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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遇见(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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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夏·十八,晨。
清晨的阳光温柔的洒在行人身上,昨天是夜禁的最后一天,今天一切恢复正常。行人们踏着轻快的步子,昨晚凝烟楼失火的事并未影响多少人。奇德镇还是一个祥和的镇子。
左雨铃静静地走在街道上,她左边是玉树,他还是老样子:神色平静且不说话。
真的要去凝烟楼吗?左雨铃盯着前方的路,目光中有些忧郁,现在赶去还有用么?从离开琳泊丝他们到现在已有三十多个小时了,他们是怎么看待这件事情的?特雷斯知道她被人带走了么?他们能否想到她被人莫名的扔在路边?现在去凝烟楼真能见到特雷斯吗?
左雨铃越行越慢最后连终于怔怔地停在了路边。
“怎么了?”玉树的声音一向是淡淡的,仅此还多了一丝不悦。
左雨铃迟疑着,说:“我……,我在想是不是非得去凝烟楼……,也许会有别的办法……”
“……。”虽不满于左雨铃这期期艾艾的样子,余数还是懒得说废话。只是看着左雨铃那略显迷茫与不安的眸子等待她把话讲完然后带她去凝烟楼。凝烟楼……一想到这个,玉树禁不住皱了皱眉:作业水的不安稳,左雨铃为何如此着急的要赶去凝烟楼?难道她竟……
左雨铃越想越担忧,之前坚持的去凝烟楼就可以见到琳泊丝这一信念开始动摇,见玉树不搭话,心中忽然升起一种罪恶感,别开目光说:“你说,我们要不要到那个不知名的旅店瞧一瞧?他们说不定会那儿去了?”
“随便你!”玉树从左雨铃的话语中隐隐得知她和琳泊丝因凝烟楼里奇失火失散——谈到这个话题时左雨铃的表情总是很奇怪,即忧伤且为难的样子,好像还包含了少有的谨慎……“真看不出来你还是这种优柔寡断的人,你今早不是很果断地将那个男人推给泊英了吗?”
左雨铃目光一转,与玉树对视一眼,一副被人看穿心事而震惊的模样,在这一刻,他又恢复了平常的心情:“什么叫做‘推给泊英’啊?还有,不要男人男人的叫个不停好不好?他才十七岁呢!只能算年轻人。你那样叫他听起来怪别扭的,真是……”
“就这样让他走……”玉树看着左雨铃微红的脸,心里有些羡慕:为什么他不能做到呢?“就这样让他走,你放得下吗?”
左雨铃两颊绯红:他果然看出来了?看来她还是没能掩饰好自己的心情呢……
强压下心中的羞涩,左雨铃坦白道:“引用一句歌词:‘能放得下,不等于忘得了。’——说不定我以后会后悔呢?可是……。喂,玉树,你是怎么想的呢?如果是你,你会不会留他?”
“我?”玉树略略诧异:她难道看不出他的答案?“我不是你,我的意见对你而言参考价值不大吧?”
“也对!”左雨铃重重地点头微笑看着玉树:“幸好泊英有事要离开这个镇子,……他的伤口虽已愈合,但失掉的血确实回不来的。我发现这儿的治安还不是一般的差了!你这个当老大的也真狠心,居然就这样让可怜的泊英同志独自穿越大草原……,我怕他走到一半突然挂了,所以就拜托……那…那家伙帮忙护航啊!看我是个好心人吧?”
“你只是想从他那儿逃开罢了。”
“逃开?!”左雨铃挑着眉做出不知该说什么的表情,片刻后大声叹气道:“难道你认为我该告诉他我对他有好感希望他留在我身边吗?哼……我有权利那样做吗?而,所谓的喜欢一个人就是要让对方和自己在一起吗?在一起又能如何?可以幸福吗?让他留在我身边只能给他惹一堆麻烦吧!这个奇德镇可没有我们想像中的平静!”
“哼……”玉树仰头凝视天空淡淡地说:“你以为……你这样子和他分开以后还会有见面的机会吗?”
“我……!”左雨铃的脸上漂起两朵阴云,自知玉树的话没错,心里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怔怔地盯着地面,好半天才说:“或许吧!……算了,不提这个话题。玉树,你先领我到昨天的那个旅店去好不好?”
“不去凝烟楼了?左雨铃,你和琳泊丝到底遇上了什么事情?你们怎么会去凝烟楼那种地方?”
“玉树……”左雨铃看着玉树那略带恳求意味的眼神,想到在她生命中一闪而过、不敢问及姓名的男孩子,不禁同情起玉树来,她本是个容易因心情而影响判断力的人,这同命相连的感觉一涌上心头就顾不上别的了,说:“你离开那天,我一直苦恼着又和姐姐错过了,心情非常沮丧……,所以想找点别的事情引开注意力,……想来想去思想忽然转到青楼上,就央求琳泊丝带我去逛青楼……,然后我们就去了凝烟楼……”说到这儿,左雨铃心里一阵酸楚,秋月的一颦一笑缓缓浮现,她脸上一凉,视线已模糊。
玉树先是见左雨铃满脸的凄切,心中已七上八下,再见她落泪,心里一急,原先做出的种种决定早不知上何处去了,满心都是琳泊丝的容颜,一把抓住左雨铃的手腕,急道:“她怎么了?你们遇上了那场大火吗?你怎么那么无知,竟想去那种地方?”
左雨铃左手腕被玉树用力抓着,只觉得疼痛难当,但却不挣扎,把这当成做错事的惩罚,颤声道:“琳泊丝她为了保护我背上受伤了,……不过……”忽觉手上一紧,一股大力传来,不由自主地随着玉树向前跑去。下面的话就没机会说出口了。
玉树拉着左雨铃一路飞奔。不出一盏茶的功夫已赶到左雨铃投宿的旅店。此刻已日上三竿,早饭时间早过去了,但仍有几个晚起的客人散坐在店内悠闲地吃着早餐。
左雨铃上学时完全忽视锻炼的重要性,再加上病刚好,身体哪经得住这般折腾?刚停下脚步,一阵无法抑制的咳嗽立刻从她口中逸出。
玉树没料到左雨铃的体质差到这份上,吓了一跳,心想:你的身体这么差居然还敢四处乱跑?出于爱屋及乌的精神,忙将左雨铃扶至最近的桌边坐下,同时冲守在店内的飞星叫道:“店伙计,麻烦你拿一杯热茶来!”
“好的,稍等!”飞星答应着提起茶壶走过来,往准备好的杯子倒了满杯水推到左雨铃面前说:“请用。”
左雨铃本想说她只要剧烈运动就会客咳嗽,过一阵子就好了,不需如此的,但飞星已将水倒好了,她就端起杯子抿一小口水咽下,笑着说:“谢谢你。”
飞星没想到会因这种分内的小事而得到一声“谢谢”,忍不住多看左雨铃两眼,原本怀疑她寻找左明菁是别有用心而产生的恶感随之减去几分,低声道:“这是我应该做的。”
玉树见左雨铃慢慢恢复正常便不再担心她,转向飞星道:“请问,与这位姑娘一同来的那个女孩在不在这里?”
飞星只稍稍一怔,立刻会过意来,不敢乱加猜测,说:“她昨天清晨被人送来了,不知怎么受了伤……”
知道琳泊丝在这里,玉树说了句多谢就站起身。正要冲上楼去却发觉衣袖被左雨铃轻轻拉住了。见她神色一动,玉树就明了,柔声说:“我只想去看看她,不会怎样的。”
左雨铃明白玉树的感受,张了张嘴却不知说什么好,缓缓松手。
玉树问过飞星琳泊丝的房间号码立刻上楼去了。
左雨铃目送玉树上楼,心下一片感伤,喃喃自语道:“何苦呢?何必呢?”
楼梯上走下一黑发男子,他与来不及收回目光的左雨铃对视一眼,径直向她走过来。
他们认识吗?左雨铃暗暗心惊,忽然想到自己坐在门边,这黑发男子说不定是要出门吧,于是低下头慢慢喝水。
黑发男子来到左雨铃这桌,在她对面坐下。
“左雨铃,你怎么找来的?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个声音是——?左雨铃诧异地望着桌对面那张熟悉的脸结结巴巴地说:“你是……特雷斯?你的头发……怎么是黑色的?”应该是金色的才对呀!
“金色太显眼。”特雷斯微微一笑,他本想吃饭后继续寻找左雨铃的,没想到她自己回来了,除去脸上的倦意,她和之前看起来没有什么不同,那晚上发生了什么事情,她还能安然无事的回来?“我和琳泊丝都以为你被人抓住了,那晚我追出去时你已经不在院中了,你……遇上了什么事情?”
“我?我也不大清楚……”左雨铃摸摸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她确实什么都不知道:“应该是别人找错人了吧?反正我被人弄晕了扔在大街上,后来遇上认识的人就让他送我回来了,还以为你们会在凝烟楼……幸好没去!哦,对了,琳泊丝她现在怎么样了?”
看来她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这真是个意外么?不过他现在没事,还是不要让她担心为好。“琳泊丝失血过多一度昏迷不醒,今早总算醒过来了,你现在去看看她吧,他知道你平安回来一定会高兴的。”
“不了,我……”她没事就好,现在不去打扰玉树……等会儿再上去帮她疗伤吧,“我等下再去……啊!你的手怎么搞的?受伤了?”
“一点小伤而已,已经包扎好了,不会有事的。”
“我看看!”左雨铃一把抓过特雷斯的右手,心想:反正已经学会疗伤了,有能力留着不用就是浪费,“特雷斯,你不要乱动哦,我帮你疗伤!”
“恩?”特雷斯一怔,马上会过意来:他总是有种奇怪的感觉——要将眼前的这个女孩和真言联系在一起是一件很难的事情,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呢?“不用了,在这里会——”
橙色的光芒温柔地包围着特雷斯的手掌,由于是白天,这微光不易察觉,不一会儿那光芒像被吸收似的逐渐隐没。特雷斯扫视四周没发现异样这才松了口气,温和地看着左雨铃说:“左小姐,多谢你为我疗伤,可是,希望你能谨慎一些……”
“我知道!”左雨铃重重地叹了口气,以右手撑头盯着飞星送过来的那杯水闷声说:“为什么你和琳泊丝一样都认为我应该留存这个真言的身份呢?特雷斯,身为真言是一件很丢人的事情么?”
“左雨铃……”特雷斯柔声说:“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的。”
“我知道!我只是觉得……有点儿不满吧!你们提到真言时脸上总是很虔诚的表情……当然,我是当不起真言这个称号的。可实际上呢?我却连帮人疗伤都不能在大庭广众下做,这种感觉就像是考试舞弊——难道真言都得隐姓埋名遮遮掩掩地过日子么?帮人疗伤不是好事吗?为什么做好事却像做亏心事?……我真搞不懂!什么样的人才能正常的活在这个世界上呢?无论在哪个世界大家都一样的辛苦吗?”
“左雨铃……”特雷斯有些哀伤地看着坦白说出自己心中感受的女孩,沉淀在心中的记忆慢慢苏醒:四年前,一位少女也是用这样的口气质疑另一件事情的……
“哎,算了,没什么。”左雨铃端起杯子将水饮尽,眼里的愤怒尽去,只余下几点迷茫,“可能最近心情不好,所以比较喜欢胡说八道吧……本来我还是很高兴来到这个世界的……以为在这里可以不用压抑自己的个性随心所欲的生活直到找到我老姐。可是我错了,在这里我能做的事情更少了……有更多事情我都不能做……!既然如此,为什么又让我遇见了……”
“真言小姐,”一个冷漠的声音忽然打断了左雨铃渐渐激动的话语:“请你……”
“恩?你说的是我吗?”左雨铃这才发现桌边不知何时多出一个手持宝剑的男人。
“是。镇主大人派我们来请真言去德心府。他有疑问请教。”
“‘我们’?”左雨铃飞快地回头看一眼突然出现在旅店门口的数名士兵,投给特雷斯一个“报应来得真快”的笑容,冷冷地说:“我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