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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183-18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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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裳手】
顺着地图又走了一阵,终于在火折子就快烧完前走出了黑漆漆的通道。面前竟是一处山腹中的幽谷。
阳光从高耸入云的孔洞中洒落下来,将山谷照得极为明亮,原来我已经在山腹中走了一天一夜了吗?
两边是两条瀑布,虽然才一丈多宽,水流却十分湍急,一左一右汇在幽谷中央一潭翠绿色的湖水中,发出隆隆的响声。此时已是初秋,幽谷中倒是一派春日风光,百花齐放郁郁葱葱。湖边的草叶上还沾了溅起的水珠,更是青翠欲滴。
一座长长的石桥接连着我走出来的通道,跨过湖面到达另一边的平地。平地的一角起了一座茅屋,边上还有一座小亭,倒是有种有高人在此隐居的感觉。
我走过石桥,耳边突然响起一阵铮铮的琴声,这才发现亭里有人正在抚琴。
一张矮几,一架古琴,一个全身赤|裸的女子。
“你来了。”那声音简直犹如天籁,让人听了心中忍不住一颤。
我面无表情地点头,抱臂站在亭边,平静地打量那个女子。江湖中本就有许多诡谲之事,但追根究底不过是装神弄鬼好让人露出破绽罢了。就好比现在出现的这个女子,若是我因为避嫌而不去看她,谁能保证下一刻不会死在她的暗算之下?
岂料我越看越是心惊。这个女子眉眼间竟有七八分面熟,可我又决没有见过她。难道是和某个人长得相似?她的容貌、身形、乃至声音都给我一种神奇的熟悉感,就好似我一直在追寻、等待她一般。
“你是为我而来。”女子脸上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笑容。
“不错,我是为你而来。”我顺着她的话说下去,果然见她脸上露出了一丝异样。在这样的对弈中,越是慌乱越是出错,反而主动入对方的局才往往是最好的破解之法。简单地说就是谁最会装逼,谁就是最后的赢家=w=
“你既然来了,就一定要救我!”那女子突然站了起来,乳燕投林似的钻入我的怀中。一股清香袭来,我甚至能感觉到她柔若无骨的身子正在瑟瑟发抖。
纤细的手指指向一处,只听那女子颤声道:“它们来了,大侠快救我,一定要救我!”
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不由猛地一震。那是一群灰色的野狼,数量足有上百头。一头黑色的狗站在狼群的前方,正用打量猎物的冰冷眼神注视着我。
那是大黄!
*
【冀长王】
受受是我媳妇儿,我实话实说了。大白被口水呛到,咳了半天。而后他便没再多问了。我想这是雄性之间的默契。
周围伸爪不见五指,我听着脚步跟着他走了半日,断了的脚剧痛,但无暇去管。他显然很熟悉这里,不一会儿跳上一个稍平缓的斜坡。我用三只脚很艰难地跟在他后面。
大白,“别杀气重重跟在我后头,想问什么就问。”
我,“我们进来的时候口被封着。你主子又没有神兵,是怎么进来的?”
他沉默了一阵,才道,“我主子是这里的捕快,一年前奉命调查那胖子的事。还以为取得了他的信任能混进来,没想到只是被骗到这里来开道,用他的命来铺路。”
我心说原来是捕快的狗,难怪你也那么能装。不过很识相地没有说出口。
大白,“这里有另一个入口,在山对面,是个假门。比你们进来的这个凶险的多,到处是机关暗器。当时一起进来的二十几人,等到下地的时候不过五人,还带一个我。我们剩下的这些人受伤的受伤,中毒的中毒,没几个能动的。”
“凶险到这个地步,为何不退回去?”
他脚步一迟,“……你以为我们不想?”
我,“那胖子派人跟着你们?”
他,“……不是。我们退不回去。在那个山道里发生了一些事,连我的主子也很难理解,更不用说是我。我们当时进入口的时候,跟你们一样,以为这里的山道是一根肠子通到底。只要身手够敏捷,避开那些机关就可以活命。”
我心说难道不是?
他,“死伤人数增多以后,我主子决定要折回去。就是因为这个决定,我亲眼目睹了后来发生的这不可思议的事情。”
他深吸了一口气,还在慢慢往斜坡上爬。
不可思议的事?
我心里想着受受,停顿的这段时间我有些不耐烦,但也没催。身上的痛已经够我受的了。
大白想了很久,终于开口,“你们刚才一直往山道里走,没有回头走过,对么?”
我一怔,“对,但是回头看过。”
大白,“难怪你不知,”他压抑着声音,“这山道是个邪门儿的地方。我说了你可能不信,让我解释也绝对解释不出来。如果不信我,你就自己走吧。”
我烦躁道,“你不说出来我怎么知道信不信?”
大白,“当时我主人中了暗器上的毒,神志已经有点模糊了。但是我是清醒的。他和他一起混进来的同僚看到死伤太多了,商量下来,决定原路返回。毕竟只是做个调查,没必要把命也赔进去。跟活下来的另外三个人商量。他们当中有两个是专程为了来寻宝的,坚持不肯走。只有一个男的跟着我们。当时虽然三人都有伤,情况不太好,但是大家都觉得一路上暗器已经摸得很清楚了,而且这山道是笔直的,刚才也已经确认过了,没有任何岔道。所以,只要小心避开那些机关,绝对不会有性命之忧。”
我心想如果是我和受受返回,想法应该也是一样的。但听他这么一说,就能猜到事情肯定没那么简单。
问,“那你和你主子最后怎么会分开的?”
大白,“问题就出在我们回去的路上。这条山道很奇怪。”
我心里生出一丝不祥的预感。我掉下来以后,受受应该跳回了山道里。如果山道有问题,他那边已经有问题了。
大白,“他们几个说好以后,就带着我往回走。我们一路过来遇到的机关太多了,山道里一片狼藉,就差没有坍塌。他们火折子不多了,只点了一个,靠我闻味道来带路。来的时候吃过亏的机关,我只要记得的肯定带他们躲过去。但说实话,越走居然越难辨认,走到后来,连我也不记得了。我当时以为是出血太多有点头晕,但走了一阵,我发现不对。我一直是靠闻我自己的味道来确认路线的,当时就忽略了别人的味道。”
大白显然是想起了什么,声音在这空洞的底下显得低而森冷,“我们进来的时候有二十多个人,这个山道里应该最起码留着二十多个人的味道。但当我发现的时候,其实只有我们这三人一狗的味道。山洞里其他人的味道都不见了。”
我心提了起来。对狼而言,我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凡是路过的地方,必定会留下气味。如果没有,必然是出了问题。
我问,“你们走岔道了?”
大白,“我们当时也是这样猜的。但山道是笔直的,你知道。就算摸黑走,你拐个弯自己会不发现么。”
我,“所以后来你们被新的机关伤了?”
大白,“没有,其实我们的回头路上什么机关也没有。就是因为什么都没有才可怕。”
他又停顿了,像是在回味在那条山道里经历的不可思议。
沉默良久,道,“我们不停地沿着那条山道走。周围有很多坍塌的迹象,有些很古老,有些又很新,夹杂着出现。看到那些就已经很明显了,那都不是我们留下的。我主子的同僚猜测我们很可能走在一条别的山道上,但我们自己没发现。但我主子说当时举火把带路的是他,他很确定周围进来的一路都是山壁,没有岔道,更有可能是我们进来之后,又进来了一批人,痕迹是他们留下的。这想法大家都信了,就接着走。我们花了比来的时候多一倍的时间,但是还没有走到出口。然后我们就知道不对劲了。”他一字一顿,“不是我们不对劲,就是这条山道不对劲。”
“大家都有点慌。当时没有想到会走不出去。我们身上背的食物和水都不多,留了一点给继续往里面走的两个人。结果我们怎么也走不完那条山道,吃的东西首先就不够了。当时那第三个留下来的人提议我们走回头路。我主子也同意了。
“然后我们的噩梦就开始了,或者说,其实我们一开始走回头路的时候,就开始了。”
我,“走回头路还是走不出去?”
大白,“是的。这山洞里有什么东西在影响我的感觉,我回头了以后,丝毫记不起来时的路,但我没法告诉主子我的感觉,只能跟着他们走。我们在山道里不停的走,他们举着火折子仔细照山壁,期望看到什么岔道。但事实是那都是结结实实的石壁,没有另一个岔道。火折子很快用完了,就摸着山壁走。但还是走不完,连我们刚才与那两人分开的地方也走不到。”
“你可以想象这感觉么?我们几个带着伤,拖着身体,在什么也看不见的情况下走了几天几夜。我们意识到了,我们出不去,也回不到原来的地方。就好像你走进了一个环,这环大到某种程度,你感觉不到它会拐弯,但是你不管从哪头走,都永远也走不出去。到后来水和吃的都没了,那个跟着我们出来的人精神彻底崩溃了,像疯子一样大声嚎叫着往回跑。没跑出两步,我们突然听到他惨叫。不是疯子的那种叫,像是遇到了什么突发情况。所以我们只能跟过去看。然后,就一个接一个跌到下面。”
我深吸了口气。心里很难相信大白的话,但同时想到受受还在上面,脑袋就嗡嗡响。
大白,“我跟你一样跌进这里,这是因为我们的身体构造跟人不一样。我后来在这里摸索了很久,才走到更下面,找到一起掉下来的那些人。”
我一愣,“你找到了他们了?”主子当时没死,那为何现在再来找?
大白单说了一个“是”,看来没打算解释。须臾又道,“我主子猜测那山道是古人的墓穴,里头设了阵法,防止人进去破坏墓穴。他说的我没懂,但大意是,这里的路分生门和死门两种。他还说,阵法里面,生门往往只有一个。”一顿,“对这里而言,你刚才掉下来的这个口就是生门。”
我心里咯噔一下。
大白,“余下的那些则都是工匠制造的假象,就比如刚才你应该看到的那扇石头门,什么放了七神兵才会打开。让闯进来的人以为他们走的是生门,其实进去以后才会发现是死门。在死门里会发生什么,谁都不知道。”
我觉得血往头上涌,一发狠冲上前张嘴就咬。大白不提防这一下,矮身想躲。我俩咬着从斜坡上往下滚,又滚到了底。我感到嘴里有血腥味,应该是咬破了他的皮。将他压在底下,他挣扎不过,怒道,“你发什么神经!”
我不松口,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带我上去,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