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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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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漫天的雪似要将我掩埋 ,来到这乱世于我或许就是落花成冢。
我是顾梓羽。古华大陆上仅剩的一个占星师。拥有预知未来的能力,却无法预测自己的的命运。见过我的人都在不久以后殒命,于是古华大陆上言传顾梓羽是一嗜血占星师,凡是占卜过之人皆是其施法改变命格所致。可笑的是无怨无仇的,谈何要置其于死地呢!
我喜欢白,纯粹的白。就像我曾爱过的那个男子,干净澄澈。
我总是记得他站在白筅花下的样子。满谷的白筅树在暮春便开的洋洋洒洒。那白色晶莹的花朵镶嵌在银色的树干上,闪闪的银光氤氲着浅浅的香柔和的将玲珑谷笼罩。而他就站在树下幽幽的吹笛,笛音轻妙晓风轻送,惊艳了那一季韶华。
而我总会在他曲终之时踱步至他身旁,假装与他偶遇。然后微笑着看他。他总是一身单薄,银白色占星袍掩不住深深落寞。我们都是孤独的人。
我对他说,昕昱,我喜欢你银白的发还有你纯白的眸子就像白筅花的花瓣,白的纯粹。然后他看着我微笑,我在他的眼里看到自己金色的长发还有褐色的眸子还有我温暖的笑靥。
昕昱是索魔罗国的占星师,至于他的身份谷里的人都缄口不言,可我隐约知道他不是寻常人。但是具体是什么身份我无从得知。我只知道,我有记忆以来我就识得他还有珞华。我和珞华都是华辰国的子民。珞华是华辰国大巫师之女。
珞华是一个极其妖娆的女子,妍媚高挑身材,略显蜜色的皮肤。仅仅妖娆的五官说不出的媚惑。在占星师中他无疑是独特的,占星袍是一袭银白为底幽蓝的花纹点缀其间天丝银袍,而她却喜红,像炽焰花般火红,仿佛要燃尽世间的一切,在暗夜里妖娆胜放。可是她的性子极为古怪,魔魅。我是不喜欢她的,但她似乎不讨厌我。
一直以来我以为我们会一直留在玲珑谷,知道我们学成然后接受华辰国君我王的召封,成为一个占星师。为华辰国预凶测吉,然后趋利避害护我皇室和子民。
可是战火却在边境燃烧起来。
那是一场浩劫,在那场战争中,我失去了昕昱,也失去了珞华。我们相依度过了一百年,却在一朝之间阴阳两隔,我记得昕昱是一百八十岁再过二十年就会成年,可是却被敌人的剑刺穿,他微笑着,仿佛解脱般望着我,喃喃着,梓羽,梓羽……你一定要坚强,你要活下去……然后抬头看着天空微笑,一切都好像白筅花飘落的样子还是那么洁白晶莹,从来没有尘埃……我哼着他在谷中的弹唱的曲子,一遍又一遍,可是他却在我的怀里睡得安详。
三日后的决胜之战上,我目睹了珞华在我眼前罹难。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穿天戟贯穿她的那一刻,她扬着魔魅的笑看着我,她跪在我脚下死去,我无法从震惊中醒来,我听到大巫师撕心裂肺的尖叫,我不知道她为什么冲过来替我受死,只是在看着她的时候,她依旧扬着魔魅的笑,口里止不住的鲜血涌出来滴在她火红的占星袍上,那么妖娆,像盛开的炽焰花,我看到她的口型隐约是,梓羽,梓羽,我最爱的人,我会永远保护你,保护你……然后在硝烟中魔魅的笑,我一直记得她的笑,在很多年后她依然活跃在我的梦里,只是我却不知道她爱我的理由。
在那场仗上我像发了狂般嗜血,我喃喃着昕昱的曲子,脑里是昕昱的微笑和珞华魔魅的脸,银色的占星杖上涂满了索魔罗人的鲜血,它在阳光下闪烁着嗜血的光芒,我从来不知道原来占星师也可以成为地狱修罗,我的血液里燃烧的是仇恨,我在敌人眼中看到了自己褐色的眸子变成金色还有面对死亡的恐惧。
战事以华辰小胜结束,只是真的胜了吗?我不知道。
华辰和索魔罗一签定议和书,朝野上下一片欢腾,只是除了他们,作为王的子民却显得兴趣泛缺。失去亲人的痛远比战胜的喜悦要强烈。
这第一次见到王。
银白色的雪心衫,碧玉带端坐于上威严的不可冒犯。
我匍匐于地,双手轻抵额头高呼吾王万岁。
平身,一声苍老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我恭敬地站起,偷觑了他一下,这一眼让我震惊不已,他似乎也很诧异。
我看到他并不如想象中的那般,银发如丝绦,眸似落雪。而是白中藏金,无论发色还是瞳孔的颜色都是如此,那么他的血统并不是完全纯正。
他注视我良久,不发一语,只是深深的沉思。
王,王,一旁的侍从官轻轻提醒着,然后他回过神交代侍从官将绶印交付于我。
他封我为白玉占星师,赐住皇城落雪城白玉府邸。
落雪城终年雪落无痕。
飘雪的落雪城是用暖白玉砌成,终年飘雪却在落下时被白筅树吸收。这就是白筅树为何总是银色树干却开出雪白皎洁的花儿。那是雪花对天空的思恋。
雪落,雪花飘向白筅树簇拥在白筅树枝头,熠熠光辉。暖的白玉,冷得白筅树,交织成一种异常湿润的气候,空气里是浅浅的冷香。是白筅花的味道。
在逝去的日子里,我总是喜欢呆在玲珑谷里。
我寻着记忆里的那棵白筅树,还有记忆里昕昱微笑的样子和他清幽的笛音。还有那个站在炽焰花丛中妖娆绽放的女子,银发红颜。
我幻想着他们从没有离开我,一直在我的身边。我常看到他就站在那棵他常站的那棵树下,幽幽的笛音流泻一地的忧伤,然后我就看到他不断的对我说:梓羽,梓羽,你要坚强……然后我又会看到珞华穿着红色的占星袍倒在炽焰花丛中,他魔魅的笑,梓羽,梓羽,我会一直保护你……
我时常困在梦魇中,它真实的可怕,总是让我止不住的颤抖。我想是不是它在暗示什么。可是无论我如何使用占星术亦无法得知分毫。可是却无死象,但是他们却从我的世界退出了。
我开始彷徨,在我二百八十三岁时,我开始怀疑。怀疑他们的死是假的,不是我癫狂了,只是太多的迹象表明他们也许还存在这个世界上,只是我失去了太多他们的消息。
占星师可以测万般人,只有三种人无法探知。
一种是占星师不自测。一种是功力高出己身不无从侧可测。一种是不在人世无从测。
我开始相信他们高出我而无法测知之。
于是,我去问大法师。
大法师是我们的师父,也是古华大陆上为数不多的拥有诰命却可不服从朝廷的占星师之一。
大法师是已知的华辰国占星术最强的占星师。据说他和华辰的王年岁将近,而我们伟大的王在玉昇378年已经接近一千二百岁。
当我站在玲珑谷中他门前等待侍婢的通报时,时值雪落城的冬季,漫天的飞雪却不能飘落在大地上,他们旋转着飞向一棵棵白筅树,形成晕眩迷人的漩涡。一点一点积聚的破碎的完美。玲珑谷的白筅树却突兀的只剩下银色的树干,它们直指着那片水墨泼染的苍穹。亦如我般寂寞。
侍婢告诉我,我所问之事无须证明,一切的结果将会在等待中揭晓。
等待,是我一生最初的苍老。师父是在暗示我什么,我知道,可是我却参不透气中的玄机。除了等待,我似乎别无它法。
可是在谷中和落雪城的白筅树枯荣交叠中,我渐渐平息了热切想要了然于心的心,我开始潜心修法。
在我疏于凤池之礼83年之时,朝廷出了一名新锐。
他就是魅影,珞柟。
清晨,雾眼朦胧。
我听到一曲笛音,清幽缠绵仿似织网般将我密密缠绕。顾不得洗漱侍婢的叫唤,也顾不得自己披头散发,更顾不得自己衣带半解。
我循着笛音,绕过秃丫的白筅树来到那片火红中,只是不敢打碎沉淀的梦,怕醒来,更怕失去。所以我踟蹰着不敢上前,若这是梦,不管是昕昱或是珞柟,我都愿沉沦。
一袭白衣的男子伫立在炽焰花中,幽婉的笛音就着浓馥的花香慢慢淌进我的耳,我的鼻,终是一曲完结。
他缓缓转身来,剑眉,俊美的桃花眼狭长而不凌厉,坚挺的鼻似是控诉他的媚态横生,浅笑的纤唇。本该是狂傲不羁的男子,邪魅的化身,却全被那一身白衣的清冷出尘和嘴边那抹稍纵即逝的笑给扭曲了。
这种人本就是王者之姿。
他浅笑从容地越过花丛走进我。
我是珞柟,华辰的珞柟。
我有一刹那的惊呆,他的脸竟有九分似珞华,那个在炽焰花中舞蹈的女子,那个笑的魔魅的女子,那个说要保护我的女子。
我慌乱不已,心在剧烈的痛 ,谁在撕扯。
他浅笑,那笑虽素净,但是魔魅却不减分毫。
珞华是我的妹妹。
没有不自然。一切都司空见惯。他婉转的解释。
我却无法平静,转身飞奔 ,停在枝桠孤单的白筅树林中。靠在昕昱吹笛的那棵树下喘息。我无法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我只知道在我心里有个位置那里一直住着一个我心存愧疚却无法感恩的人,突然有一天另一个类似她的人出现,我是欣喜还是依旧愧疚,我不知道,我在逃避这个现实。
轻浅的足音就停在白筅树下。
你是顾梓羽。
陈述的语气没有半点疑问的成分。
我抬头看着阴霾的天空,浅浅淡淡的语气。
是的,我是顾梓羽。
然后是一片被白雪覆盖的寂静。我在等待他是否会像大巫师般谩骂,我不在乎了,真的。
说说你和她的故事吧。
但是他的平和让我诧异。
我看向他,看着他的眸子,他没有怨恨。只是过往云烟般的轻淡。
我便向他娓娓的说起那些我想要铭记却有些模糊的记忆。那段三个人的爱恋。
记忆的天空里,玲珑谷是白筅树的晶莹,皎洁和炽焰花的火红,妖娆的怪异却和谐异常的组合。
在这里受大法师教导的都是非凡之人。
出生即有各国标志的人都是神指定的占星师。都有预知未来的能力,只是能力的强弱稍有分别。血统越是纯正,能力越强。不管是否是本国子民只要有哪一个国家的标志就被送到那一个国家习占星术。即使很少出现。
而我的白筅花是在额心。它雪一样,像盛开在白筅树上那样绽放在额心。永不凋谢。
昕昱和珞华据说一个在胸前一个在足心。只是我从未见过。我不知道她(他)们是否也一样盛放在胸前抑或足心。
我们的相遇真的很奇迹。
自从有记忆以来,我和昕昱还有珞华就在谷中了。不知道是哪一个国家的人。大法师亦从不向我们提起。只有这漫天的雪和晶莹的白筅花或盛开或残败,告诉我们年轮曾经出现有走过。
作为占星师,无疑是一个具相当危险性的职业,所以不得不具备一定的自保能力。大法师是不会抉择你的选择,所以武器以及自保所修的法术都是自己抉择。
我还记得,白衣若仙的昕昱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寒玉笛。
寒玉笛,素雪澄澈,亮如星辉。是一种以音御敌的武器。
正如昕昱般出尘,他的选择无疑是与他的形象和气质是般配的。
而珞华选择的亦是与她气质及其衬的蚀墨琴。
此琴传自上古,琴身浮雕暗藏,华贵异常。远古的图纹镶以翠羽紫玉,雍容神秘。木香满溢,佐以蚀墨舞,琴声,魅舞,美的魔魅的美女,琴声婉转,水袖轻舞间,摄魂夺魄。
我挑的是古筼。我唤它古筼,其实它是有意识以来就挂在脖颈上的一个可以吹响的玩意,我曾经问过大法师它的由来及出处,只是大法师已无从而知。只是每次吹时,类似六芒星的它总是闪烁出点点荧光,恰似盛夏在炽焰花丛中的流萤点点,流光溢彩,如梦似幻,甚是神奇。于是不由自主间就想唤它古筼。
古筼的材质似玉非玉,似木非木,只是既轻巧又温润。关于这个选择,大法师亦毫无异议。只是要求我在使用古筼时施以幻术和奇盾。对于法师的指点,我心悦诚服。
于是不修占星术时,我们甚少同堂而学。而我们同聚时亦很少谈及各自课业。只是共奏一曲偏多。
我知道珞华是喜欢昕昱的,每当我和昕昱共曲一阕时,她总会瞬间插入,试图将我的筼音覆盖,一旦得逞便看着我幸灾乐祸的笑,若是失败了亦用她妩媚的眼波使劲瞪我。
而每次昕昱辰时奏笛,她亦在炽焰花丛中弹琴想和,似乎想将我从她们的世界驱除。
那是我们最珍贵的一百年。
那时没有战争,没有悲伤,没有人离开,一切都像雪花一样快乐,透明的仿佛时间一直停滞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