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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江之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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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江之予。一直是世人认为的聪明潇洒,长久之后我自己也就这么认为了。
从接触播音我就知道播音不能当饭吃,可还是疯狂的坚持着。这辈子除了播音,我最坚持的大概就是对陆晓菲的爱情。
我自己都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来抗衡那么大的力量。大概还是因为爱情。
你问我爱情是什么?我也不清楚。
见到陆晓菲,认识陆晓菲,,到最后的相爱都不在我的掌控之中,最不受控制的便是人心,我以为我是这爱情里的劣势,因为在这场爱情里是我先爱上的。
后来才知道,先爱上的是她。
我一直心安理得地享受她的爱。无耻的、心安理得的,接受!
从第一次见到她,她以一种戒备的姿态出现。我承认接近她不怀好意,但是我没想到这个年纪的女孩子会这么敏感。其实她的节目细腻感性也感人,只不过我还是从鸡蛋里挑出许多骨头,很多年后的陆晓菲才知道,广播节目不是只有一种姿态。当然她除了质问也没有其他办法抗议。
我送她回家不过是基于一种礼貌,大半夜,男士送女同事回家,这再正常不过。不过没想到她会受伤——脚扭伤。那红肿的样子,我都不忍心看下去了,可是在她看来好像是再平常不过的一件事情,她打算洗洗睡了……当然,我一直是个温文尔雅的人,这是事实,强行带她去医院的那次是我人生中为数不多的强硬的一次。
跟陆晓菲的发展脱离了我控制的轨道。
直到第一个孩子的失去之前,我都认为这不过是一场会结束的游戏。
第一个孩子不在我的预期里,甚至那时候我以为和陆晓菲的相爱和做、爱也不是自己的预期。
我的母亲从我有记忆开始就是单身,事实上,知道她去世她都是单身,当然情人除外。她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柔软温和,而且她也并不是一个慈母。她能一个人做下这些生意,能跟徐家那些老狐狸周旋,然后从他们嘴里分一杯羹是很不容易的。我从很小的时候就知道,我们的生活比想象中的更不容易。
而我从来也都制约自己,再爱播音也要随时准备回归母亲的事业;再爱陆晓菲也要知道在必要的时候放弃。
虽然后来发生的事情都不在控制范围内。
母亲要求我回去的时候,陆晓菲正在医院里病的厉害,薛琦衣不解带地照顾她。陆晓菲看起来是个涉世未深的小女孩,可是我的直觉告诉我事实并不是那样。
显然是的,我母亲并不能查到陆晓菲的过去,包括她的任何亲人。所以母亲是不认同我同她再有什么过多的接触。
而我也清楚电台的那些事儿都是母亲一手主导的,我并不能那样确认。但是,至少母亲是放任不管的。
我并不是什么都不懂的白菜小青年,少年的时候我爱过韩珂,或许应该说是喜欢。我并没有否认韩珂的意思,但是事实就是这样,我们是互相的初恋。
她同我一样,并不是拖泥带水的人。从决定离开我的那天起,她应该就放弃了和我相关的一切。虽然后来,我确实留恋过。但是那都是很久之前的事情,并没有延续很久,任何感情的维系都不能少了介质。
有的时候那个介质或许就是一味叫做“念念不忘”的药。
我居然对陆晓菲“念念不忘”。
我一直知道韩珂和罗伯特的事情,陆晓菲的事情也都是他从那里一点一点告诉我的,每天吃了什么,走了多少路,看了多少风景,就好象她还在我身边一样。
我这样放纵自己,是因为从经验来看,对于这种奇怪的感情,遏制不是件好事,或许时间长了我也就淡了。事实并没有我想的那么轻易,她想棵种子顽强地长在我的心里,等我发现的时候已经无法拔出。那是连着心连着筋,抽筋断骨也无法提出的毒。
而我在这毒里甘之如饴。
那一天我跟在母亲后面参加一个很重要的会议,秘书把电话接进来说是罗伯特打电话来了。我心知是陆晓菲的事情,心中觉得,我原本就不用那么着急,放一放也是可行的。
如果我知道那个时候陆晓菲失去了一个孩子我一定不会坐在那该死的会议室。
可是我除了呆在那里,我能去哪里呢?
我找不到她。
我不能见她。
如果不是我那么不小心,如果不是我没有戴、套,陆晓菲就不用遭这些罪了。
“你说什么?”罗伯特告诉我的时候,我停下敲击键盘的手,外面的一切像是静止了一样。我仿佛有些听不真切话筒那边的生硬的中文。
“陆晓菲流产了,不过现在已经出院了。”
那一瞬间我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我的脑子里身体里心里,炸开。漫天漫天全是看不见的哀伤,我几乎看了到她惨白的脸,握紧的拳头。
血色蔓延。
那时候我还不知道罗伯特和韩珂,在后来带给陆晓菲多大的伤害。
其实那些伤害都是微不足道的,真正强大的来源是我自己。
我从来都知道。
陆晓菲那孩子再坚硬的外壳也经不起我轻轻一弹。我从来都知道。即使这样,我还拼了命的认为那些都不是事实,然后肆无忌惮的以为她是百折不挠无论如何也打不倒的金刚。
最初的心疼,是看到在泥水里哭都哭不出的她。看到那样的她,我宁愿在自己的身上捅几刀。
那后来她就病了,一直反复,可是我不能去看她。
即使最后去看她,我还是说了那样的话,我想我是疯了。
她赤着脚站在冰凉的地上,眼里有些陌生的仓皇。
可是,我真的以为自己能做到,像当初对韩珂一样,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而我,其实从来都不豁达。
我蹂躏自己,也蹂躏她,不是肉、体,只是无休止的精神。所以她才宣泄在她的身体上,这个女孩子,有常人不能理解的忍耐力,从来不会影响到别人。从来不会。这是我后来才知道,不过好像一切都晚了。
那时候我还不明白为什么每次心里都是闷闷地钝痛。
后来才知道,她远远比我想得要重要的多。
她能回来,是我最大的幸运。从她离开罗伯特的视线,就相当于离开我的视线。
她去了佛罗伦萨。
并且学习意大利语。
这是我仅知道的。
我想我是思念她的。
韩珂以一种强硬的姿态介入,我原以为只是当初的母亲的干涉,在这之后才发现,韩珂和罗伯特都是道尔的安排,哦!还有一又。
我差点忘记这个人了——一又。陆晓菲悲伤少年的罪魁祸首。我始终都记得陆晓菲用一种悲伤绝望到我无法理解的眼神看到那些照片。我只是知道她是敏感的悲伤的,我不知道她有那么破碎的一个少年时候。
她的母亲去世的时候她的表现很正常,不过是不爱交流不爱思考,她完全躲进了她自己的世界,偏偏——她自己的世界也是支离破碎的。在我们有了那样亲密关系的情况下,我依然无法了解她的心情,依然无法帮助她。在她的生活里,她好像一直都是单打独斗。我想什么时候她可以尝试着依靠我信任我呢?
女人太独立太坚强也不是什么好事。
我不知道什么给她错觉,让她觉得她必须离开我。
知道她再次怀孕的时候我是欣喜若狂的,但是不过几秒的时间我就在谷底度过。天堂地狱不过如此。
是我失手——再次失去了我们的孩子。
那时候我的唯一想法就是只要她好就好。
我万万没想到她带着孩子走了,那医生怎么会答应她编那些瞎话呢?我一直都想不通,最想不通的是为什么大家都愿意帮助她欺骗我。在找到她之前我咬牙切齿地想着如何找到她惩罚她。可是见到她之后,却没有空再想那些东西了。
她脸色苍白地站在那里看着我,第一次觉得,看到她不是在做梦。那小女孩软软糯糯地喊她“妈妈”,喊我“好看叔叔”,看到她的第一眼,我就知道她一定是我的血脉。这是与生俱来的血脉的亲近。
那么机灵的孩子,会讨好人会笑会提不那么过分的小要求。我想幼时的陆晓菲是不是也是这个样子的?慧黠可爱。
她看起来不过是失常了那么几秒,过时仍然是在正常不过的母亲的模样。有那几秒就足够了。不过我又做错了,韩珂还是带着柚柚跟着我。
不可否认,我喜欢柚柚那孩子。孱弱也聪慧,虽然跟韩珂长得极像,但是仍然能看得出来混血的样子,越来越大跟罗伯特越像。我多少有些无奈,韩珂死撑着不说,难道我是笨蛋么?或者我看起来很蠢也说不定,不然陆晓菲能带着孩子走么?
她的心结,她一直担心的道尔,不过是要分一杯国内市场羹,就算他的势力在国外再厉害再盘根错节,在国内也掀不起大风浪。
首先国内的经济命脉不在N市,其次国内也不是没人。陆晓菲担心过了头,她太恐惧道尔的力量,或者是一个罗斯柴尔德的力量。那样一个大家族必然尾大不掉,这是所有历史通病,我并不担心。有那么一句话,天塌下来有高个儿顶着。
我发誓以后所有的事情我都会告诉她,不让她胡思乱想,既然她走的艰难,那我多走几步又何妨?
可是她拒我于千里之外,或许是韩珂的事情让她寒了心,又或许是出于一颗母亲的心,我当然知道她有多宝贝弯弯。
她被我气得晕了过去,我托着软绵绵倒在我臂弯里的女孩子,这时候应该是成熟的女人,除了心疼还有些微的满足感。她被立即送到医院,医生没有多说就开始救治,我打电话给陆子浚。从听她说住在Z市我就知道,这事儿跟陆子浚脱不了干系。
陆子浚那么干脆的一个人在电话那头沉吟了许久才说:“你不要刺激她,尽量顺着她。”从陆子浚那里我知道,为了生下弯弯,陆晓菲几乎去了半条命,她有多么爱这个孩子呢?她的身体本就不好,这次检查不出来更是出乎意料的差。
我要怎么才能挽留她呢?
既然那么重视弯弯,那么就让弯弯觉得离不开我好了。母亲大概也是想通了,事实上她大概很久之前就想通了。母亲做事从来都是个滴水不漏的人,陆晓菲虽然再不同以前一样,但是在母亲的面前还是没有办法控制。
弯弯最好奇的是我房间墙上她母亲的照片,小孩子津津有味地看着那些已经有些泛黄地照片。哪怕是给她看了满满一房间送她的玩具她也没有那么激动,我想她对母亲的好奇远远超出了我的想象。
事实上,有了女儿,做事确实事半功倍。
陆晓菲坚持不留下来,我留下了女儿,虽然女儿很是犹豫,不过楼上还有很多很多她没见过的玩具和她母亲的小玩意儿,想必她是不舍得走的。最后,显然是我赢了。
其实那天她走的时候我就应该注意到她的情况并不乐观。虽然医生允许她出院,但是嘱咐的也比较多,我不知道她的身体已经差到那个程度。
陆晓菲再次被送到了医院,我无法理清我的想法。我开始后怕,如果我没有留下弯弯,如果我没有打那个电话,如果我没有去,那怎么办?
病弱的陆晓菲相当脆弱,那时候我开始明白她的一些想法。
我最大的愿望不再是她能想哭时哭,想笑时笑。而是她能健健康康的,哪怕是离开我独自生活,离开我爱上其他男人,离开我——
我连她离开我都能容忍还有什么不能?只要她安乐幸福。
她终于在我面前流泪哭泣,她终于舍得拥抱我——那一刻我觉得,怎样都值得。爱上这样一个女人,注定是我一生不解的毒。
不是不能解,唯我不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