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缘：情迷七世》慕光舞流蝶

11、第一世（5）

　　我随他去了有施部落，部落里的人都知道王带回来一个绝色美人，与王以兄妹相称，因此也不敢怠慢于我。只是我每日要去大街上寻找的时候，后面总是有着摆脱不掉的尾巴，也许人类是无法觉察到他们的存在的，但我是一只狐，无论视觉还是听觉，都远超普通的人类，又怎会不知有人跟踪。但只要他们还没有干涉我的事情，我便不去在意。偶尔心情不好的时候，我也会施法术捉弄他们，让他们跟丢。

　　有施的王并没有对我采取什么进一步的行动，我不知道他是否也对我动心，但是他始终没有越过那道界线，而是一直和我以兄妹相称。他是一个聪明人，知道怎样相安无事。

　　这一天，我闭着眼睛歪在偏殿内的凉亭里纳凉，午时的阳光暖暖的，风送来河里蒹葭潮湿清新的气息，让人昏昏欲睡。

　　忽然一个悦耳的声音传进耳朵，“为什么不让我进偏殿？”我睁开眼睛，不远处奴婢拦下了一个人，他白色的衣衫在阳光下明亮耀眼。

　　“二公子，你小点声音，小姐正在午睡，小姐吩咐了，不许人打扰。吵醒了小姐，奴婢们都吃不了兜着走，还请二公子发发善心吧。”

　　“什么小姐，你们眼睛里还有我这个主子吗？”

　　我从藤椅上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走过去。我最不喜欢睡觉时被人打扰，所以吩咐下人不许人靠近。好在今天我并未睡着，所以并不生气。

　　“小姐。”下人们一见我诚惶诚恐的，我摆摆手让她们退下。

　　“你是谁？”他看着我，皱着眉头说。

　　我眯起眼睛，再次遇见了一双让我欲罢不能的眼睛。他和有施的王长得很像，只是他的眼神很清澈，所以我有些恍惚，他是他的转世吗？“是你吗？”我情不自禁的伸手抚上那一双眼睛。

　　他偏了偏头，躲开了。再一次问：“你是谁？”

　　我突然回过神来，即使他真的是他，也不可能像我一样带着前世的记忆投生。我看看左右，下人们正以复杂的眼神看着我。

　　“对不起，我看错人了。你长得很像我认识的一个人。”我朝他咧开嘴笑。

　　他有一瞬间的愕然，随后恢复正常，“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我是有施的王，也就是你的哥哥认的妹妹。我叫妹喜。”

　　“妹妹？我怎么没有听哥哥讲过？”

　　“大概是因为我太不重要吧。”我眨眨眼睛。

　　他忽然笑了，“那么，哥哥也没有告诉你我是谁吧？”

　　我点点头。

　　他轻轻的叹息了一声，嘴角浮出一个若隐若现的略微悲凉的苦笑，“看样子，我也是不重要的人啊。我叫伊尹。”

　　我点点头，“伊尹，你想去凉亭？”

　　他点点头，“这里以前是我母亲住的地方。她最喜欢坐在凉亭边上吹风。这一大片蒹葭，也是她种的。”

　　“母亲？王的母亲不是应该住在正殿吗？”

　　“我和哥哥不是一个母亲生的。我的母亲生前只是个奴婢，父亲一次喝醉了酒，母亲服侍他的时候怀上了我，随后她就生活在这里。”

　　这个偏殿是宫殿中最偏的一间，想来那个喝醉了酒的王糊里糊涂的让伊尹的母亲怀了孕，又不喜欢她卑微的身份，所以才给了这样一间偏殿，随便就葬送了伊尹母亲的一生。

　　我喜欢这偏殿之中大片大片的花地和郁郁葱葱的树木，以及河水边小小的凉亭。它让我能想起寒慕山来。伊尹的母亲一定很寂寞，不然为什么在偏殿里种了这样多的东西。如此的寂寞，只有这样才能够排遣吧。

　　“哥哥，他应该是不想见到我的。所以每次我回来，都会只呆在这间偏殿。这些植物让我想起母亲。”伊尹的脸上看不出来情绪，然而我可以听出他声音里的悲伤。我忽然觉得太阳有些耀眼，刺的我的眼睛看不清东西。

　　“伊尹。”我舔舔干燥的嘴唇，“你的母亲一定不会希望看到你这样不开心。”

　　“也许吧。”他朝我笑笑，“那么妹喜呢？为什么会在这儿？”

　　“我要找人。路上遇到了你哥哥，你哥哥邀我同行，我就到这当米虫来了。”我笑着抓抓头发，抓散了奴婢给我挽的螺髻，一头乌丝披散下来，阳光在我的发间跳跃，留下闪闪的金色的碎屑。

　　伊尹愣了一下，眼神变得迷离，他的手随后落在了我的发间。

　　他的手指洁白修长，在我的发间游走。我听见我的头发在他手下，发出寂寞的声音。

　　“伊尹。”我试着唤他。

　　他很快反应过来，放下手，“对不起妹喜，我的母亲生前也总喜欢披散着头发，你的头发和她的真的很像。”

　　“没关系，你的母亲，一定是一个非常温柔的人吧。”因为我知道，每次我将头发披散下来，轻触皮肤的时候，心里有个角落总是温柔宁静的。所以想必伊尹的母亲，会是一个温柔的人。

　　伊尹点点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妹喜，你刚才说你在找人，是在找亲人吗？我经常在外面走动，也许会帮得上忙。”

　　我的心底有个声音在叫嚣：“告诉他，告诉他，告诉你在找一双眼睛，而他就是眼睛的主人。”然而我把心里的声音强按下去，摇摇头，“我想，我不需要再找了，这样的生活对我来说，很好。”

　　伊尹笑。我忽然愣住了。他的笑容，就好像初春山上开始消融的白雪，纯洁而脆弱。

　　“你喜欢这样的生活吗？其实王室的生活，是很无聊的。”

　　我看着伊尹，他脸上有着掩饰不住的寂寞和失落。我看在眼里，心里有一丝丝的疼痛，是因为他和“他”很像吗？我不知道，可是我情不自禁的伸出手去，想抚平他眉间淡淡的哀愁。

　　伊尹抓住我的手，“妹喜，你想四处去走走吗？北方严寒，南方温暖，西部有山，沿途都是很美丽的风景。”

　　我来不及回答他，王就走了进来。“伊尹，原来你在这里。”

　　我看向王，他虽然脸上在笑，眼睛里却是满满的厌恶。我盯住他的眼睛，他有些尴尬，眼里的厌恶也褪去了。“妹喜，你也在啊。”

　　我点点头，转向那一片蒹葭，随口吟到：“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这是我喜欢的一首诗，含蓄的表达着那种缠绵哀怨的求而不得的心情，所以牢牢记住了。

　　伊尹猛地一颤，望向我，他的眼神透过他长长的浓密的睫毛，让人看不真切。而王，显然是没有听懂。

　　看这偏殿中的布置，伊尹的母亲，想必是个灵慧温柔的女子。这样一个女子，竟然就因为王糊里糊涂的一次临幸，在这宫中葬送了一生的幸福。我可以想象到，对着这样一片蒹葭，伊尹母亲的叹息声，怎样在风中被轻轻吹散。

　　我只懒洋洋的看着那一片蒹葭，没有再说话。伊尹看着我，眼神闪烁。王皱着眉头，什么话都没说，拂袖而去。

　　我不喜王，所以任性的不去理他。如果我知道我的任性注定会让我犯下不可原谅无可挽回的错误，我一定不会如此随性而为。

　　然而一切都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