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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下 ...
蝉鸣的时候,鬼嫌房里气闷,常去池边消夏亭。
一池碧叶,尚无红花。
黑猫窝在鬼的身边,懒懒睡着。
入夜,水面凉风袭人,流萤点点。
鬼携了紫竹箫,抵在唇下,随心而奏。
箫声幽暗,如泣如诉。
正是十五,一轮明月照九州。
一曲终了,门外忽然一声咆哮,庭中狂风大起。
鬼回身去看,亭下匍匐一头巨兽。赤发金毛,立耳巨口,眼如铜铃,似狮而非狮,却是威武异常。
鬼皱了眉不悦道:“何事?”
那异兽点头下拜:“府外有小鬼来访,自称是公子故人。”
鬼望望月色,抿唇一笑:“容他进来吧。”
回头看着黑猫,凤目月牙样弯起,孩童一样天真。
“想不想见见这位故人?”
果然是故人。
黑猫瞪大了眼,盯住亭下那人。
灰布长衫缀满了补丁,乱发如草掩了面目,一双手却白净异常。
鬼倚着阑干轻笑:“怎么,不认得了?这可是当年救你性命的活神仙呐。”
当年一粒灵丹起死回生,方有后来这半生风云。
若非当年这人出手相救,又哪有后来权势滔天的陈其观。
黑猫怔怔立着。
还记得当年,这人羽衣鹤氅,白面长须,一派仙风,如今不过百年,何以落魄至此。
鬼把玩着手中竹箫,笑容凉薄:“如何?张仙师,今年这酒可得了?”
那人佝偻着身子,两手捧上一执壶。
壶是定窑白瓷,壶身泪痕流釉,以朱纸蜜蜡封口,隐隐透出酒香。
鬼随手接过,斟出一小杯来细细尝了,闭目良久才点头道:“像倒是很像了。”
那人猛抬头看过来,双目赤红,欣喜如狂。
黑猫被唬了一跳,背上毛全乍了起来。
鬼伸手缓缓抚过黑猫,安慰地拍拍它头,轻笑道:“可惜,也只是像而已。”
那人脸色顿时灰败,浑身轻颤。
是气是怒还是惧?
鬼施施然放下杯子:“张仙师,不过百余年罢了,你如何就配不出当年那壶黄泉引?”
黄泉引,引自黄泉,如鬼扣门,一刻即归。
比起鹤顶牵机,竟是仁慈多了。
鬼笑容冷峭:“说来我还要多谢你,不光配了这特别方子,还特意选了这桂花陈酿,花香和着酒香,压下这丁点药味,神鬼不觉。还真是费心了。”
那灰衣的鬼扑地跪倒,两股战战,仍嘶声道:“当年你我各为其主,终究怨不得我。”
鬼半眯了眼,点头赞道:“不错,倘若异地而处,我少不得也要先下手为强,大局未定时,这一两条人命又怎在话下?胜负不过须臾之间,我不怨你。只可惜,你苦心孤诣,你家主上倒未必领情。可叹呐……”
灰衣的鬼埋着头看不到脸,伏在地上的双手却握得死紧。
鬼低头看着黑猫,笑道:“我知你有许多疑问,长夜无聊,不如说给你听?”
那是有多久了?
鬼遥遥望着亭外良久,悠然道:“我记得当年几位王爷里,陈相最交好的就是宁王吧。他性子疏狂,无意朝政,先帝评曰有魏晋遗风,却与你这当朝一品来往甚密。是真的彼此志趣相投,相见恨晚呢,还是得人授意,故意为之?”
黑猫猛然僵住。
鬼看着阶下跪的人淡淡一笑:“你可知道,这位张仙师也是靖王心腹?靖王看着老实木讷,却是大智若愚之辈,虽然无兵无权,识人的眼光倒是极好的。更擅长的,还是拢络人心,跟了他的人无不死心塌地,九死不悔。一个陈其观,一个就是你张承先。”
“一明一暗,一朝一野,既相互牵制,又相互依存。步步经营小心算计,如此的煞费苦心,就连他一开始也毫无察觉,待到察觉了,你们倒先一步栽脏嫁祸于他,谋逆的罪名一扣上,牵连甚广,一时半会儿哪里脱得了身。”
“只可惜,靖王千岁还是太心急了点儿。若不是你们先毁我苏家,他原本还顾念着几分兄弟情谊的。可笑靖王自始至终皆以他为敌,却不知他从来就不屑于那个位子。靖王他,从一开始就选错了对手。”
“若在乱世,靖王也算是位枭雄,一朝败露,当断则断。你这众口称颂的活神仙自然成了妖言惑众的替罪羊,这弃子的滋味又如何?你一心为他,他倒真舍得你。”
“说来陈相倒是有几分无辜,不过是个听人摆布的棋子。可惜,靖王逼宫篡位之时,你终究还是不肯抽身。陈其观,扪心自问,你敢说你没有不臣之心?抄家灭族之时,你若知道当年救你性命的恩公,就是毁你姻缘陷你地狱的祸首,你可会后悔?”
“靖王功败垂成,幽闭王府,皇帝一病不起,三日即薨,倒逼得他不得不另立新君。可你们谁又知道,皇帝最初属意的本就是靖王?可怜皇帝还一心以为靖王仁孝,却不知最想要他命的就是这个孝子!”
“靖王处心积虑,到头来却是作茧自缚,为人作嫁。可笑!可叹呐!”
夜色更浓。
鬼眸光流转,轻轻叹息。
“那时你们都已入了阴间作了鬼,又怎知道皇帝之死并非寿终,实乃人祸。”
“当日吴家小姐被逼入宫,郁郁终日,又不得帝宠,日久生怨,怨而生恨,最终孤注一掷。”
凉风吹过,一片寂静。
灰衣的鬼似被抽去了全部力气,怔怔跪着。
黑猫僵立一旁,泥塑木雕一样。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是悔?是恨?
终究不可挽回。
因果轮回,天理昭彰。
果然公道。
天色微明。
鬼恹恹地打个呵欠:“卯时已至,你为何还不走?鬼门若是关了,你可要在人世作个孤魂野鬼,再投不得胎了。”
灰衣的鬼欲言而止。
“怎么?想我解了你身上的禁制?”
“……还请公子搭救。”
鬼面露倦色:“算了,你我当日约定就此作罢,你不必再送这黄泉引与我,亦不必再求我原谅,两清了吧。”
“只可惜,这株金桂已枯了百年,若有朝一日能起死回生,你取其花酿酒,若是酒成,他自会解了你日夜油煎炮烙之苦,允你转世为人。如今,我亦无能为力,你还是生受着吧。”
灰衣的鬼走了,隔日,黑猫亦悄悄离去。
前世为官十年,素有善行,方得这一世转生,纵是轮回畜牲道,亦需珍惜。
若大的庭院里只剩了鬼一人,骤然冷清下来。
鬼依然读书、烹茶、看画,间或抚上一曲。
偶尔不耐时,也会唤了门口那两只进来,化了红衣的小童,看他们嬉闹玩耍。
池里的莲花开了,粉白的一片,亭亭而立,清香怡人。
小童兴高采烈地擎了一枝,跑来给他看。
鬼笑着接了,随手插到瓶里去。
慢慢地花落了。
小童撅着嘴闷闷不乐,盼了一夏,这一池的花居然连颗子也没结。
鬼弯腰摸摸那小脑袋,拿红纸铰了只兔子,吹口气,兔子活了,扑到小童怀里一个劲儿地蹭。
鬼立在一旁笑意盈盈。
秋风将起了。
那人还没有来。
又是十五。
清风,明月,藕花香。
正是人间团圆时。
白衣的鬼悄立树下。
枯树毫无生机。
良久,鬼拂袖而去。
天上一日,人间一年。
如今这区区百余年,于他亦不过三月光景。
鬼冷冷地笑。
还真指着他记得么。
可恨,说什么凡尘历劫,功德圆满,菩提法会后自当回返。
更可恨,偏生被这血沁拘住,虽脱了地府,跳出轮回,却再离不得这宅子。
日复一日,竟要如此等下去么?
鬼恨恨咬牙,偏不叫你如意。
次日。
鬼倦倦地睡了一天。
前夜折腾了一宿,那玉镯也不知被施了什么术法,刀劈斧砍,水浸火烧,竟全无损伤,倒把手腕磨得生疼。
真拿这东西没办法么。
纵然心有不甘,也只能囿于此间,千年万年,等那人偶尔的回顾?
鬼死死咬住被角,终忍不住湿了眼眶。
睡意朦胧间似乎听见门响。
抬头去看,素青纱账外隐隐绰绰一簇烛火。
鬼顿时醒了。
匆匆下榻,赤脚踏在青石砖上,竟也不觉得冷。
那桌上确实点了烛火,九枝莲台上九点红光微微摇曳。
莲台旁搁着一只龙泉青瓷盖碗,碗盖半开,甜香郁郁。
桂花莲子羹。
鬼怔怔立着。
腰上忽然一紧,待用力却再也挣脱不得。
鬼恨声道:“放手!”
身后怀抱温暖,有人在耳边低笑,似叹息又似誓言。
“锦言,锦言……此后我再不会留你一人。”
凉风拂过,带来阵阵桂花浓香。
墨蓝夜空中一轮圆月。
如此的好夜。
EG小段
鬼拎住那人耳朵:你这些年到底干嘛去了?老实交待!
那人拿出张红卡片,上书“戴表证”三字:呐,我去参加三界仁大会议去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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