说——哦不对我不是跟你说——提醒你一下,不想安慰我的话也请不要刺激我,万分感激!!!”
      最后四个字,真可谓用心良苦。经过这一场大喊大叫,尚溪又重新气喘吁吁地坐在树底缓和情绪。而竹马看上去像是受到了不小的惊吓,小心翼翼地瞄尚溪——就好像她是个精神病患者,随时有可能跳起来大发雷霆似的。
      “你……你不要紧吧?”他小声说,还口吃了一下。
      看到他那孩子气的眼神,尚溪的气不禁消了大半。也许——也许他只是说了他心里想的话,怎么想的就怎么说了……
      “唔,其实……我心情不是很好……也可能你说话并没有什么恶意的……”说着说着,她还真有些心慌意乱了。
      “嗯嗯就是嘛。”竹马如释重负,“我好像也没说什么……还是你心理有问题,对吧?”
      “……”真的不跟小孩子智商的人动气吗?可他实在欠扁啊!
      毫无征兆的,一阵凛冽狂风刮过。尚溪和凌九九同时打了个寒颤。竹马见状立刻解下了披风,给凌九九围上。
      “这样就不冷了吧?”他冲凌九九笑了。尚溪看到了,那是不一样的笑容——那么爽朗,那么温暖人心。
      “嗯……我们也该走了吧?”话落,尚溪又觉得自己好像有些唐突,破坏了他们两个人的美好意境。
      “是,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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