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沉沉》饲养员007

52、第五十一章

　　陈大人要将陈珏带回去，这丫头临走却又舍不得，哭闹着求爷爷让她多呆两天，陈大人无奈，只好自己先回去。陈珏干脆搬到兰竹轩跟眉佳住在一起，老太太虽不乐意，但想着陈珏没几日要回去了，也凡事都由着她。于是子轩便更是有理由成天往兰竹居跑了。静芸夫人见他这样少不得又说他，但子轩仍是我行我素。静芸夫人便下了决心，要帮这两个冤家斩断关系。
　　却说知画那日在窗外偷听了眉佳主仆的对话，找到杜鹃告密。杜鹃一听，这可非同小可，自然急忙跑去告诉老太太，一边又吩咐知画回去监视着眉佳，可别让她有什么举动。这件事情上，老太太反而没有像从前那样，直接就对眉佳下手，因为她知道，越是让眉佳受罪，子轩只会越是上心，这样只会适得其反，终究还是决定要来个釜底抽薪。
　　这个晌午，老太太找来静芸夫人，商量给子轩定亲的事。静芸夫人一力赞成，而且说越快越好。两人都对陈珏的家世极为满意，再加上先前试探陈大人的态度，发现陈大人也是满意这门亲事的，便定了下来，当日便找媒婆去了。上次因为给子允提亲的事，是将那媒婆得罪了，这次自然不能再找他，不过幸而两家都是满意的，提亲也就是走走过场，只等陈珏回到陈府就遣媒人前去提亲。
　　因陈珏这几日都住在兰竹居，子轩便只说来探望陈珏，以为可以瞒天过海，殊不知这家里除了当事的三个人，其他人都知道他跟眉佳的关系了。丫头们之间是保守不住什么秘密的，因此，当画眉将进来丫头们见的议论转述给眉佳的时候，眉佳跟兰琴主仆两个当场愣住。原以为谁都不知道的事情，到最后竟然满城风雨，奇怪的是，老太太怎么好像无动于衷的样子。画眉冷笑：“我的好少奶奶，你以为老太太会什么都不做？人家都已经在给二爷准备聘礼，不日就要去提亲了。”
　　“提亲？是哪家姑娘？”眉佳呐呐的问，心里隐约不安起来。
　　“是珏小姐。”画眉沉下脸：“这些话，原本不该我说，我以为你一个人住在这兰竹居里，成天惦记的都是咱们爷，却不想你也是个水性杨花的，大爷的孝期都还没有过呢，你竟然可以当着大爷的面，做出对不起他的事。”画眉指着子允的遗像，激动不已：“枉我以为你贞节烈性，遇到老太太想为难你的时候我都想方设法帮你躲过一劫又一劫，原来我根本就是看走了眼。”眉佳知她伺候子允多年，自然感情深厚，实在见不得自己跟子轩有什么瓜葛，也是自己理亏，当下也默不作声。
　　幸好陈珏被老太太传了去，否则这些话要是不小心让她听了去，不知会闹成什么样子。兰琴却在一旁帮眉佳辩解：“你也是知道的，当初若不是老太太逼着少奶奶，少奶奶也不会嫁。将心比心，莫说我们少奶奶，换作是你，你会嫁吗？”画眉却不同意：“可是大爷待她那份情，谁也比不了，往日我见她伤怀落寞，还以为她是思念大爷，以致如此，如今想想，反倒是我迟钝，都没有看出来这中间的猫腻，还总以为二爷待她那是出于对大哥未亡人的照应。”
　　眉佳看着窗外，深秋的兰竹居，又一次的变得光秃丑陋，去年的这个时候，她被子允要了过来，做他的丫头，在这屋子里，那场火差点烧死她和子允两人。这以后，子允待她那份心，真的是可昭日月，只是，子允的爱太过霸道，让她透不过来气，反而是子轩适时的出现，让她在这深宅大院找到一丝希望和温暖。或许，是从第一次见到，从第一次他开口说话，便已经烙印了罢？就像珏儿常说的，第一眼，就忘不了了。
　　“画眉，我这么说，可能让你失望了，可是，我还是要告诉你，我跟二爷，是在我嫁给大爷之前很久就已经好了。只是，我不能让子允伤心，不能看着他死，你知道吗？所以我答应嫁给他，答应成亲。可是，我没有背叛他，因为，我从来就对他没有男女之情。”眉佳没有转身，依然看着窗外，背对着画眉。画眉乍然听到这样大逆不道的话，一时竟然不知道如何反驳，只隐隐觉得眉佳说的，好像没有错，既然没有爱，何来的背叛？
　　画眉悄悄儿的走了，眉佳依旧出神的望着窗外，兰琴想开口劝慰，却不知道从何说起。老太太已经准备聘礼了，子轩要成亲了，往后他再也不是一个可以什么都不顾忌，一心待少奶奶好的人了。兰琴隐约知道眉佳心里的苦楚，却不知如何劝解。倚在窗边的眉佳忽然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吩咐兰琴：“把我上回绣的那幅鸳鸯戏水图拿出来，我要送给子轩，权当作贺礼罢。”兰琴心口一痛，竟然说不出来话，只喃喃的：“少奶奶？”
　　眉佳虚弱的对兰琴笑笑：“早晚会有这么一天的，不是么？”是啊，窗外的竹叶总有一天会落下，园子里的梅花总有一天会凋谢，子轩少爷也总有一天会成亲离开自己。这一切，冥冥中自有定数，谁也无法左右。若是这样，索性成全罢，省得让珏儿知道了，反倒又多一个人伤心。
　　陈珏用过饭，从老太太屋里回来，老太太在席间若有若无的说她要帮子轩向爷爷去提亲，陈珏一颗心儿怦怦乱跳，又是甜蜜又是紧张，一心想将这好消息同嫂嫂分享，嫂嫂知道了，一定会为自己高兴的。兰竹居里，眉佳、兰琴、知画和自己的两个丫头正在一起赶围棋子儿，眉佳好像有些心不在焉，连输了好几把，便推手说不玩了。见陈珏回来，眉佳也没有像往常那么热情似的，陈珏因想着自个儿的心事，也没有感觉到。反而跑到眉佳身边，亲热地挽起眉佳的胳膊，在眉佳耳边悄悄说：“奶奶说了，过几日要去向我爷爷提亲呢，我和子轩哥哥终于可以永远在一起了。”眉佳虽已经知道，心里已经有了准备，乍然听到陈珏如此开心的述说，仍是觉得胸口被一块大石，狠狠的锤了，听见自己的心，水晶般碎成一片一片。
　　唇角却不得不依然勾起笑容，说着祝福的话，浓烈的悲哀在眼眸深处汹涌。知画一边跟丫头们玩着，一边用余光打量着这边的两个人。刚想要凑过来听，子轩却来了，陈珏一见他，竟然娇羞的跑去躲了起来，看来这妮子也是长大了，知道害羞。子轩奇道：“她今儿是怎么了？怎么不想见我似的？”眉佳定定的看着他：“是啊，她快要当新娘子了，自然懂得害羞。”子轩好脾气的笑笑：“是吗？我怎么没有听说？是谁啊？”知画凑了过来：“二爷回来了。自然是二爷您啊，否则还有谁能配得上咱们珏小姐啊？”说到后面一句，知画故意扬起声音，让躲起来的陈珏听见。
　　子轩大惊，看向眉佳，她却点点头，面无表情。子轩一瞧，这屋子里都是外人，体己话都没法说，便看着外面的园子，给眉佳使了个眼色，便告辞出去了。子轩一走，眉佳更是没有心思玩，半晌，说要出去走走，也不要兰琴跟着。
　　眉佳前脚刚走，知画说要干活，也不玩了。园子里，子轩站在桂花树下，淡淡甜甜的花香仍撩拨着发丝鼻尖面庞。眉佳静静的站在子轩面前，也不说话，子轩赌咒似的：“你放心，我不会答应的。”眉佳见子轩的鬓角粘了飘落的桂花，刚想伸手去摘，却又伸了回来。
　　“老老实实的，娶了珏儿，好好的过罢。”眉佳闷闷的，“好好儿待她，珏儿是个好姑娘。”心里的痛楚却不曾减轻些许，反倒觉得浑身的血液热度都在渐渐离自己远去。子轩打断她：“你不要跟我说这些，你是这个世上最不应该说这些话的人。”深深吸了一口气，子轩有些哽咽：“你见到了爹爹，见到了娘亲、姨娘。你见到了陆家这些人，没有一个是快乐的，你若是真为了珏儿好，就不应当将我推给她。”这些话，原本都是对的，怎奈眉佳却一句也听不进去。两人都以为自己才是对的，都是为了对方好。眉佳努力的扮出笑脸：“其实，我真的很高兴的，我也很希望看到你和珏儿幸福。你知道吗？原本我一直以为我心里的人是你，直到今日，被画眉点醒，我方才知道原来我心里是放不下子允的。”
　　子轩紧紧抱住眉佳，声音深沉：“你是骗我的，对吗？你只是不想让我为难，我懂。”眉佳挣脱出来，掩饰心里的痛楚，故作镇定：“不，你想错了，我是真的希望你能娶了珏儿，放了我，我实在不想再骗你了。这样不公平。”“我不信，不管你怎么说，怎么绝情，我都不信。”子轩固执。眉佳叫着：“我不喜欢你，我从来都没有喜欢过你，你知道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