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若星》瑶瑟

63、番外一

　　已经多久了？没再见她，那个小女子。
　　总是把我的生命点燃，让我在空洞中找到一个平衡点，然后，又跑去另一个人那一边。
　　小时候看《洛神赋》，那种婉若游龙，翩若惊鸿的女子，曾是一生的渴望，我以为那样温柔的女人可以填补我生命的空白。然而碰上她，我一败涂地。
　　当她俏皮地在我面前吐着舌头，与元吉斗嘴，我就知道，我曾经构筑起的完美女性形象，完全的被眼前这个小女人给取代了。
　　我以为我是不需要激情的。太多的冷酷现实让我变得不喜言语，然而与她在一起，很自然的会说很多，并且希望听到她的回答。
　　可是，她总是为了另一个男人，我的弟弟，一再的挫伤我的自尊。
　　其实有那么点恨她的，但是爱太完全，所以恨是残缺，很容易消除。
　　我与世民之间，看似完全不同，其实骨子里是相同的，我们会喜欢这样一个女人，因为她是一束很特别的光芒，有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性情和智慧。元吉还不够了解我和世民，我与世民从过去到现在，其实都是最了解对方的。
　　我们是对手。
　　所以他是喜欢她的，我很确定。
　　此刻她在他的怀里？还是在黑暗中哭泣？每天晚上办公到这时候，我都会搁置下笔，然后去回想片刻，否则我无法继续这种地狱一样的日子。
　　我手里有权力，但是为了维护这权力，我却必须付出更多，所以我宁愿一无所有。
　　没有我的夜里，她会怎么过？
　　她一直睡不好，偶尔半夜醒来，她的呼吸还是急促的，放不安稳。
　　疼惜这样一个矛盾的女人已经成了身体的本能，虽然我知道，她尽管瘦小却可以独自撑起自己的天，可是，我舍不得。
　　暴风骤雨会把她压垮，勾心斗角会让她的面容失去光彩，所以我宁愿我为她担着。既然我已经承受了那许多，多承受一些又何妨？
　　不知道她有没有怨恨我？
　　当初得知她被送往别院的时候，我气得只想把王氏，我的妻子，痛打一顿然后休了。然而从她的安全着想，也许这样更好。而王氏，将会知道惹怒我的下场的。
　　但是看到王氏那双?岬难塾胨?に疲?谷梦蚁虏涣耸帧Ｋ?囊磺卸继?梦一衬睿??裕?崛梦野焉肀叩囊磺卸嫉弊魉?挠白印?
　　王氏，如果你知道你竟是因她而免去了今后的孤苦，是否该好好的感谢一番？可是，我不会再施舍任何东西给你，你该明白。
　　尘埃落定，但在寂寞的夜晚，当没有什么再可依托，我只能选择自我麻醉。
　　我开始无止境地喝酒，每天如此，没有她，我生不如死。
　　虽然我的这种自暴自弃的举动可能会引来世民他们的攻击，也许是参我一本，也许是别的，但是我都不介意。生命没有她，一切都没有意义。
　　果然，这样持续了许久，世民阵营的人开始在父皇面前进言了。
　　父亲真的老了，不复当年的俊朗。他对我的期许过高，所以对于我的不思上进更是表现出痛心疾首。那样的父亲是我所害怕的。
　　其实他并不是真那么痛心，他坐在那个位子上，早就身不由己。亲情在此刻，早已不是感情。
　　两边都是自己的儿子，虽然他喜欢世民更多些，但是他也放不开我。他需要我们两个的存在，互相牵制，而保全他自己，也保全我们。
　　如果谁的权力过大，悲剧就一定会酿成。
　　父亲会失去宝座，而我们之间的一个，会失去性命。
　　其实失去性命又如何？未来还是会有无休止的争斗存在于我们的孩子之间。
　　当初太原起兵的时候，我们就该知道会有这一天，历史轮回往复，从不曾歇。哪一朝哪一代的皇家子弟，不会为了那一个至上的宝座，而互相杀戮，枉送性命？
　　有时候，我们的命竟比一般蝇营狗苟之人更不如。
　　所以那时太原起兵，我并不坚决。这成为他们攻击我的理由，也成为世人嘲笑我的借口。
　　不过，为了父亲那一份苍老的无助，我决心按他的要求回归所谓的正途。
　　然后，堆积如山的公文填满了我的东宫，多少人在东宫外等候，只为见我一面，让我为他们裁决。每天都忙不胜忙，这竟然也可以成为忘记痛苦的药。于是，我开始不眠不休，不让自己有片刻得闲。
　　快乐离我越来越远了。
　　我发兵要去征讨刘黑闼，路过别院的时候，我还是忍住不进去，只让自己的声音告诉她，我要走了。
　　风过，一树梨花落满身。
　　这一次离开，回来后，竟有物是人非之感。
　　世民在我出征这段时间里，安插了太多心腹进来，防不胜防，干脆让他看吧，我早就没有了秘密，我的生活中到处都是暗探，父亲的，他的，我不说不代表我不知道，只是都习惯了而已。
　　王氏去找过她了，戴氏也去过了，我不认为她们的语言会伤害到她什么，但是还是担心的派人跟去了。知道她过得很好，我便也能过得好些。
　　终于到了六月了，渴盼了这个荷花盛放的季节很久了。
　　犹记得当时日光明媚晃荡，她就站在那桥上，美得出尘。
　　有些宫女正在采莲蓬，让我突然想到了一首乐府诗。
　　涉江采芙蓉，兰泽多芳草。
　　采之欲遗谁，所思在远道。
　　还顾望旧乡，长路漫浩浩。
　　同心而离居，忧伤以终老。
　　有些诗歌，只有在特定的情与景中，才能让人感怀深刻，黯然伤神。
　　我就这样看满池的白莲，一站就站到天黑。这些日子，我更愿意与荷花待在一起。
　　只是，如果一日不问政事，就会被瞬息万变的朝廷给吞没。
　　世民早就想对我下手，这次对他，正是好时机。栽赃或诬陷都只是一般手段，这都没有什么。
　　而我不介意带一朵莲花去受牢狱之灾，对我，这变成了一种享受。我只希望，她能过得好。
　　其实，让我可以远离这噬人的政治，远离这一切的纷扰，我真该谢谢我的弟弟。虽然，他一辈子都未必能堪破。
　　东宫，比监狱更像监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