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凤台》朝飞

18、花桃如锦笑盈腮1(第18章）

　　第18回

　　秦叔是个守信诺的人。
　　“阿璃你放心，那坠子无论落在谁的手里，秦叔一定想办法帮你找回来。”
　　正因为这句话，他上下打听，每到一处地方，不放过任何一间大小当铺、玉玩店、赌场、钱庄，甚至包括监狱里的大小盗贼。
　　可是，整整六年过去了，娘的玉坠就象一粒沙子沉入莽莽黄沙，连个影子都不见。
　　我都觉得希望渺望，于是不再存寄想。
　　秦叔却执着如故，不依不饶，绝不肯放弃。有时因为别人的一句话，一条线索，甚至不惜千里奔波。
　　我每见他一回，就觉得他凭增几分苍桑。
　　到了后来，终于忍不住劝他：“秦叔，我看娘的坠子多半是找不回来了。算了，别再找了。”
　　秦叔严肃：“晴娘在这世上留下两件最宝贵的东西，一个是你，一个便是这玉坠。说什么也得要找回来。”
　　苑子里的人都说我命好，虽然没了娘，可还有秦叔对我这么呵护爱惜，以他如今五品尉将的官阶身份，就足以保护得我这一辈子不受苦。
　　不知内情的人，还以为他是我爹。
　　甚至连秦风也都说：“阿璃，我也是自小没了娘的孩子。可二叔他就没对我这么好，整日只知道喝骂督促我练功。哪象到了你面前，那细风润雨的模样。”
　　而事实上，这六年来，我能见着秦叔的机会并不多。
　　他居职外省，按道理该是长年在外不得擅自回都。只因为有着元府家臣这一重关系，所以每年还是有那么一两次能回到邯郸来。
　　每次停留的时间不长，多则四五天，少则一两天。
　　每来一回，就大包小包的给我带东西，象是恨不得要将整年的憾缺一次性全补偿过来似的，堆得我的屋里子大大小小的抽屉、柜子都满满的。
　　连带着咱们苑子里也人人有份绝不落空。
　　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软，大家受了他的好处，自然而然的对我就多了些照拂。即便是对我无感的人，也从不来与我为难。
　　又再再加上，鸣鹤苑人事简单，没别的院子那么多的琐碎事，于是这六年里来，我倒是无忧无虑，快活消遥得很。
　　就象眼下这样，午后春日暖，百花耀眼，我坐在廊子下捧着一本书看得滋滋有味，也没半个人过来说我。
　　“阿璃！阿璃！”曲幽路径外，有人远远叫唤。
　　我眼皮抬了抬。
　　花团锦簇的间隙中，一名十五六岁的少年正自月洞门外跨了进来。
　　身上穿着月白描金的箭袖束衣，外罩着大红的薄袄，底下半露与衣裳同色的绫裤，蹬着一双青缎粉底的小朝靴，两个手腕处扎着金色的护腕很是晃眼。
　　面如秋月，星眸点漆，双眉似裁，端的是一副上好皮囊，如玉温润！
　　可是，你若光从这副外表揣测这个人，那便是大错特错了。
　　“阿璃！阿璃！”
　　府里规矩严，敢在上院子里这般大呼小叫的，也只有他一人。
　　我无可奈何的站起来：“阿轼，你又是被先生罚了吧？！”
　　他笑嘻嘻的走过来：“阿璃，你真是料事如神那。”
　　元文轼是个混世魔王。
　　六年前被强行送进宫里御书院陪读，临走的时候还扯疼了我的手，哭嚎着就是不肯上马车。
　　但是到了第三天，他就变得迫不及待起来了。
　　到了第十天，皇家书院里，威严凛然仪表堂堂的左师大人突然以袖捂脸，从御书院一路狂奔出宫，回到家还死活不肯见人。
　　第十三天，德高望重的太子傅刘大人课堂突然中了风。
　　第十九天，书院的太监总管被人蒙头袭击，破袜子堵嘴被人绑在茅坑里饿了一天一夜。
　　第二十一天，须发零落，头面焦黑的张太傅跪在老太后面前老泪纵横，嚎得就跟元文轼被强塞上马车时一个凄惨。
　　。。。。。。
　　王爷怒气冲冲，撸起袖子亲自动手将元文轼绑得跟杀猪似的搁在长凳子上，然后又亲自动手，拿着手臂粗的水火杖，噼呖啪啦的在他屁股上打了十几大板子。
　　元文轼在床上躺了一个月后，回到御书院就立即好了伤疤忘了痛。并且吸取前事教训再接再厉，竟然将一帮王子王孙拉下水共同造了老师的反。
　　据说，御书院那阵子真是鸡飞狗跳，毫无皇家威严，老大人们为免不幸争取多活几年而纷纷打辞职报告。
　　皇上震怒，亲赐下一道“尚方宝杖”。
　　“尚方宝杖”和那“尚方宝剑”有大同小异之功效和作用，就供在教授们课案前。上面是皇上御笔亲书的十二个大字：上打惹事王子，下打捣蛋王孙。
　　一时极具威摄力。
　　于是，元文轼等一帮的王子王孙王侯小屁孩儿们，才知道要大大的收敛起来。
　　文轼来找我，十成有九，是被罚了。
　　他是最惹事的祸精，老先生们都总结出经验来了：随便他在不在，只要次出事提他出来，九成九冤枉不了他。
　　元文轼笑嘻嘻的从身后拿出一本书来：“好阿璃，今天就麻烦你替我抄五百遍的〈〈垦令策〉〉来。”
　　五百遍！
　　我倒抽一口气。
　　“阿轼，你这回又做了什么大坏事，先生竟然罚了这么重。”
　　他满不以为然：“又不是我一个人捱罚，其他人也一样呢。”
　　我哼了一声，接了书过来：“阿轼，你每回领罚却是我在受罪。若是再不吸取教训改一改，我以后就不帮你了。”
　　“好好好，我保证下次不犯同样的罪。阿璃，还是你地心最好，总肯帮我。”
　　“你每回都跟我保证，可有哪一回不是继续犯惹事的？二公子，你都十六岁了，该是省省心的时候，别再要老太宗整日的念叨。。。。。。”
　　元文轼却最是怕我跟他说教：“哎哟不好，我跟人在外头约了，这会就要迟了。阿璃，我先走了啊。”一边转身溜之大吉，一边说道：“你好好的抄着，回头我叫小喜来陪你。”
　　我恼怒的冲他跺跺脚。
　　小喜原是跟我在下院子里做杂事的小姐妹，因三年前我帮了元文轼一个大忙，他自觉欠了我的人情，于是就将她要来留在自己那边苑子做事。
　　但这样一来，他每要我做事的时候，看在小喜的份上，我还真是拒绝不了他。
　　小喜来的时候已经是掌灯了。
　　她给我带来一盏红枣莲子炖银耳和几样点心。
　　“先歇一歇吧，误不了公子的事。”顿了一下，她又说：“二公子对你可是上心了，特地命人给你炖的甜品。”
　　我放下笔，一边揉着手臂，一边埋怨道：“他那是对我上心啊，他是对那五百篇的《垦令策》上了心。”
　　小喜抿着嘴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