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屋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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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屋顶。
文翰推着一架轮椅，在屋顶上徘徊。上弦月、两点疏星，虽然不及皎洁的月色、满天繁星，但也能衬托出祥和的气氛。
轮椅上面的是逸晴。
静夜里，更使人有一种倾诉的欲望。
“阿翰，我记得，你在医院的时候是不是还有什么话要讲，但是被那个电话打断的？”
“呃……嗯。”
“那你现在说吧。”
“你是不是早就……直到自己是……肝癌晚期？”
说着，文翰看到逸晴点了点头。
“那是不是因为这个……跟潘哥、小飞还有我……”
逸晴还在点着头。
文翰不再说话了，倒是逸晴开了腔：“我有一次肚子痛得不行，去医院检查的时候，照了个CT，医生说我的肝癌治愈的几率已经不大了，而且拖得越久，几率也越低。我的家庭也不怎么富裕，但是父亲还是努力给我筹钱。但是，也是因为这个，父亲卖命工作，却因为工伤，之前攒下的钱都不够他的医疗费，终于不治身亡。后来，母亲没有走出父亲死亡的阴影，也辞世而去。祖父母嫌弃我是女孩子，也处处为难我。后来……我才自己去打工，维持自己学业。”逸晴说着，话语虽然掩埋不了淡淡的哀伤，文翰却听得出她没有落泪。
“后来，我渐渐生出一种想法——既然所剩的时日不多了，不如尽自己的能力去帮助别人吧。后来，潘哥的人就找到了我。潘哥……其实只是个外刚内柔的人，外表好像很凶，内心还是很脆弱。他有很多个‘老婆’，可是没有一个知心的，都是贪图潘哥的钱财。他很叛逆，所以他不理解父母，父母不理解他。所有心里话只能憋在心底。后来，我试着去了解他的内心，跟他掏心窝子。于是，慢慢的，他便开始依赖我，离不开跟我谈心的感觉了。
“受到这个的鼓舞，我更想依靠自己的能力帮助别人。再后来，我偶然认识到了小飞。他是个很优秀的男生，只是……只是很冲动而已，对一些事的看法很偏激。当时，他向一个心仪已久的女生表白，但是遭到了拒绝，几乎已经开始厌世了。我跟对潘哥一样，试着了解他的内心，跟他谈心。可是我意想不到，他居然会喜欢了我。于是……”
“于是你答应做他的女朋友。”文翰打断了她的话。
“嗯。”
文翰听着逸晴的回答，从侧面注意到她微微上扬的嘴角。
“然后，我就遇到了你了呀……给我伴奏《月光》，还把我‘妈’逗得这么高兴……你知道，我母亲去世之后，我便一直很依赖我‘妈’，期望从她那里能够找到遗失的母爱。”
“其实……在帮助那些……那些男生的时候，你……有没有真正地喜欢过……谁？”
“唔……有啊。我有一段时间……很喜欢小飞。”逸晴一边说着，一边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天台外墙旁边的文翰。他倚着齐腰高的外墙，看着那条仍然灯火阑珊的马路。动作、眼神，不引人注意的叹息，逸晴似乎能够感到一种奇怪的感情。似乎相当失望，却又是早已料到，但仍抱有一丝希望，然而还是被打碎。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到什么……时候的呢？”
“从认识他没多久，到我入院那一天。”
文翰转过身，一脸的惊讶。
“我没有想到，一个瘫痪的女生，一个垂死的女生，还能得到一个男生这么贴心的照顾。一个月，整整一个月，那个男生没有离开过女生超过一个小时。你该知道，女生都是很容易感动的。如果那个男生现在向女生求婚，我想那个女生应该不会拒绝的吧……”逸晴看着文翰半红的脸，呵呵地笑了起来。
文翰抬头望着天空，张开双臂，像是在享受着什么。逸晴笑了一会儿也不笑了，顺着文翰的视野望去，北边是一颗明亮的星星。想不到在这个晚上也能看到北极星。
“那天……在医院里……那个电话……”
“是小飞的。”
“小……飞？”
“嗯。他跟我说……分手。说是要成全我们，把我让给你……”
“畜生……”
“还是不要这么说他吧。他嫌弃我也好——即使这样，我也不会怪他的。”
“他不是Jay迷，没有看过《D调的华丽》——Jay说，‘爱一个人，就是喜欢她的一切嘛。’”
逸晴笑笑，“你真的是这样对待你爱的女生的啊？”
“是啊。”
“唔……那个女生一定很幸福。”
“呵，也许吧。”
逸晴轻叹一口气，在静夜之下，也能特别明显，也能传到文翰的耳中。
“逸晴，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是啊。雅清她……”
文翰一边听着，一边颤抖着取出烟盒，刚要抽出香烟，却一下把烟盒丢下楼去，手颤抖的摸着口袋，只是一遍遍地确定身上没有烟盒，然后又转身伏在石墙上。
“阿翰……你……”
“我抽过不少的……烟，但是我要……控制自己，不要染上……烟瘾。”文翰顿了顿，“抽烟还是……从那次……然后开始的。也幸好有……雅清，她真的……真的是个好女孩。”
“是啊，我本来只是……虽然你能够放下忆凌，可是……毕竟我只是减轻你的痛苦……可是她做到了。”
文翰咽下一口唾沫，咬了咬牙，“在去取你的……B超化验单的时候，她问我，你瘫了，我还会……还会爱你吗？我真的……真的不知道我该……后来……后来知道你是肝癌……晚期。在你睡了……之后，她叫我……出去一下，要我给她……答案。我也不知道，我照顾……你，是真的是爱你，还是……补偿……”
文翰转过身，发现已经没有了听众。四处张望之下，逸晴慢慢用尚未完全康复手转动轮椅侧面的手轮圈，沿着石墙吃力地前进。转动手轮圈的手突然不需要用力了，轮椅前进的速度也慢慢加快。坐在轮椅上，她听到了身后传来的声音：
“后来我想，补偿你……是应该的。但是……我同样爱你。”那阵声音顿了顿，“你要去哪里，我会……推着你去的，我会一直……在你身边。无论是天涯海角，或者是……任何地方……”
文翰咳了咳，“你的手……还没好，不要用力过度了。”
逸晴听着文翰讲的话，心中感到一阵暖意。
“唔……还有啊，你刚才说……那个男生要是向女生……求婚，那个女生会……会怎么样来着？”
逸晴笑笑，“现在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了！我有两个条件哦。”
文翰窘着脸，“我尽量……答应。”
“好，第一个条件，你明天去跟潘哥讲清楚，我们跟他划清界线。”
文翰轻声叹息，“你不说，我也会这么做。”
“嗯。第二个条件……我跟你讲过的，我要九百九十九朵玫瑰。”
“呃……花店里的……九百九十九朵玫瑰……要多少钱的？”
“我不要花店里的玫瑰……那些太容易凋谢了。”逸晴说着，转过身对着身后的文翰眨了眨眼。
“不是有……假花吗？”
“哎呀……我要你……折纸玫瑰给我。”
文翰尽力睁大了自己的小眼睛，“折？九百九十九朵？”
逸晴努起嘴，皱起了眉头，“怎么啦？给不起啊？！就连要你折几朵纸玫瑰都……”
“不是啦。九百九十九朵玫瑰哦！要折……要折多久啊？九十九朵……不行吗？”
逸晴突然“嘿嘿”地笑了起来，“那我不管，总之，要有九百九十九朵玫瑰才能向我求婚哦！”
“好好好，我折，我折行了吧……”
“……”
次日，早晨。
文翰早早醒来了，看着还在床上熟睡的逸晴，不忍惊醒她，也不敢离去。因为逸晴不在轮椅上，没有办法活动。文翰便坐在床边，腿上放着一本翻开的折纸书，那一页上画着一朵绽放的玫瑰，还配着许多半成品的插图。文翰手中捏着彩纸，仔细地按照书上的步骤折着，却一次次地失败。早上才买的一叠彩纸，差不多也都纷纷变成纸团，落到床边的地上。
男生本来不善手工，只是文翰耐心比较好。又不知道过了多久，一朵歪着脑袋的纸玫瑰终于在文翰的手中绽放——只是绽放得有点奇怪，花瓣之间的间隔显得特别不协调。
然而，辛苦了一个清早，终于能够开放出一朵玫瑰，还是值得高兴的，高兴得甚至忘了床上的逸晴，两眼直直地盯着手中那朵白色的玫瑰，口中还不时发出声声赞叹。
手机突然一声响，把文翰拉回了现实，也唤醒了逸晴。
文翰看了看来电显示，直接把电话挂了，还关了手机。
“折得不错啊……”
文翰听见床上有动静，马上转过身，拿着那朵弱不禁风的玫瑰，“逸晴，你也觉得我……我折得好啊？”
“嗯。第一朵就成这个样子，确实折得不错了。只是要是这朵玫瑰能够坚强一点，长得能够均匀一点，那就是一朵很棒的玫瑰了。”
文翰听逸晴说着，热情一下就冷却了一半，“唔……我折了大半个……上午了耶……刚买的三叠……彩纸，都只剩下这么……几张了。”文翰说着，捻起床头柜上的三张彩纸。
逸晴吃了一惊，不禁翻过身，看看地板上一个个的彩色纸团，但很快又“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笑什么啊……”
“呵呵，没什么呀，呵呵……”
“还笑……”文翰突然上前，将逸晴抱了起来，“看你还笑……”
“没有啦……哈哈，原来你手那么笨的啊……这样子的花可不算一朵玫瑰哦！”
文翰眼睛盯着逸晴的眼睛，露出狰狞的目光，“这朵玫瑰……你不收？！”
逸晴又继续笑了几声，“不——收！”
文翰的脸马上拉了下来，轻轻地把逸晴放在轮椅上，“不收……不收我就再买彩纸折咯……”
“翰翰乖啊……”
文翰做了个鬼脸，“这朵玫瑰……你拿好，我要……出去一趟。”
“去哪？”
“找……潘哥。”
逸晴倒吸一口凉气，“你这个时候敢找他……你不要命啦？”
文翰一边收拾着一个盒子，把几叠红色的纸片放进去，一边回答：“早晚都要面对的，还是及早面对为好。”
逸晴转动着手轮圈，上前了两步，“这些钱……”
“潘哥以前……给我的。我……不敢用。”
逸晴点点头，表示赞同，“如果这些钱不还给潘哥，恐怕你就无法脱身了。”
言语中，文翰已经将钱都放进盒子里，盖上了盒盖，“好了，我走了。”
“嗯，保重……万一有情况……你要赶快逃走才好啊……”
文翰不置可否，前倾着身体，亲了一下逸晴的额头。
转身，开门……
逸晴看得见他停了停，但是——眼前突然没了影像，而后便听到关门的声音。“奇怪，这几天眼睛怎么总是突然看不到东西，是怎么回事呢？”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屋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