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番外 夏 ...
-
傍晚，一轮红日渐渐隐去最后一丝光芒，留下似血的红霞满天。
张起灵背着沉甸甸的旅行包，风尘仆仆地走进居民小区，守门的大爷笑着说：“哟！是小张啊！回来了啊！”
张起灵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他冲守门大爷点点头，算是打声招呼。
守门大爷了解他的脾气，笑呵呵地看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年轻人啊……”
往日走过的小道这一次竟然无比漫长，他抬头第一眼就看见自己家的玻璃窗，透出暖黄色的光，好像一团温顺的火。
三步并作两步迈上台阶，很快就到了家门口，在门外站了好一会儿，他捏了捏手里的钥匙，复又放回兜里，抬手按上门铃。
此时，连霜刚洗完澡，半湿的黑发打着卷儿垂落至腮边，她盘腿坐在沙发上，一边啃苹果一边看偶像剧。
万年不变的狗血言情剧，纠结的三角恋情，她看得津津有味，以至当门铃响起的时候，她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意识到不是自己的错觉，连霜愣了一瞬，很快跳下沙发，赤着双脚跑去开门，看见门外的张起灵，一脸错愕：“你没带钥匙么？”
张起灵沉默地站在门口，在外三个月，家里似乎什么都没改变，一样的沙发，一样的餐桌，甚至一样的人，然而，空气中却多了某种柔软甜蜜的气息，又像光与火的味道，他闭了闭眼，脸上有一种宁静的神情。
连霜歪头啃了一小口苹果，拿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取笑道，“张起灵你傻了？发什么呆呢？快进来啊……提前回来怎么不先打个电话？”
“回自己家打什么电话。”张起灵弯了弯嘴角，上前一步把她抱起。
连霜曾经无数次抗议他这种抱小孩儿的姿势，被张起灵轻描淡写地一句问话给堵了回去：“你喜欢什么姿势？”
你喜欢什么姿势？此话一出，连霜当即大脑死机，全身呆滞，如五雷轰顶，以后就再也没有抗议过。
张起灵单手卸下身后的背包，低头凑过去吻她，舌尖很快就尝到了苹果的香甜。
连霜红着脸从他怀里挣脱出来，皱起眉头小声抱怨道，“臭死了！你多久没洗澡了？”
张起灵愣了下，侧过头嗅了嗅，天气炎热，汗水跟灰尘泥土的味道混在一起，确实很难闻。
连霜拉过他，一面帮他洗手，一面紧张地问受伤了没按时吃饭了吗这一次的任务危不危险啊BALABALA……
张起灵摇头，洗好之后，抢过她啃了一半的苹果，咬上一口，咀嚼着清甜的果肉，含糊不清地说：“我饿了。”
连霜“嗯”了一声，笑嘻嘻地推他进浴室：“你先去洗澡，我去热饭菜。”
“我要吃鱼。”张起灵用手背蹭了蹭她的脸颊，淡淡地说。
连霜愣了愣，奇道：“你这次不是去了青岛么？海鲜还没吃够？”
张起灵淡淡地垂下眼，“没吃，不是你做的。”
连霜眨巴眨巴眼睛，红着脸晕陶陶地转身去厨房，心头小鹿乱撞，这这这……这人是在撒娇吗？
浴室里，温热的水很快驱散掉所有疲倦，张起灵仰起头，闭上眼，任凭花洒冲刷自己的身体，水流淌过大大小小或深或浅的陈年疤痕。
他偏头看了一眼镜子里的人，无比真实地感觉到，那不是虚幻，那是自己。
不知过了多久，浴室门外连霜在喊：“张起灵，你洗好了吗？我给你拿衣服来了！”
他怔了一下，刷地一声拉开浴室门。
连霜傻眼了！根本没料到他居然就这样开门！脸顿时唰地爆红，立马闭上眼睛，用衣服挡住脸：“你干嘛？！”
张起灵挑了挑眉，饶有兴味地说，“衣服给我。”
连霜眼睛紧闭，绯红着双颊把衣服一股脑塞给他，嘟囔道：“你好歹也围一条浴巾啥的……要是长针眼怎么办……”
张起灵一言不发地擦拭着身体，看着她鼓起的脸蛋，表情忽然变得很柔软。
<<<
红烧鲫鱼，玉米排骨汤，酸黄瓜，再加上一个时鲜素菜，张起灵面不改色地扒第三大碗饭，连霜坐在一旁，紧张兮兮地给他挑鱼刺：“慢点吃慢点吃……等会儿我去泡点山楂茶……太可恨了！他们都不给你吃饭的吗？！”
张起灵默默地夹起一块挑好刺的鱼肉送进嘴里，喝下一口汤，然后无声地打了个饱嗝——确实吃太多了……
连霜收了桌上的碗筷去洗碗，张起灵十分自然地转去客厅看电视。
然而，电视机里一男一女哭哭啼啼搂搂抱抱大声呼喊“你不要离开我”的这段苦情戏码整整演了十多分钟，他喝下最后一口酸酸甜甜的消食山楂茶，仍旧感觉自己的太阳穴一突一突地疼。
一根冰凉的手指轻按上他的太阳穴，连霜调小音量，顺手关掉空调冷气，“你干嘛不穿件衣服？这样吹冷气会感冒的……”
“不会。”张起灵伸手一把拖过连霜，自顾自地枕在她腿上闭目养神，抓住她的手指细细揉搓。
连霜的手看上去凝白无瑕，掌心跟指腹却带有粗糙的茧子，不似寻常的温香软玉。
张起灵漫不经心地捏着她的手，看她红润柔软的脸蛋，看她蹙起眉头，小心翼翼地按摩他的太阳穴，清黑透亮的瞳孔里映出自己的脸，“三年了。”
连霜顿了一顿，手摸上他泛青的下巴，“是啊，好快呢……”
张起灵正要坐起身，冷不防被连霜抱住脖颈，听见她兴奋地说，“呐，我们一起去接赵柯好吗？”
张起灵面孔僵硬了一下，隐约觉得额头有点爆，他可不是说这个！尽管是一位活了三位以上岁数的“老人家”，可是叫一个好端端的各方面都健康的大男人禁欲，这种行为是非常不人道的！何况三年期限已经过了……
不过，经连霜这么一提，他这才想起某小鬼被人带到别的地方去“改造”身体了……
怪不得这三年来过得无比舒心……张起灵看着连霜充满期待的水亮大眼，不由低叹一声。
这是一个富足的女孩儿，美貌，金钱，更多的是情感，她从小就拥有很多的关爱，所以她不吝啬于付出，因为她什么都不缺，至于得到不得到，她似乎也并不执着，除非是自己特别特别想要的……
张起灵不自觉地揽住连霜，将脸深埋进她的小腹，其实他并不喜欢看见她跟她的家人在一起，那份旁若无人的亲密让他感觉自己是一个外人，就像去年去乡下过年的那个夜晚，淡漠如他竟然也感受到了一丝丝的凉意。
连霜的奶奶在乡下辈分比较高，村子里大多是沾点亲带点故的亲戚。
回想起去年吃年夜饭时，连霜变身成一只护崽的母鸡，把他牢牢护在身后，气势汹汹地一边拦下要给他灌酒的叔叔伯伯婶婶大妈，一边大声喊，他胆子小，也不太会说话，你们都不要欺负他！
大伙听后轰然大笑，打趣了她半天。
解爸拈着那么一点点酸，不甘心女儿就这么被套牢，暗地里联合连晨灌了他很多酒，不料先把自己干趴下了……
他犹记得很久以前，连霜决定带他回家，一路上一个劲地叮嘱爸爸不许吓唬他，不许对他凶……她爸爸果然以一种令他毛骨悚然的热情接待了他，只是最后离开时，她爸爸拍着他的肩膀，一脸诡异地喊了一句，慢走啊，兄弟！
对于那个笑起来眉目跟连霜仿佛一个模子里敲出来的中年男人暗讽他“老牛吃嫩草”，张起灵“皇帝肚里能航海”地表示不介意，本来嘛，都说岳父和女婿基本属于情敌关系，这位已经算很客气了！
连霜的奶奶倒是很喜欢他，老人家年纪一大就爱唠叨，小辈们都不爱听，纷纷作鸟兽散，而张起灵最不缺乏的就是耐心，他一个人表情专注听得认真，时不时附和几句，把老人家感动得那叫一个眼泪汪汪，连声夸他老实稳重，临走前还送了他一个最大的红包，比给连霜俩兄妹加起来的还厚。
回家之后，连霜窝在他怀里一边清点红包一边啧啧感叹，想不到你还有这么一手。
张起灵面无表情地捏捏她的脸，心说那是因为跟老人家谈话没有代沟。
回忆结束，这边的电视剧演绎到了最高潮，在女主跟男配的婚礼上，男主以一种“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来抢亲了！
连霜神色鸡冻地听高大英俊的男主无比深情地对女主表白，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揉着张起灵的肚子。
张起灵满头黑线，十分不理解她为啥就喜欢看这种纠结的三角恋呢？况且里面的台词肉麻到连他这样的人也情不自禁浑身冒鸡皮疙瘩……
揉着揉着，这手……咳，一不小心碰到了不该摸的地方……
张起灵身体一僵，觉得自己的太阳穴隐隐又有点犯疼起来，连霜浑然未觉，两眼放光地盯着男主霸气侧漏，姿态优雅地牵过女主的手，丢下黯然伤神的男配，两人一同转身飘然离去……
“哎，这两个纠缠这么久总算……”连霜没来得及感叹完，整个人跌进了一个温热宽阔的怀抱，她不自在地扭了扭身子，抬头结结巴巴地问，“你你你……你热不热啊？”
灼热的气息喷在她脸侧，张起灵沉着嗓子说：“热。”
连霜不由紧张地盯着他，伸手去摸他的额头，喃喃道：“你该不会发烧了吧？”
张起灵很快起身揽住她，摇头，“没有。”
连霜坐在他大腿上，身体僵成一段木头，呆愣愣地任由他抱着，觉得有些不对劲，一下子又说不上来。
张起灵下巴抵在她的头顶，呼吸有些紊乱。
“那个……”过了一会儿，连霜干咳一声，声音细若蚊吟，尴尬地说，“你……到我了……”
“……”张起灵漆黑的眼眸沉了沉。
这样的情形实在难以言说，连霜红着脸扑腾着要下去，结巴道：“你……你去浴室……咳，解决？”
张起灵挑了挑眉毛，默不作声一把扯住她的衣襟，面无表情地拎起她，抬脚朝卧房走去……
不过，第一次总会有意外的。
翌日，第一缕晨光吻上了连霜的面颊，她迷迷糊糊地醒来，张起灵沉静的睡脸映入眼帘，回想起昨晚的一幕，她的脸色立时苍白起来，咬着被角默默宽面条泪——他的力气为啥会这么大？！
环在她腰间的手收紧了一下，甫一触碰，腰侧传出尖锐的痛楚，连霜全身一僵，忍不住惨叫出声。
张起灵猛然被惊醒，抬头就见连霜五官拧作一团，嘴里咝咝直吸气，呻吟卡在喉咙里，整个人像一只被掐住脖子的猫咪。
他拉开被子，借着光线，雪白的皮肤上暗红透出青紫色的指印令人触目惊心。
连霜拉回薄被，有气无力地把自己裹成一个茧，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我差点被你捏死了……”
指印已经肿起来了……张起灵的眼底闪过一丝歉意，神情有些懊恼，他抬手给她擦干眼泪，“对不起。”
连霜咬着嘴角忍住疼，连吸了几口凉气才道，“没事儿，过一会儿就好。”
张起灵沉默了一阵，试图用别的话题转移她的注意力，“你母亲跟我说，你准备继承连云？”
连霜愣了下，抬头看了看张起灵的表情，笑着说：“没办法啊……母亲只给了我两个选择，一个是联姻，一个是继承……我如果两个都不选，你养我啊？”
“我养你。”张起灵目光平静地看着她，他宁愿她只是一个普通人家的女孩儿，生于这样的家庭，享受了多大的荣华富贵，就必须背负多大的责任，理所当然又天经地义，不能逃避，权当是命。
连霜眨巴着眼睛看向他，伸手去揉他的脸：“我怎么说你情绪有点不对劲，原来是因为这个啊？”
张起灵没吭声，捉住她的手腕，用拇指帮她揉开腕间的淤血。
连霜不由叹了口气，当初母亲给出两个选择的时候，其实她根本别无选择，如果她哥哥选了继承连云还好办，联姻这种事情从来不是雪中送炭，而是锦上添花，到时候自然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有自信能够摆脱！
可没想到的是，她哥哥连晨根本不想被家业所拘束，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联姻……
“其实没关系！哥哥不可能丢下我不管！”连霜突然笑起来，得意洋洋地说，“到时候我就把连云管理得一团乱，他肯定要回来接手的！”
“你不怕你母亲？”张起灵弯了弯唇，看她明目张胆地“算计”自己的哥哥。
“我能力有限嘛……”连霜满不在乎地说，然后像毛毛虫一样朝他蠕动过去，期期艾艾地，“如果……如果连云搬去了北京，你跟我一起走吗？”
张起灵沉默一阵，看着她巴巴地瞅着自己的小眼神，忍不住俯身凑过去吻她，被她涨红了脸用手挡开，“早上刚起没刷牙，口气不清新……”
随手捏一把她的脸，指尖绕着她的头发，张起灵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嗯？你答应了？！”连霜一脸欣喜，眼眸清亮。
“七年，”张起灵盯着她的眼睛，缓缓开口道，“七年内，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七年之后，你剩下的时间全部归我。”
此刻，晨曦从窗户外边照了进来，满室流金。
连霜眯起眼睛，静静地看着张起灵，看到他轻轻扬起的嘴角，情不自禁地点了点头。
“你说的，以后不许退货！”
“笨蛋。”
“你才是笨蛋……你别碰我的腰！很疼的……”
“咳，下一次不会了。”
“没有下一次了！嘶嗷痛痛痛……”
“……啧。”
“你起来……好重！”
“……咳，习惯就好。”
“那也别压着我！快起唔……唔唔……”
作者有话说第72章 番外 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