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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番外三:守岁 ...

  •   番外三:守岁

      无论大富大贵或贫寒之家,“过年”总是喜庆的。烈火烹油、鲜花着锦,富有富过法,称两斤白面、割一个猪头,穷有也有穷过法,热闹是一样。

      所谓过年并不是光一个大年三十,从腊八到正月十五,四十来天中有各种或有趣或麻烦的事要做。除了除夕,腊月二十九也是大日子,家家都油了桃符,换好门神、联对、挂牌,祭祖、别岁、焚天香,忙得不亦乐乎,这天还有一桩事情就是宴请,并非家宴,算是“公务”。
      闲云山庄自是不能免俗,反正诸般事务皆有定例,早备下齐齐整整十几桌酒席,来的都是庄中有头有脸之人,诸位管事、分堂堂主、送供奉的庄头等等等等,早已将整年公事禀告交割完毕,现下该是安心享用美酒佳肴,顺便与诸同僚联络感情,没准儿还三三两两各自约下更有趣的后续节目,毕竟一年到头难得这般齐聚。

      本是年年如此今年的气氛却有些怪异。坐在主桌尊位上的自然还是他们的庄主穆席云,与往年不同的是他身边并肩而坐的多了一人。
      确切地说,应该是多了两个人,把穆席云兴高采烈抱在手上的那个包裹得花团锦簇的小肉包子也算上的话。
      “少庄主”的出生是超过过年的大喜之事,毕竟过年是年年过,添丁进口的事儿可要难得多,何况还是长子。之前久儿满月的时候并未大肆庆贺,这里大部分人是第一次见到自己将来的主人。小家伙也十分给他的父亲大人挣面子,对着满堂宾客一点都不怕生,不哭不闹,到了该休息睡觉的时辰便乖乖给乳母抱去后堂。
      给庄主贺岁的时候也恭喜少庄主,倒是锦上添花的事情,可这凭空多出来的另一位“庄主”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怎么一回事?
      闲云山庄中知道暗卫存在的人并不多,见过他们的人更少,知道迟风来历的人实在是可以用屈指可数来形容。所以诸多下属只知道庄主前不久刚得了长子,然后多了个爱人——娃娃不会从石头缝里蹦出来,这本是理所当然的事儿,但那……是个男人!
      山庄内正式的说法是,那人贴身护卫庄主多年,生死与共,日久生情,水到渠成。这故事倒是模是样,也与事实相差不远,知道根底的几个人听了都不免咧咧嘴:所谓差之毫厘失之千里……

      知道有这么个人是一回事,真正见到对闲云山庄的大多数人来说还是第一次。还没来得及满足人皆有之的好奇心,大家伙儿都被又一个震撼性的消息整到消化不良:穆席云很淡定又很正式地宣布,迟风也是闲云山庄的庄主,以后所有人都要称他为迟庄主,一切与穆席云等同。

      庄主的命令是任何人都没有质疑的余地的,只能接受,虽然都带着茫然。大过年的穆席云当然不会容许人败了他的兴,何况是喜上加喜的好日子。闲云山庄的下属没有愚笨无能之人,从最初的打击中镇定下来之后,都或自然或不自然但很有理有节地顺次上前恭贺二位庄主大人。

      毕竟是过年,穆席云今日锦衣华服,比起平时的素淡服色花哨得像只孔雀,毫不掩饰的喜笑颜开比起平时的冷淡自持更是像孔雀开屏,下属们无不觉得庄主大人的表现完全可以作为“判若两人”一词的绘图解说了。
      迟风也与以往的装束完全不同,没有再穿侍卫或江湖中人的劲装之类,平生第一次穿了身锦袍,虽然颜色花样款式比穆席云朴素得多,配饰也是尽量简单,但所谓佛靠金装人靠衣装,又所谓情人眼里出那啥,在穆席云看来竟是从未见过的气度风韵。
      其实在闲云山庄下属眼里看来也不差:外貌冷峻的青年,凌厉的气势,在穆席云旁边也毫不逊色,据传武功出色且心思缜密,又对庄主专心一意。如此说来多这么一位庄主也说得过去。

      穆席云先还有点怕迟风在这种陌生的场合会不会不习惯不自在,毕竟他向来独来独往甚至不容人近身,现在看来仍然是自己多余担心了。迟风此时将冷面功夫发挥得当,对排着队儿上前见礼的下属从容自如,还真是个庄主样子。
      也对,无回岂是个没有见过诸般场面的人,只是这几年收敛了锋芒,隐于人后罢了。

      吃吃喝喝也是很辛苦的,酒宴就这么在表面热闹实际有点诡异有点别扭的气氛中结束,诸人各自归家,穆席云也没心思再变点其他花样,早早拖了人回房休息,毕竟明日方是整个年节中最重要的一天。
      老人曰:早睡早起身体好。年三十的一大早穆席云却是非自愿早起了,黑着脸从另半边已经冰凉的被窝里爬起来,到后山去逮人。
      ——今天是除夕诶,那人就不能歇一天吗,还是天蒙蒙亮就溜出去练剑。
      等逮到人穆席云的心情忽然又好起来,不知不觉地就变了对练。
      酣畅淋漓。
      若是常常如此,倒也相当不错。

      出门走动是大年初一以后的节目,除夕是全家团聚的日子,以往对没有一大家子人穆席云来说这天是比较无聊的,现在虽然也就一家三口,但也大不相同了。
      白天的事情不多,早饭之后两人便在庄内闲走。今日规矩宽松,年节赏赐丰厚,平时一步不敢多走一句不可妄言的下人也可随意玩乐,特别是年纪尚小的丫头小厮,可着劲儿追逐嬉闹,更少不了鞭炮烟火。烟火要等到晚上,鞭炮是随时可放,这玩意小孩大人都爱,怕的人也多半是又怕又爱。两人看着一群小鬼以及喜欢热闹的大人在那里放鞭放炮,捂着耳朵又叫又跳,比鞭炮的劈啪声还要响。
      这一看居然就消磨了半天,还觉得挺轻松自在,换了以前任谁也不会相信。

      内院还是幽静的,喧嚣与鞭炮声传到这里已是隐隐约约,不至惊扰了少庄主。穆席云和迟风到了固定时辰回来和久儿玩了一会,随意用过午饭便先躺下休息。
      什么事也没干有必要午睡吗?穆席云的理由很充分:留着精神晚上守岁。
      还真是要留着精神的样子,除了惯常的扮演人形八爪鱼把人当大型活动抱枕以外什么多余的举动都没有。不过,这样一来,到晚上是不是就劲头倍儿足兴致倍儿高呢?

      过年过年,过的就是大年三十到初一的这一宿,焦点和重头戏便是“守岁”。天黑之时主屋的偏厅里早摆下一桌丰盛佳肴,便是一家子的年夜饭了。通常人家里,“吃年夜饭”除了能吃到平日难得吃到或者少吃到的美食,一家子团团圆圆更是重要,特别是那些人丁兴旺的大家族,聚在一起高高兴兴热热闹闹的一年也就这一次,孩子们可以大胆放肆一下,而且,还、有、压、岁、钱、拿!这一家三口当然没把吃食之类放在心上,但这么一起过年,是第一次。
      要说第一次,久儿才什么都是第一次,这几天刚刚能自己抬头了,粉妆玉琢的一个小肉团子给穆席云抱在手上,兴致勃勃地伸长脖子探出脑袋研究面前的这一桌盛宴。
      逗孩子玩的时候穆席云抱得比较多,倒不是迟风不愿意抱,而是穆席云老爱和他抢,这不,又开始了。
      会惯坏小孩子的!

      穆席云才没想过这些,也不管久儿现在能不能吃桌上的那些东西,一样一样顺着指给他看。
      那是菜不是玩具啊!

      小娃娃毕竟是小娃娃,不可能真的和大人一样守岁,过了一会便被抱走休息,两人的年夜饭这才算正式开吃。
      年夜饭是要从三十一直吃到初一的,当然不会是匆匆忙忙填肚子,更多的是喝酒聊天玩乐。迟风是不饮酒的,奇怪的是平日有时喜欢自斟自酌小饮几杯的穆席云也没有喝,就只剩下一边慢慢慢慢吃一边闲聊,外加已经习以为常的调戏和被调戏。
      嗯现在应该算调情了。

      既是过年,聊来聊去的话题自然少不了与之有关。穆席云以往虽是锦衣玉食珠围翠绕的,唯独少了现下这种安谧温暖,年节之时再怎么繁华热闹也是只能让他淡然旁观,如今单单只是和迟风哄哄孩子便觉得满足无比,这个嘛斯文雅致或者说装那什么一点的说法叫返璞归真,用一句俗到不能再俗的话表述就是:老婆孩子热炕头。
      其实这才是最真最实的。

      迟风从九岁离家之后就没了过年过节的概念,在隐门之时自不必说,做了闲云山庄的暗卫之后轮班值守可不管什么年节。对以往已经变得久远的日子,他原本是不想再提,那并没有很多值得主动回忆的事。不知从何时起他的心境渐渐变化,旧时岁月中的艰辛困苦变得模糊,剩下的是那些或有趣或快乐的部分。现在和穆席云讲起孩童时的点点片段,心里只有柔软和怀念。

      就这么有一句没一句的吃一会讲一会,某人再随时吃点豆腐占点便宜,不知不觉夜已深沉,两人同时停了手上和嘴上的动作,侧耳倾听外面的动静。
      深夜的声音轻易就能传到很远,隐隐约约的钟声,不需武林高手,普通人凝神细听也能听到,一下,两下……一百零八下。
      城里城外,远远近近,噼里啪啦的鞭炮声此起彼伏。五颜六色的烟花在空中盛开,璀璨夺目。

      子时已到,现在是新的一年了。

      伺候了整夜的下人们笑盈盈上前恭贺新禧讨要压岁钱,自有安排好的赏钱赐下,也是都沾些喜气。穆席云拉着迟风去院子里看烟火,回来时屋里已重新收拾整齐,卧房外间暖炉上热水温着燕窝粥,内室红烛高烧,暖香袭人,下人们轻悄悄退下,只留了两个伶俐警醒的侍女在耳房伺候。
      鞭炮声已渐渐停息,屋里只剩两人静静相对。

      平时放在床边的小桌换了个大的,除了精致果品点心还有温好的美酒佳酿,之前饭桌上穆席云不单是没喝,根本都没备酒,原来是放在里屋了。
      屋里很暖,穆席云松开衣领,迟风顺手替他解了衣带,脱下外袍放好。两人在床沿坐下,穆席云斟了两杯酒,递了一杯给迟风。
      迟风拿着酒杯却有点为难。他不是完全没有酒量一沾杯就醉,实际上照少时在隐门训练时的表现还应该是酒量酒品都不错的,只是从来不喝。酒这东西,在杀手而言,是和毒药迷药春*药一般须得提防抵抗之物。
      穆席云看看他,满眼都是笑意,慢慢把身体紧贴过来,持杯的右手臂环过他的脖子,低沉好听的声音在他耳边轻语:“这是……交杯酒。”
      如被蛊惑般,迟风伸臂绕过穆席云的脖子,头颈交缠。
      举杯,两人同时饮下。
      这是穆席云此生喝过最甘美的酒。

      两人又依偎了一会才松开手臂,不知是酒力作用还是搂得热了,迟风满面红晕,两眼比平时更带些水色。穆席云按捺下啃过去的冲动,放下酒杯拿了个苹果递到他嘴边。
      迟风对着苹果犹豫了一下,穆席云眼睛在笑,脸上却硬要摆出一副坚决不放过的严肃表情,再看看桌上另外某几样果品……苹果总比某些强点。

      张口咬下,清香甘甜的果汁冲淡了酒味。穆席云用满脸笑容表示满意,然后将苹果拿到自己嘴边,一口咬下。
      还正咬在迟风咬过的位置。
      这分明是故意的!
      想抗议,但这种事怎么说得出口?迟风还没想明白该做出什么反应,被咬过两口的苹果又递到了他嘴边。看看摆出一副“吃我吃我”表情的苹果,看看摆出一副“吃你吃你”表情的穆席云,迟风忽然放开了:这种事情,这些事情,也没什么。
      于是换了穆席云对迟风泰然自若地和他一起吃苹果感到小小的惊讶。

      一杯酒肯定是不够的,有了第一杯后面的就顺理成章,穆席云很有点酒兴大发的样子,不单自己喝还往迟风嘴里灌——用嘴。
      说是灌动作却很轻柔,温热的唇紧紧相贴,柔软的舌彼此交缠,醇香的美酒混合了清甜的果味滑下喉咙,身体变得灼热,却不光是酒的作用。

      一壶酒不知不觉见了底,这点分量本不算什么,但所谓酒不醉人人自醉,两人都心跳加速情动不已。
      热。
      迟风伸手去解自己的衣带,被拦住了。
      穆席云用抢过美人手里的水果刀研究香橙的书生、蹲在门户大开的羊圈门口舔爪子的大灰狼的眼光上上下下前前后后打量了他半天,终于将他推倒在床上,覆了上来。
      长吻。
      比刚才慢,比刚才更有力,热烈而坚决。
      虽然不是夜夜春宵,情事也已是习以为常,但今天似乎有些不一样。
      穆席云暂时停下在迟风口中索求的唇舌,略抬起头来望向他。
      仿佛要让两人一同燃烧的目光。
      迟风想要抱他,却被抓住双腕压在床上动弹不得。穆席云没有开口,“让我来”的意思显而易见。

      于是俺拉灯拉灯拉灯拉灯~~~~~~~~~·

      半晌两人才从销魂的余韵中清醒过来,慢慢平复着激烈的呼吸与心跳。
      穆席云放下床帐,抬声唤人送了热水进来清洗。迟风欲要起身,却被他按住,在耳边低笑道:“还有力气,是没做够?要不要再来一次?”
      迟风本来只是有些酸软的身体一下子真没力气了,倒回床上瞪了他一眼。穆席云嗤嗤低笑着随便披了件睡袍起身,让侍女去内室门外候着,拿了巾帕亲自与他清理。
      “再来一次”至少现在只是吓唬人,穆席云就算现在有这个贼心也有这个贼能耐,还是缺了点贼胆。流云轩里的那一次,他别的没看清没记住,第二天早上床褥上的血污却是清清楚楚。那时生厌径自离开,到现在成了他心底一根小小的细刺,明明知道迟风不会为这有什么怨言,自个儿总觉得有点扎得慌。那一夜的具体情形如何,迟风是不肯讲的,也许很多年以后会,但现在他还拉不下这个脸来。今晚穆席云是打定主意要小心又小心的温存体贴,真到了激情荡漾之时什么决心都早抛到九霄云外,尽兴之后才有点后怕,毕竟这人的身体还没有很习惯承受。
      小心翼翼地清洗检查,还好,只是略有点红肿,并没有受伤。穆席云放下心来,取了备好的药油涂抹,顺带欣赏一番秘境美景,调笑两句。
      迟风把脸埋在枕头里不理他。
      穆席云一直笑个不停,让人送进温热的燕窝粥,连哄带扯拉他起来吃过宵夜,才搂着他睡下休息。
      相拥而眠。
      餍足之余的穆席云抱着人陷入沉睡前朦朦胧胧感到自己好像忘了点什么……是什么呢?好像也不是特别紧急的事。明天起来再说吧……
      春宵苦短。
      清晨。
      穆席云半醒之间忽然想起来自己忘了什么:应该提前警告某人大年初一早上不要又一清早溜去后山的。
      但怀抱里温暖充实的感觉让他知道这次忘了也无妨。
      睁开眼睛,正对上的是迟风明亮沉静的双眸。
      温暖的唇覆了过来,在穆席云的唇上轻贴一下,分开,平静又自然地开口:“早。”
      穆席云不禁微笑,回了一个轻吻:“早。”

      全文完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番外三:守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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