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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真红少年 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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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冬季即将过去,春风却迫不及待的早到了几天,眼看这快要撑不下去的鼠辈们全是因为早到的春天给了它们命运的转机——最近,它们又恢复了往日的精力在我的房间里凿出了不少新的洞穴,它们准备趁着大好春光恢复在寒冬里失去的成员数目以此来振兴家族。当太阳第一次爬到天空的最高点时我迎上春天里的第一抹阳光走出了我小屋,顺便告别了那些陪我度过漫漫寒冬的动物们。Goodbye,everyone!
走出房们时发现自己走得匆忙忘了穿鞋,那从43码的脚丫下蹿上来的滑腻又冰凉的感觉凉透脚背让我浑身一阵寒颤。我本能地把脚收回低头才看见原来自己踩在了一只后背异常宽大的青蛙身上。可爱的小东西只是用蹼抹掉眼上的灰尘后对我报以警告的瞪眼3秒后便跳开了,原来真是春天了——自己已有两过多月没走出这间小屋,一个冬季的大半时间我都像冬眠的动物那样躲在屋子里消耗自己直到春暖花开才同它们一道苏醒过来,而我的书稿也完成了它的最后一页。
春天里的第一个电话是打给远在家中的妈妈的:
“喂,妈妈,我的工作已经预期完成,我现在好开心!”
“喂,请问你是谁?”
???!!!“我叫你‘妈妈’呀!你说我还能是谁?我是你唯一的儿子陈默啊!妈妈!!”
“哦,那很好。你要回家吗?妈妈给你做你爱吃的水煮鸭梨?”
“好的,我尽快回来!”“谢谢妈妈。”
回到家里,一眼便望见电饭煲的金属盖子正在快活的跳跃着,从气孔里冲出的水汽呼呼作响,那弥漫整个房间的香气让我猛吞唾沫。妈妈小心翼翼地用铲子在锅里搅动,她像一个家庭主妇一样奔波于橱柜与灶台之间。
“真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怪癖:把水果煮了吃——这难道能让他变得英俊吗?”妈妈自言自语。
将沉重的行李放在地上后我很软弱地瘫倒在沙发上又深深陷下去,像一块巧克力沉入浓浓的牛奶一样陷下去。直到被拗出的弹簧扎了一下我才猛然惊醒过来。
将衣服脱下来盖住身体后再次同长途跋涉的疲惫睡了过去。
两个多月来我依然在这个梦魇里轮回,在这一年的年末,在我19年青春的尽头,我离弃了我这辈子最在乎的东西——
冷风从过道里钻出来,我朦胧的泪眼外是何雅安详的躺着,那被白布覆盖着的毫无生命迹象的躯体让我伤心欲绝。那时我的头脑一阵混乱,何雅含泪离去的画面逝去时天地突然暗了下来。等我醒来时阿云在我身边看着我在放肆地笑,原来只是个梦,原来我是那么在意何雅。
“瞎折腾啥?死闭着眼又叫又喊的,忑吓人的!”阿云站在我床边俯视我。我感到这又是一次在他面前失态出丑,应该没淌口水吧!“什么事?”我伸伸懒腰又问。
“我的老哥!你到底想干什么?一个星期就逃了5节课,想被退学?你班主任正找你呢!”
我站起身又打了个哈欠。又一节课被我睡过去了,只可惜除了一身余悸外没有美梦。何雅不会真出什么事了吧?一时我想去看看她,但这时还不行,毕竟班主任想见我已多时了。我得过去一趟。
从办公室里出来,那背后砰地一关门声震得我耳膜发痒。是我故意很用力地带上门挡住了他在后面暴跳如雷时传出来的吼叫。走到三楼阳台上时我心里很纳闷,想想啊:骂人的是我被骂的是他,为什么现在反而是我心里难受?与这个人吵架永远都是你理亏,即使是你有理心里还得憋气!因为你叫他‘老师’,学生在老师面前就应该低头就必须小声说话否则就是顶撞师长不尊敬老师就有被开除或留校查看的危险。而我却是那么一蠢人,明知没结果还要跟他抬杠,最后还讨一身公愤。因为我到现在都没办法容忍谁老气横秋地教训我要我在他面前立正挺胸低头。我断定他从未对谁——至少从未对我和颜悦色过,甚至他会不会笑也成了我一直想证实的一个疑惑。
那是第五次,一星期内。
曾经我说过我是不喜欢与谁吵架的,但那一阵子我却打破了自己长久以来保持的乖孩子形象在班主任的办公室里我成了名人,每次进去我都会收到大家对我的注目礼——据他们说他们从来没见到过像我这样顽劣的学生。从很久以前开始,即从第一次和班主任吵架后我就知道这种既伤肝脾又影响我名声的事情会继续下去而且会愈演愈烈,要阻止这种事情再发生除非我从这学校里消失。其实我就是不怎么明白为什么我的每篇论文他都只给我很烂的分数,凭什么马克思主义就不能怀疑了?“一种理论又不是真理,任何人都有责任去检验去怀疑。”一篇给我很烂的分就算了,我的论文从来就没及格过这就有点让我郁闷了,我很怀疑他是否看完过我的文章。我没办法与他谈拢最后就只剩吵架了:
“别摆你那臭架子行么?你知道那样会让人作呕?你以为你是谁?学别人作腔拿调!嫉贤妒能!顽固不化!仇智!”然后像电视里的那样抓起他面前的不知到是什么的东西朝他砸去,幸好只是一叠报纸。看着他那被我击中的脸上开始泛红,下颚在抖动,那小样让我心里有种快感。
“以后别交作业了!!陈默!”他在背后猛拍桌面。
我却很镇定地走出去,而且故意很用力地带上门。以后我就真没怎么交作业了,即使交上去的论文也是抄别人的,反正他看别人的才顺眼。
漫无目的游荡在学校里,一阵阵冷空气扑面而来,很冷,倒令我有点想念那间开着暖气的办公室了。我身前身后的月季圆里早已是枯枝败叶,一片荒凉。很久以来我一直分不清月季与玫瑰谁是谁,别人随便拿一朵月季也能唬弄我以为那是真玫瑰,因为它们太像了,就像友情与爱情。那时我想去图书馆却又发现没带借书证,又转念去微机室,走到那里时早已有大群与我想法一致的人等在那里。看来在短时间里没有进去的可能了,我等在外面被人推推搡搡突然很想被人包围,我需要温暖不要这样孤独又茫然,可没有地方容纳我而且外面的世界——冬天里的太阳是那么衰弱。
在阿云被自己的网站因有人收购而激动得睡不着觉起来上网的夜里我还在煞有介事地继续一些关于马克思主义理论的论文,但我写了一篇就无法继续下去了,我想如果我没有将来当政治家的理想那么无论我把马克思主义的阶级性分析得多么透彻背诵得多么完整那都是没用的——在我这儿是空谈,在老师那儿又是废话。所以我打开电脑看最新上映的枪战片。
不知阿云从哪儿弄来一个摄像头装配在电脑上,一到晚上就和陈娟聊视频,至于内容那是相当恶心的,所以我把耳机的声音开到最大让飞机大炮的轰鸣声堵住耳朵。这一对白天见面问长问短晚上睡觉之前还要按时嘘寒问暖的情侣在寝室里引起了骚乱,致使整寝室的男人开始犯贱,他们在阿云面前讨好卖乖让阿云通过陈娟把别人寝室里的女伴介绍给他们认识。这种类似联姻政策的馊主义使我们这座大寺庙的基本状况发生了巨变,一星期后室内的5个自由人除了我和方舟外其他的人都找到了自己的奴隶主。
可爱的方舟还处于崇拜偶像的阶段,大家经常可以看到他对着自己贴在床头的海报上的照那位靓丽女明星发呆甚至说一些非你不娶非你不嫁之类的胡话。班里的那些闹喳女孩儿们奇怪为什么他对身边众多爱慕献媚的女孩不闻不问,原来他早已心有所属,只是不知道他那所属是玄之又玄的。一天晚上方舟把一部电影里的那个女明星与男演员接吻的镜头反复放了六遍,之后就坐在电脑前默默流泪,那副伤心劲好像是看到自己的女友对自己不忠似的弄得满寝室的伤感。原因是那个深受方舟喜爱的女明星曾经对她的影迷们承诺过自己绝不会同男友以外的男演员演吻戏,那些话让方舟热泪盈眶过,于是在方舟最容易崇拜别人的年纪那个女人轻而易举地占领了他最高贵的精神领地。在那晚听见方舟说自己再也不会喜欢什么明星崇拜什么偶像时我们为他热烈鼓掌,“谁都靠不住,只有我门自己才能坚持心中的信仰!”方舟说。
再后来当大家看到方舟撕下墙上的海报与那个爱慕他很久的长着一双月牙儿眼睛的可爱女孩走在一起时大家都松了一口气,剩下的自由人就只有我一个,在我为自己无爱一身轻庆幸时大家一起朝我围过来而且居心叵测。
“为什么用这样的眼神看人?”我转过身去用笔头在纸上戳,“别烦人,我还要完成马克思论文呢!”
“把手伸出来。”这是阿云在说。
“干什么?“我疑惑地伸出右手。
“还好,食指比中指短一截。我听说食指与中指一样长的是同性恋!”
“不会吧?我觉得他们的外貌与大家没什么区别啊!”对于阿云的恐吓我只随便应了一句。
“你见过?!”不料他们齐声喊叫,惊讶万分。
我猜的,以前在一本八卦杂志也看到过类似阿云口中说的那种判断,但我对同性恋者应具备那些特征真的没兴趣,那也不在我研究的话题内,不过迫于那样一种舆论压力我不得不把找个老伴的事放在了一切琐事前头。可说起这挡子事我就又觉头疼,因为我不得不想起叶子。那是我的初恋,而我一直又没办法让自己承认那就是的初恋。我理想中的恋爱绝不是那个样子的:既没有真心的情话也未发生过什么冲动,只有猜测只有负气,不是在享受爱情的幸福更让我真切地觉得是在受折磨。我为一时意气离家出走而叶子则永远消失,所以那天何雅问我有没恋过时我否定回答,我拒绝承认叶子是我的初恋不是我不敢面对而是我心里清楚我们那一份从各自心田里淌出的情感小溪流还未等到汇聚激流便已在中途销声匿迹蒸发干涸了,我与叶子之间不过是一段没有真正开始也没有结局的故事。但无论如何叶子都成为我生命中难忘的一个人,至少现在还未清除尽对她的记忆,是叶子引发了我对爱情的追求直至狂热。我仿佛注定会被叶子那样的女孩吸引,有段时间我疯狂地单恋,她们出现在花丛中出现在月亮的圆脸上,她们带着香味行走在我的梦里。我追捉她们逮住她们的小辫子、温柔地掐住她们雪白的脖子,一遍又一遍的说我爱你我爱你,随后她们当中有的发出一连串悦耳的笑声有的恼羞成怒有的惊慌失措呼吸急促。我肯定那是因为她们从未看到过我这样如此大胆如此无耻的表演而被吓坏了。是的,我胆大妄为,很多于我来说是不可能的事我总止不住痴心妄想。所以当阿云他们满脸幸福
的张狂对我形成压力时我想到了叶子。同时我也想到了何雅,她是那时距我最近的唯一的女人。
我呆在寝室里思念何雅那张左脸眼角上有四颗雀斑的面容时接到了她的电话,我仔细听着,她说我不去找她她就来找我。放下电话,她让我有点无法理喻,毕竟十二月的天气是那样的恶劣。最后我还是换上件毛衣去了,半小时后看见何雅在百货商店的长椅边伫立着。像什么呢?像一尊石膏雕像。
何雅那身雪白闪亮的高领毛衣、牛仔套长筒灰皮靴的打扮让我觉得她前所未有的淑女,而且那时她没叼烟。我从头到尾把她欣赏了一番一种特别反常的感觉油然而升。她的淑女打扮让我有种如愿以尝的幸福,即使我深知她绝不是那样的人。走近时才发现她的脸色枯槁,又见她掩面咳嗖了一声,她一定又熬夜了,但她那灿烂的笑容让我忘记了再对她唠叨。“去哪儿?”我远远的就朝她喊。
“广场。”她抿嘴笑。
我们坐公交去广场。车上的人很多,明显的超载。大家挤在一起相互取暖,有人在抽烟,车厢里很快便烟雾缭绕,我开始眩晕,我很讨厌香烟的臭味但我只能尽量把头靠向窗边,那样会使我好受些。何雅转过头来温柔地问我为什么样子那样难看?我说我缺氧,我快给闷死了。何雅调转过头开始怒视她身边那个正在吞云吐雾的男人直到他怏怏地打开车窗将大半截烟扔了出去。我看着飞出去的罪魁祸首心里舒服多了。我朝何雅竖起大母指,但她只是笑了笑。一会儿我便看到广场上人声鼎沸的样子,何雅是喜欢热闹的,于是我知道她为什么要来这儿了。
广场中央搭了一个舞台,一家服装公司在这里开展销会冬季大甩卖,请来了模特与歌手造势。歌手们的声音有点难听,他们唱冬天里的一把火。目的在于宣传他们的品牌,可能是要说他们的衣服能想冬天里的火把一样能给人带来温暖。我认为是他们在冷空气里劲歌热舞的劲头感动了大家而不是歌声。模特们很卖力,在一群人的吆喝声中处惊不变。一会儿我指着那个把大部分胸肌露出的模特问何雅是不是美女都不怕冷?何雅扭过头来白了我一眼说我的问题很没修养,却又反复地重复她的观点:模特们都好仇,尤其是我指的那个。
我倒不觉得,所以我继续聚精会神。何雅从后面捂住我的眼睛,待我挣扎开来舞台上已经是另外的一些歌手。我忍了。在她为台上的那个火鸡头发型的红毛青年欢呼雀跃两次准确无误地踩到我的脚丫时我还是忍了。后来由于挡在她面前的人越来越多越来越高的缘故她竟然要我背上她。我看着何雅,我得弄明白她这样做是否是想看到台上哪个最吸引女孩的火鸡头。
“不要!”我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因为我还认为那样会对我在人们面前保持的淑男形象产生颠覆性的影响。
“不嘛!就一会儿!十秒中好不好?”她开始跺脚,言出必行的样子。
“行,不过得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条件就是成为我的女朋友!”我很阴险地对她说。全我发誓,这是被迫的,除了对何雅,我从来未对哪个女孩阴险过。
“那么小的目的就要付出那么大的代价?太贪心了吧?”
“那是当然!何雅小姐,你也得为我的终身幸福作打算!”我以前所未有的狡猾试探她,但心里觉得很失败。我已经把我肚子里所有的坏水都用上了却想了这么烂的主意,可见我是多么的善良。我是善良的所以我还猜她下一步应该是狠狠地捏我两吧揍我一拳然后骂一句‘你是白痴’,结果没想到:
“那好,不过以后你得对我好!”
结果没想到她那么傻,谁都知道我是在糊弄她,她却没头没脑地答应?我突然想起人们说爱神丘比特蒙上眼射箭就是说明了爱情是盲目的,难道她现在就是那个状态?“你就不考虑一下?”我急了。
“考虑过了。”
“难道你就不在意我这张络腮胡子张飞眉毛脸?”
“络腮胡子怎么了?那是成熟男人的标志!张飞眉毛又怎么了?张飞那么帅!”
我顿时无语,但我告诉自己一个为了看别的男人而不惜降低择偶标准堵上自己的女孩不是值得我去爱的。
“来吧,我背着你,能看到什么?”当我在人群里以很难看的超负重姿态站稳脚跟后却听到她在头上喊:“陈默,我看到了,原来他们坐着升降机!”
咦?她不是要看那个火鸡头帅哥吗?
“我只想明白那些演员是怎样神秘地出现又是迅速地消失的。”何雅很满意对我一笑。
我很快便发现自己的双膝发软、心跳加速、视线恍惚,有晕到的前兆。那个时候的我忘记了没吃早饭而在肚子里回荡的饥饿,忘记了十二月的风刀在脸上划过的疼痛,那一刻我的心中有被这个暮霭沉沉的城市里冬天罕见的阳光击中了面部的灼热。我觉得自己在歇斯底里,而何雅却在傻傻的笑。
好不容易才从人群里争脱出来,何雅说她想去咖啡屋,我说行。我在她后面,她在前面蹦跳着很高兴的样子。我想可能是认识她这么久以来第一次答应她进咖啡屋这种我一直不太喜欢的地方。在穿越十字交叉口时我的脑子里突然一激灵,我转过头向左看去:一辆失控的卡车朝何雅飞奔而去。
那天我坐车回家,在火车驶过的十个小站的五个钟头里耳畔始终反复地回响着那些昔日不曾留意的欢声笑语,很累却因此无法入睡。什么都不想去想然而所有的记忆都像是倒带的电影那样在脑子里闪现,我的神经一直是在抽搐。那些永远也擦不干的泪水,那些永远也无法牢记的微笑,阿云、何雅、雪柳、李青彦、、、、、、那些憧憧人影。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你是难以将他们忘记的,你身边总会出现这样一些人:那些该忘却的,这些该抓住的。
而我是善忘的,在以后的日子里当他们也会像我以往淡忘的人和事一样无法挽回地渐渐从我脑海里消逝去,当记忆远去的时候我才明白我是无法留下任何人永远陪在我身边的。那时候车窗外是一片不断变幻的画面:山丘窜上高坡,高山追逐森林,森林马上又潜入湖泊,湖泊很快又伸出头来登上另一片陆地。于是我肯定我是留不住任何人的,其实很多和我相识过的人们都像是那奔驰着前进的火车两旁不断隐去的风景线:可遇而不可求,那些风景、他们,都一晃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