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厦门行》凌尘舞

1、第 1 章

　　——在途中

　　清晨，赖在床上，不愿睁开双眼，不理会妈妈在一旁的大呼小叫。爸爸适时的发话了，

　　“快起床，我们要去厦门了”，一个鹞子翻身，我跳了起来，快速的洗漱完毕，练了会拜

　　厄，又习了片刻哈农，算是完成任务，便高高兴兴和父母姨妈姨夫表妹上路了。

　　天空格外澄澈，晨色格外美妙，阳光透明，净天泻辉，花香流溢，我的心象这五月的早

　　晨，欣欣然，冒冒然，期待着远方。

　　人在旅途，有时侯真不知自己要什么。总是在惶惶中追逐，在戚戚中受伤，在恹恹中迷

　　茫，也许，放飞灵魂，去走一走，说不定能在山水的哪个旮旯中找回自己，“魂兮，归来

　　；魂兮，归来“……念念有词中，我晕忽忽的又睡了过去，梦里，依然能清晰的感受到道

　　路两旁延伸处那静默了千百万年的远山的呼唤，回归自然，回归自然，……

　　不知道这次旅行能给我带来什么，很是欣赏魏晋时期文人雅士的风度，“乘兴而来，兴尽

　　而去“，自然，我是学不来那份闲洒，唯愿能不虚此行。

　　——禅茶一味

　　我有一条很精致的佛珠链，是两年前，母亲在我高考前夕，为我从厦门的南普陀寺求

　　得的，这一回，母亲特意带我来庙里还愿。

　　没想到，节假日的寺庙，香火鼎盛到只有关闭大堂以防不测。一个戴眼睛的小和尚在门

　　前百无聊赖的检着门票，我看着他，想笑，又觉得有失端庄，便咬牙快步走过，唉，主

　　张清净无为的佛门胜地居然也贩起门票的勾当，一阵怅然，随即被迎面而来的浓烈的香

　　火味呛的睁不开眼睛。信男善女们，各个都带着一脸的虔诚，满腹的欲求，进香纳供，

　　跪拜磕头，嘴里还念念有词，烈日之下，香烟气中，别有一番韵味，比世俗还世俗。

　　一旁的表妹，不大的年纪，也跪拜的非常虔诚，相形之下，母亲不满于我的无动于衷，

　　屡屡向我示意，我都含糊的蒙混过去，只看我感兴趣的东西。

　　这是一座两进的小庭院，后面依山设立了不少新鲜的名堂，诸如“洗心池”，“清心居”，

　　“静心堂”……，看的我十分诧异，如此人声鼎沸，何以清心静心？

　　我看见一旁的廊檐上有一排戒律清规，开头两句就是“皈依”“免礼”，我不禁摇头苦叹，

　　这华夏的子民啊，功利到只知对一群土木偶像纳头便拜，看也不看一眼先师的遗训，只

　　做着和信仰的教义完全相反的行为，冷眼之中，突然反感到想吐，躲到一旁的清心居，

　　才发现里面原来是小卖部，经营着各种小食外加旅游纪念品。我看了，实在无话可说。

　　这世道，难怪佛也近视。

　　——佛在心中

　　母亲看我一脸的倦意，以为我不屑于来这等地方，心中不耐，其实她错了。望着大厅内

　　的布置摆设，充满了异域的风情，我不禁想起佛本生的故事，冥冥之中，各种各样的神

　　话传说在记忆中复活。

　　我问母亲究竟对释迦牟尼的来历知道几许？母亲笑而不答。一旁的表妹来了兴致，一定

　　要我解释给她听，于是，整理了记忆中的碎片，我告诉她：

　　佛教的教主是释迦牟尼，他是印度迦毗罗卫国净饭王的太子，姓乔答摩，名悉达多，成

　　道后称为释迦牟尼。他在幼年的时候，据说已通晓天下的学问，及至年岁渐大，看见世

　　人和物互相残杀，互相吞啖，循环不停，又在一次城内巡视中看到人间四苦，感到生老

　　病死是免不掉的，就觉得生活在这个世界总是苦的，非得求一个解除苦恼的办法不可。

　　当时的社会思潮中，年轻人流行苦修，籍以创建各派学说，（感觉类似中国的百家争鸣

　　），因此，到了19岁那年，释迦牟尼抛妻别子，放弃荣华富贵，出家修行，据说还是悄

　　悄爬出的城门。修行期间，受过很多艰苦，时常忍受饥饿，却不灰心。三十岁那年，在

　　菩提树下大彻大悟，修成正果，成了不生不灭，跳出六界轮回的佛。

　　成佛之后，周游各处，四处说法，劝化他人，直到八十岁涅磐。以后佛的弟子们把他四

　　十年来所讲授的道理记录下来，就是佛法三藏中的“佛经”部分，（这里又可和孔子做一

　　番比较），后世又称小乘佛经。

　　表妹一脸顿悟的豁然，随即陷入沉思。我一抬头，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一座小山前，突起

　　的大石上盘着龙飞凤舞的四个濯金大字“佛在心中”，我微笑，其实，我是一个真正仰佛

　　之人，自小便和佛门有缘，今日里，闲暇之余，又每每关注思考佛的要旨，对佛教，我

　　神遇而不目视，久已。

　　——随缘*无我

　　母亲和姨妈在窃窃私语，念起了过世的外婆往日的种种慈祥，言谈之中，全然一副难以

　　言喻的寂寥和落寞，我又看见一个老婆婆，挺大的年纪，在庙门前咿咿啊啊哼着不成调

　　的歌，我在一旁静静的听，才发现原来她是在念她的母亲，唱的什么“老娘啊老娘，你的

　　傻孩子来到你的身边，老娘啊老娘，你的孩子想你，保佑你的傻孩子……“

　　我突如其来的一阵感伤，人的一生说到底，其实就是一个不断失去所爱的人的过程，而

　　且是永远的失去，这不能不说是每个人内心深处最大的隐痛。

　　我想起刚进门的大石柱上刻着的那幅对联“青锋剑利劈开爱锁情枷，宝盖华张福泽五湖四

　　海“，”爱锁情枷“？不知为什么我喜欢这样的说法，我相信，没有一定悟性没有一定修行

　　的人，多少会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不清，浪费时间精力。我主张人是应该有点博爱的精神

　　的，应该勇敢应该负责，本着这样的原则，我会尽量去做让自己开心的事，即使没有所

　　谓的完美在快乐的尽头等待。同时我不希望让爱成为自虐或他虐的凶器，让爱顺其自然

　　，我想，这世道生存的已是如此艰难，没有谁有脆弱的权利，悲观的想的多了、远了、

　　透了，自然就会乐观而随性了。

　　——海滩的婚礼

　　这次去厦门最让我开心的事就是吃到了各种各样的鱼，准确的说，是各式各样的鱼干。

　　想一想吧，空旷无际的海滩，嬉水的人群，外加碧空如洗，暖风欲醉，我在边缘的浅水

　　里放肆的大嚼着生鱼片，步履凌乱，任一袭裙摆被海风调皮的掀起，真不知该生怎样的

　　惬意……

　　就在我们乘车要离开海滩的时候，我看到一个着白色婚纱的背影，这是一个高挑的女子

　　，身后是捧花的伴娘，紧随着是一个拿摄影机的影师，车子急驰而过，没能看到新郎，

　　但我却能想象到他们幸福的未来。能在恒广的大海面前缔结一世姻缘的人，我认为他们

　　必将有着与众不同的精神气质。

　　也许冥冥之中这一切早已注定，在顷刻遗忘和瞬间记忆的电光石火之间，我察觉到了爱

　　，心中也骤然浮现一个清晰的人形，我想，也正因有了勇气去爱和被爱，我，才能一如

　　海的女儿，为自己塑一个永恒的灵魂，刹那-永恒，永恒-刹那，……

　　表妹这两天一直惦记着家里的《流星花园》。我想起有人告诉我美丽的童话总会在公主

　　王子结合的时刻戛然而止，因为这以后的故事是谁都无法料想与接受的遗憾。

　　为了这分遗憾，也曾深深的叹息过，怅然过，但就在此刻和婚纱擦身而过的一瞬间，我

　　明白了：

　　不爱，自然不变，变心的都是曾经有心的人。被遗弃，被嘲弄……这些东西，没遇上，

　　是造化，是幸运；遇上了，是另一重造化，另一种更丰沛的生命体验，生命就重在那一

　　个个过程之中，不是吗？无论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真的发生了，或者让自己坦然接受

　　一切，或者让自己的余生为之烦恼，一切都在一念之间自己的选择。

　　但无论如何，我知道，我都会执着于心的方向……

　　看来，越简单的道理，人们还真是越不容易想通……

　　——回家的感觉

　　很小的时候听过一首歌，好象叫什么《鼓浪屿之波》，给我的美感是很强烈的。有一天

　　，真的站在了鼓浪屿上，反而有了丝丝的遗憾，这里没有想象中的碧海蓝天，没有一望

　　无际的椰林，鲜少亚热带的自然风光，有的只是随处可见的人群，真是让人郁闷。

　　所幸，这里有一个小小的海底世界，多多少少填补了那分想象中的缺憾。

　　不大的厦门海底世界标榜为目前国内极富特色的大型水族馆之一，其展出的品种之全数

　　量之多个体之大在全国来说都是独一无二的。有来自世界各大洲各大洋的350多种近万尾

　　珍稀海洋、淡水生物。甚至运来了南极的企鹅。（不是帝企，忘记了叫什么名字。）

　　望着锁在类似冰柜中的那三个孤独的小生命，呆板的眼光呆呆的注视着这个陌生的难以

　　理解的世界，我一阵心疼，他们一定也是迷路了，我想，多想送他们回家，回那个千古

　　荒蛮的冰面，茫茫无际的雪原，那个富有生机的不为人类打扰的极限地带，然而，隔着

　　玻璃窗，我却只能对它们说抱歉，请原谅我的无能为力。

　　同时，我也深深的感受到只有当个体的力量汇合在群体的创造中，才能在群体力量的无

　　限中找到自己的位置与价值。今后，我将拒绝自闭。

　　从抹香鲸标本馆出来，进入水底世界，这时候，人类反而象是装在玻璃中的小动物，为

　　水中自由翱翔的鱼类所围观。我深吸一口气，感觉象是回到了前世的故乡，我兴奋的和

　　各种古怪的鱼儿打着招呼，一条巨大的石斑居然迎面冲我撞来，唇吻在我的手心划过，

　　象是一个翩翩的绅士在行吻手礼，我开心的笑了。在海底，我找到了家的感觉……

　　——皓月园

　　我一直不知道原来闻名于世的林巧稚大夫是厦门人，而且就出生在鼓浪屿。不过，我并

　　不意外的看到了郑成功的雕像，看到了为了纪念他的历史功绩，在面朝台湾的方向上，

　　在全岛的制高点所建立的皓月园。

　　郑成功将军，象一个真正的卫国战士，一身戎装，满面肃容，陷入恒久的沉思，或许，

　　是在感叹，后人啊，为何不能守住祖宗的江山遗产，而一定要闹分崩离析，骨肉相残？

　　人类啊，何苦要作践自己，不能相安无事？

　　爸爸去过南极，他不曾告诉我太多的故事，不过有时就不免在那里感叹，“南极是个共患

　　难的地方，是个值得体验生命美好一面的地方“，……

　　也许，只有当严酷的自然环境随时会扼杀我们的生命的时候，才能激起我们心中很多美

　　好的东西吧，比如关心别人，比如团结友爱，退一步想，我们生活的地方都是风清日暖

　　的地方，这样的环境如果再加上人与人之间的悉心关怀和体贴，那生活该是多么美妙！

　　……但是我们的生活中，良好的自然环境让我们体会不到大自然的残酷，凶恶，人类之

　　间却要在良辰美景中互相提防、敌视、欺骗、拆台、挤兑、倾轧，甚至自相残杀-人类何

　　苦要作践自己？……

　　泱泱大国，也有它无尽的难处，有时候不由就有一种感叹，觉得古老的中国就象一个满

　　目疮痍的老妈妈，到处都是伤疤到处都是疼。想着，连自己的心也跟着疼了……

　　——听涛轩

　　菽庄花园是个好地方，不久前，中央电视台报道过，那里有一个钢琴博物馆，收藏着不

　　下两百台各式的古钢琴。这次慕名而去，自然大开眼界。

　　园内布局十分巧妙，借山藏海，动静结合，而且到处都有设备良好的扩音系统，播放着

　　理查德的钢琴曲，在炎炎的夏日，的确给人无尽的清凉。园内有壬秋阁、四十四桥、叠

　　石假山、听涛轩、顽石山房诸景，据说是厦门名园之最。光听着名字就觉得原主一定是

　　一位饱学之士，就只有我辈俗人无限景仰之份了。

　　看了展览的钢琴，不由一个劲儿在那里感叹现在的机器化大生产、流水线生产工艺实在

　　是没法和往昔相比，人，是越来越粗糙简陋了，连物都少了许多的情趣。

　　我见到的很多琴，本身就是一件考究的艺术品，无论是造型还是刻纹，都有一种难言的

　　恢弘，大气。有的琴上设有烛台，光想象着那种烛光下演奏小夜曲的情景，我就不难理

　　解何以古典上会有一个浪漫的时代的出现了。唉~~为什么我就没能早出生个两三百年，

　　真是莫大的憾事。

　　趁着管理员没注意，我按响了琴键，到底是古色古香的东西，沉郁的音色带着历史的回

　　音和外面的涛声相和，我醉了……

　　——一场虚惊

　　……在现实世界，人们往往靠勇气而不是聪明领先于他人。……

　　夏天坐在空调车里开着暖气，这种经历一定鲜少有人尝试。那种上冷下热的感觉估计只

　　有面对太阳漂浮在外太空时才能比拟。

　　不过，这次出门，我算是尝到了这种苦头。

　　表妹坐在车上，无意中碰到了后座暖气的开关，她不说，我们也没意识到，于是，就向

　　大冬天烤火一般，一股股热气从我们的座位底下冒出，烫的我们一阵阵的心惊肉跳。难

　　道是机车内部出了毛病？总不会是汽油温度太高要起火吧？

　　人在危难时刻的想象力总是特别丰富，知道什么是如坐针毡吗？我想我是体会到那种感

　　觉了。车内的气氛紧张中透着诡异，每个人象是随时要爆炸般绷紧着一条弦。

　　已经找了两个加油站要师傅检查都没有发现毛病，可一开动，马上车厢内就上下温差十

　　分明显。

　　大家都很紧张，几乎没人说话，和来的时候一路的欢声笑语形成明显的反差。终于，还

　　是母亲注意到了暖气位置的的差异，她一提出疑意，父亲马上反应过来，关闭了误开的

　　暖气，我们大家终于又可以释怀大笑了。紧张了许久的神经终于得以重新放松，大家打

　　趣着先前的心情，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在车内弥散开来。

　　我觉得又好笑又后怕，这件事不失为一个有趣的冒险经历，我想我没有权利说刚才的担

　　忧是无谓的，上帝让我们经历的事情都自有其原因，我们总能从生活中学到某些东西，

　　生活中充满冒险，如果拒绝冒险，人们怎能学会欣赏生活赋予我们的每一个微小的乐趣

　　？呵呵，我期待着下一次的冒险历程……

　　－-成长的代价

　　想来想去还是决定写一点不好的回忆以示警戒。在海边受了凉，本来就不是太好的肠胃

　　跟着罢工做怪。一回到宾馆，我就抑制不住的开始呕吐。整个人软软的瘫在那里，说不

　　出的难受，父亲的战友热情的招待，在饭桌上稍稍闻到一点油星味，我就难过的死去活

　　来，很不礼貌的中途退席，冲回洗手间，哇啦哇啦吐了个痛快。

　　母亲很是诧异我的身体一向不错，这次怎么这么脆弱？我自己心里明白，无节制的上网

　　，无规律的作息，加上懒惰的不想动，我的身体状况是每况愈下。仅以此篇，引以为戒

　　，重新做人，不再虐待自己。

　　现在回味当时的感觉，真是不堪回首，整个大堂亮堂堂的彩灯，在我眼里成了扭曲的蛇

　　舞，一闪一闪全是魔鬼的嘲笑，微弱的电流声成了折磨我的轰炸机，虚弱，疲惫，我恨

　　不得整个世界可以瞬间恢复史前无止境的黑暗，恨不得宇宙塌缩，时间反演，让我独自

　　在夜色中舔嗜伤口。一个人待在房间，突然就有一种死亡般的恐惧，想打电话，拨通号

　　码，又无奈的切断，反复几次，泪水就止不住的流了出来……

　　快乐是需要痛苦为代价的，而成长是离不开代价的。我这样安慰自己。

　　——迷途的羔羊

　　“在懂的留恋生命的时候死去，这是绝大多数人的命运。”这是我很欣赏的一句话。套用

　　这句话，在懂得欣赏风景的时候离开，这是我们这次外出最好的总结。

　　归途中，我们迷了路，转了两次弯路，才找到家的方向。可我一点都不担心，我发现自

　　己随遇而安的本事越来越强，甚至我已开始欣赏失控的存在，让我得到比先前期望更多

　　的东西。

　　父亲在兜圈的时候，我就坐在最后排看星空，郊外的星空，疏疏朗朗，透明中有着一切

　　梦幻的感觉，仿佛那上面隐着一个看不见的所在，却比一切看得见的都真实，面对这种

　　不可名状的神秘浩大，令人战栗的崇高，我开始为自己的渺小谦卑感到不安，却又深深

　　欢喜着，为了一个卑微的存在，毫无理由的为永恒的存在所挚爱，所支持。我觉得骄傲

　　。

　　这是一切生命都应有的骄傲。

　　上帝说，人类啊，你们是我的羔羊。的确啊，当一切绚烂重新归于平淡，人们依然如地

　　球上任何一种平平凡凡的小生灵在为自己辛辛苦苦的在忙碌。

　　那一刻，当父亲和姨夫坐在最前排，拿着地图商讨着前进的方向，当母亲和姨妈在中间

　　一排轻松的谈天说地，我和妹妹就挤在最后一排的躺椅上，仰望着星空哼着无名的小调

　　，做着瑰丽的梦，我觉得很圆满，很快乐，我爱的人在我的身边，我身边的人都是爱我

　　的，这份认知让我觉得生命从没有过的可爱与留恋，傻气的直想让这一刻可以持续到永

　　远……

　　还是让生命顺其自然吧，日出日落之间自有一分圆融丰满的喜悦，物换星移之后自有相

　　知相属的自得。虽然不知何时岁月才能洗尽年少的轻狂无知，还我一分生命的豁达从容

　　，但我一定会执着的走下去，走下去，向着远方山水从容的走下去……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