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霄恭）碧落红尘（且修且发吧，进度不快。。。。。。）》绯色轻寒

6、五 千载弦歌

　　青玉坛下层永昼，四季如春，花草繁盛，但多为药用。除此便是随处可见的君影草了。玄霄四处转转，莫名的有些想念琼华的醉花阴，那火红火红的凤凰花。
　　耳边突然远来一声轻微的弦声，玄霄抬目远望，见高台之上有紫烟氲氤，缓步而至，拾级而上。见古琴三尺，横卧于上，有风拂影动，花落弦惊。
　　“千载弦歌，芳华如梦。”手指不经意间勾起琴弦，恩绪随着琴声回到了百年之前。
　　少年时兴趣广博，诸多杂术，皆愿一观。然身为羲和剑主，身负琼华三代之托，不可心有旁骛，这琴便也只学了一半便停了下来。
　　寻着记忆中的残谱，慢慢弹着，指下的琴声渐由凝涩变的流畅。玄霄心下欢喜，越发的专注了起来。一曲高山流水，倒也能挥洒自如。
　　琴声，远远的欧阳少恭心下一惊，这青玉坛中除他之外再无人弹琴。而听这琴声所用之琴，正是当年自己与巽芳亲手所制之琴。是何人如此放肆，敢动他的琴。
　　怒气尚在心中翻腾，人已行至台下。刚想发作，话到唇边却让他硬生生的咽了下去。白衣长发，朱砂一点。琴声悠然，意态平和。恍惚中，太古榣山，遗韵袅袅。
　　欧阳少恭呆立了一会，轻轻走到玄霄身边，慢慢坐下，抚上琴弦，陪他同奏。
　　一曲终罢已是夕阳西下，看着满天红霞欧阳少恭沉吟了一下，缓缓问道，“玄霄可曾想过，此世要如何度过？”
　　“此世？”玄霄的唇边泛起一丝淡若云烟的微笑，“做一场好梦。”
　　一生为修仙所误，而今蹉跎百年早已是物是人非，是非恩怨皆不再为俗世所累，这一生，这一世，自是如行云流水，随性而至。
　　欧阳少恭看着他一丝笑容在唇边荡漾开来。
　　次日清晨玄霄一觉醒来，惊讶的发现自己的衣服居然没了。衣架上搭着一套绣着黑色底边，饰以珠玉的白色长袍。玄霄拧起衣服，皱着眉看了看，这衣服比自己原来那套复杂的多。穿戴好倒是颇费一番工夫，尤其是那些珠玉，下面还缀着长长的丝穗，很麻烦。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穿过这么复杂的衣服了。
　　“很合身。”欧阳少恭推门而入，手中还捧着一个盒子。
　　“我的衣服呢？”
　　“扔了。”欧阳少恭走到梳妆台前放下盒子笑着说，“玄霄的衣服已有破损，故而在下擅作主张为玄霄更换了新衣，还请玄霄见谅。”他边说边走了过来，扯着他的袖子把他拉到了梳妆镜前。
　　“你？”玄霄疑惑的看着他。
　　“梳妆而已，无须紧张。”欧阳少恭笑着把他按在了绣墩上，顺手打开了盒子。
　　玄霄扫了一眼，见那盒中除了梳子发带外还放着颗颗款式古朴的珠玉。玄霄顺手挑了一颗放在手中把玩着，玉是上好的羊脂白玉，色泽饱满，触手油润，上面刻着仿古的龙纹，与自己衣服上所饰珠玉皆为一类。衣服可以在数日内做出，但这么多的玉石可不是短短数日内可以雕琢好的，看样子这套衣服很早之前他欧阳少恭就准备好了。并非是仅仅为自己更换衣物这么简单。
　　他正想着，欧阳少恭已有条不紊的把他的头发用发带一一束好，并将所有的珠玉在他发间饰好，伸手将他手中所执最后一颗饰在发梢。
　　欧阳少恭呆呆的看着镜中的玄霄，那样貌与昔日的长琴竟有八分相似。
　　欧阳少恭的失神已令玄霄明白，原来自己与那传说中的神有几分相似。镜中的欧阳少恭的眼神凄凉而痴迷，他伸手抱住了玄霄，俯身把头埋在他的颈间。
　　玄霄微微愣了一下，并没有推开，他知道那不过是灵魂对身体的依恋。
　　分别的灵魂辗转红尘，数千年来，早点沾满尘埃，纵然合为一体，那昔日摇山边弹琴的仙人也不会回来，太子长琴早已遗落在时间的缝隙。他欧阳少恭焉能不知，所寻的不过是一个镜花水月的梦。
　　“玄霄，玄霄，你整整晚了一百四十年。”欧阳少恭情不自禁的喃喃呓语。
　　“一百四十年。”玄霄心中冷笑，那时尚在襁褓之中，自是他渡魂的最佳对象，可惜现在，他的灵魂又岂是欧阳少恭所能吞噬的。
　　“你可以给我一粒仙芝漱魂丹。”玄霄淡淡的说。
　　“没有用。”欧阳少恭亲呢的蹭了蹭他的脸颊，“你体力的阳炎之气正是这焦冥的克星，再说，我也舍不得。”
　　“你看清楚，我不是长琴。”玄霄转过脸直视着他的双眸。
　　“你还真是无情。”欧阳少恭故作遗憾的叹惜，“让我多一点怀念又有何不可呢？”
　　玄霄起身挣开了一直赖在他身上的欧阳少恭说，“你与其在这里与我歪缠，倒不如去想想怎么对付百里屠苏。虽倾天墉之力，也未必挡的了你，还是，你不想合魂了。”
　　“哈，难得玄霄关心。”欧阳少恭轻笑，“放心，不出三日，自会有人为我送上百里屠苏。”
　　“哦。”玄霄眉梢一挑。
　　“所谓上兵伐谋，攻城为下，当日若非时不我待，我亦不会与百里屠苏正面硬拼。游戏自然要慢慢玩才有趣。”
　　“试目以待。”玄霄懒得与他多说，伸手拉开门，顿时一股浓郁的甜香扑面而来。玄霄一惊，不觉后退一步，跌坐在椅子上。
　　欧阳少恭看了看外面，只见自己丹室的方向腾起滚滚浓烟，看样子是有人把他存在丹室内的剧毒药草，堆做一堆烧了起来。只怕此刻青玉坛上下均已中毒。此事做的无声无息，除了极是熟悉青玉坛的尹千觞再无别人。
　　“少恭，我说你没事弄这么多毒药干什么？”尹千觞笑眯眯的走了进来，他提前在丹室内吞服了大量的解毒药，这才没事。“真想不到这药性这么强，你的那些弟子不会有性命之忧吧？”
　　“解救的及时自然不会。”欧阳少恭微笑。
　　“那么少恭自己能撑多久呢？”尹千觞笑着问。
　　“亦不过数个时辰。”欧阳少恭的声音依旧温柔，“千觞行事，总有出人意料之举。不过，今日之事与玄霄无关，你可先与他解毒，他若有什么意外，想来紫胤真人必会生怒。”
　　“他跟你应该是一伙的吧。”尹千觞伸出指头摇了摇，“我倒不知，少恭何时交了这么一位朋友。”
　　“怎么，千觞吃醋了？”欧阳少恭故意调侃。
　　“好了，少恭，大家都老朋友了，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我今天来是劝你放手的。”尹千觞皱了皱眉，“你的身体已经往生花重塑，你又何必非得杀人取魂呢，就此放手，皆大欢喜，岂不更好。”
　　“魂魄半身，岂是它物可以替代？”欧阳少恭笑了笑，“千觞此举甚是多余。”
　　“少恭，别逼我？”尹千觞脸色沉了下来。
　　“我若答应千觞，此次不在累及旁人，千觞是否也可放手？”
　　“这。。。。。。”尹千觞迟疑了一下，然后果断的摇了摇头。
　　“哦，千觞这次又是为何，妹妹，还是天下苍生？若是为了妹妹，你放心这次我绝对不会动晴雪，若是天下苍生，那更是扯远了，我说过这次我一个多余的人也不会杀。”欧阳少恭有点小小的好奇，此番尹千觞如此拼命，究竟是为什么。
　　“如果百里屠苏死了，会有很多人伤心的。”尹千觞面色严肃了起来一本正经的回答，“其实你自己心里也明白，就算是合了魂你也改不了命，与其这样，何不留几个故人陪着你，也免得你寂寞。”
　　“这个理由不好，说服不了我，我若是执意如此呢，千觞打算怎么办呢，杀了我？”欧阳少恭不慌不忙的问。他的手指下意思的抚摸了一下颈部，那上面的伤痕早已消失，肌肤平滑如故。
　　“我自然不会杀你。”尹千觞摇了摇头，“我会带你去一个僻静的地方，然后陪着你度完此生。”
　　“呵呵，千觞此法甚是美妙。”欧阳少恭唇边泛起戏谑的笑容，“可惜，我的一生，你要不起。你的一生，我不想要。”他说着，长袖一展，袭向尹千觞。
　　尹千觞眼中掠过一丝淡淡的哀伤，挥剑相迎。他知此时欧阳少恭已是强驽之末，无意与他动手，只用了五成功力，堪堪接下这一击。然体力真气却突然凝滞，护身真气消散，欧阳少恭一击尽数打在身上，尹千觞中觉得嗓中一甜，一口鲜血喷出。身体支撑不住，倚着重剑，半跪于地。
　　“少恭，你什么时候下的毒？”他不甘，自己明明盯紧了欧阳少恭，他的一举一动都尽收眼底，他不可能有机会下毒的。
　　“这里是玄霄的房间。”欧阳少恭轻轻笑了，“这里所有的家具上都涂有散功的药，初时不觉，站的久了，自然会受影响。而你所吞的那一堆解毒药，恰恰解不了此毒。”
　　“你？”尹千觞闻言大吃一惊，匪夷所思的盯着欧阳少恭，继而又转眼看向玄霄。
　　玄霄有些怜悯的瞥了他一眼，这位巫咸大人难道就没看出来自己早已中招，你与欧阳少恭相交八载，难道就不明白，与欧阳少恭对阵应一击而中，绝不可磨磨蹭蹭。
　　“玄霄感觉如何？”欧阳少恭没再看他一眼，径自走到玄霄身边，把手搭在他的脉门上。
　　“无防。”玄霄缓缓起身，只觉一阵晕眩，心中血气翻腾，极是难受。
　　“勿要乱动。”欧阳少恭反手把他打横抱起，快步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