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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细雨湿衣,闲花落地 ...

  •   一直坚强不屈的憨园此时眼神一柔,将将要流下泪来的样子,“扶弱锄强?区区小子我也是恶霸强贼?我不过一介弱男子,今却被……无颜见家中父老,实乃家中耻辱啊……”他浑身上下只有脖子可以扭动,勉强将脸缓缓撇开,亦是悲痛之极反无声,眼见一行清泪顺着眼角就流了下来。
      要知道,他如今的模样是浓眉大眼的粗豪,不是那清秀艳婉的小馆,他眉,是不一般的粗豪笔泼墨染了一般的铁棒眉,眼,是不一般的铁坨被一锤子狠狠砸下去的铁坨眼,浑身上下不是铁棒就是铁坨,没有半分激得起旁人半分爱怜的打扮,这种小倌常用的手段,不适合你啊憨园兄。

      徐思远毫不动容,竖了眉毛,一扫先前开朗慷慨,严厉起声音,狠盯着憨园,“你个恶贼,还敢狡辩?如此巧言令色,欺骗我的姐妹,到底是何居心,有何所图?”

      南湘见这徐思远脾气一拨就燃,从没有错的,这憨园是照自己吩咐看着徐思远到底所欲何为,虽不知她用了什么方法,现在竟被困在这如此狼狈,却也无法在一旁只顾着袖手旁观。将桌上茶壶移到手中,给徐思远倒了一杯茶,以茶做赔礼,双手持杯缓言道:
      “思远姐姐可是怪我误闯姐姐房间,见了此人,坏了姐姐好事?——既然姐姐如此生气,错在忘机身上,贾忘机又如何敢在您这叨扰呢,告辞。”南湘越说越客气,最后索性站起身来,一作揖转身便欲走。

      ※※※※※

      窗外沙沙声作响,好似天界白玉堂前垂落凡间帷幕三万里,细细密密织了碧灰色的毯子。徐思远心忧烦比栏外漫天细雨更扰人。
      没想到自己捉小贼捆小贼,最后竟捉弄到自己身上来了。此时忘机妹子一腔脾气更是好没道理。奈何自己是主她是客,既是作揖又是笑脸解释,好一番阻拦才将将把这看似温和其实内里颇犟脾气的贾忘机重新唤了回来。

      直到此时才有闲心望望窗外,见雨势只有沾衣之意,稍稍舒畅,方才稍解烦恼。

      她提起茶壶倒了三杯茶,分送南湘杏两人面前,自己也捡了个杯子握在手里,笑着对面前女子叹息道:“妹妹好大脾气,真真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姐姐我这不是气这小贼做作狡猾,怕着了道委屈都无处说去嘛,不免就有些激动,激动之下不免就有些……”

      南湘见自己这一番作态结果颇让人满意,虽说胡搅蛮缠,先且解了围再说。
      此时见徐思远故意伏低做小,她也不是故意挑剔的人。笑着再举杯赔礼,此番乃是真心,语气更温和真切了三分:“是妹妹莽撞了。再说,我不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嘛,可见姐姐比九头牛力气还大,还英雄。”

      徐思远茶入喉咙,刚咽下一半,便入耳一听这话着实奇怪,喉间一梗差点呛出来吐了对面人满头满脸,呛了半天才抚胸无奈道,“妹妹看似好脾气好欺负,可这张嘴,真真……”

      言道此处,再打闹便也没什意思,彼此相视一笑。

      杏在一旁看得清楚,见两人虽风波丛生,却投契异常,心下便有了些盘算。又见自己王女舌灿莲花外加行事果断,可言语间硬是将这徐思远治得好好的,丝毫不见软。只是行事间咄咄逼人之意有些过,果然是同坠湖前那般,玩笑间灰飞湮灭,最喜将人玩弄于手掌之间的性格手段,两样了呢……
      她感叹之余,不忘打量打量那上次见面还嚣张无比这次一见却无比狼狈的憨园。她实在不清楚这难缠之极的家伙到底是如何被这徐思远诳入鹄中,落到如此下场。任务完不成且不说,还给自己王女添了不少麻烦。看着光鲜,谁知竟是个不着数的。

      想及此,她虽说比较收敛的眼光,不免也就有些锋利。

      憨园本低头一旁不知茫然出神还是怎地,恍神间仿佛有目光触目而来方抬眸回望。见杏目光不善,转瞬间眼神之飞扬,比杏更嚣张更咄咄,哪还有刚才那委屈示弱的样?

      南湘同徐思远这边嬉闹投契,杏与憨园这厢金戈铁马却也好玩。一旁斜雨湿衣,栏外闲花落地,谁也无心看,谁也无心管。

      ※※※※※

      徐思远来自锦官城。

      她有个极其博学也极其暴力传说中的“文武双修,文武双全,神机妙算,尤甚诸葛”的师母。

      某日,她的师母灵感忽来,忙掐指一算,算出圣音今城瑞气环绕必出大事,师母她扫帚功一使,将某个人扫地出门,美其名曰:“替师母我砸场去。捞不回个头等第一别回来见我。”

      于是,被师母一扫帚扫到今城来的锦官土包子徐思远同志,初入宝地得罪的第数不清的人,同时也是第一个朋友便是这名头花哨,处境却尴尬的端木王女。

      她只知这化名贾忘机的女子,举手投足颇显今城大气清雅,言谈颇合己意思。又哪知这人以后会替自己招来多少麻烦?

      南湘左迁右绕,使出经天纬地之功缠天搅地只能,总算得到她较为满意的答案。至于细节问题……就不用每次都麻烦她这个王女辛苦进城来查问吧?——南湘饱含意味的瞄了眼依旧被捆在一旁沉默不语的憨园。

      他送来一个同样饱含意味的秋波,虽被捆着却依旧懒得张嘴,在一旁默默做雕塑,没有做帮衬的自觉。

      南湘朝天翻了个白眼。

      窗外淫雨霏霏,有如幕帘,逐渐掩了苍穹。
      见天色已晚,徐思远早已吩咐小二置办一桌饭菜上来,三素两荤,南湘一张嘴不知不觉已被那王府的锦衣玉食养得有些挑剔起来,便随意用筷子挑拣着几下,不入口便放下筷子,笑道,“思远姊台与我第一次见面,也是这么一个下雨的时候吧,真真有缘。”

      徐思远正掀开小二送来的桂花酿瓶盖,送到鼻前轻嗅一口,皱眉啐道,“啐,没天良的黑店!这水里掺酒还三钱一壶!”南湘本欲伤春悲秋,听她一眼顿失风雅,不由失笑。徐思远嫌弃完酒,才接过南湘话头,坦荡一笑,“是啊,那日茶馆里,我和我师叔拌嘴来着,妹妹你端了壶碧螺春过来拼桌。——这酒虽糟了点,好歹还有点桂花味儿,这番我一桂花酒还了妹妹碧螺春。”

      南湘双手接过,莞尔一笑。
      “徐姊台爽烈如酒,小妹我自认平淡如茶。凑不成一个雌雄双煞,总得一个酒茶齐芳。”

      徐思远看着是粗疏之人,实则疏中有细,拙朴中不乏文趣。见南湘咬文嚼字,也嚼字咬文的回了,“忘机妹妹清雅更甚碧螺江南春,姐姐我粗拙正配这兑水桂花一壶酒。凑成个切口,今城花中蕊画中仙,旁边站着个锦官打铁人,如何?”

      扑哧一声,是憨园躲在一旁笑。

      杏再横他一眼,心里思量着天色已晚,出城回府怕是来不及了,住在城里诸多安排都得一一吩咐下去,便附耳向南湘耳语几句。南湘略一思量,便向徐思远道,“姐姐若是打铁人,妹妹我更比手无缚鸡之力的破落书生还不如了。——姐姐是个忙人,难得见一面的。早就想与姐姐谈天论地,约个相谈之期。择日不如撞日,姐姐今夜可愿与妹妹我秉烛夜游?”

      徐思远一愣。她今早陪着师叔,几个师姊妹去今城女娲庙挤了半天,又坐着马车逛了今城一圈,说累还真有点累。可这贾忘机难得好兴致,就当舍命陪了吧,她想了想,她平日就在锦官城里,上对师母那时不时就扫下来的扫帚,下面又是数个痴迷武学要不就之乎者也不离口的文痴,难得有人会想出这么个——“锦衣夜行秉烛夜游对昙花”风雅邀约,她就是去了一夜不睡了又如何?

      徐思远找了半天没找出扇子来,装不成风雅只好拱手一笑,“既是妹妹相约,姐姐我又如何能爽约不去呢?”只是——徐思远想起一旁那个麻烦,皱眉道,“只是,这小贼——”

      南湘问,“姐姐可是要扭送官府?”憨园猛地抬头,再婉转螓首,慢起秋波,哽咽难鸣。徐思远一颤。

      南湘再问,“这人可是偷了姐姐荷包?调戏姐姐师姊妹?仗势欺人妄图欺侮姐姐?做了十恶不赦之事?不知他是如何惹到姐姐的?”憨园身躯雷击一般猛地一抽,哗啦两行泪漫漫就下来了。徐思远瞧他模样,忍不住再寒战,“这——也不是简单就能说清楚的。只是这小贼奸猾过人,我差点就被他骗个结结实实,我要将他送官,他肯定要胡说些有的没的……”

      喂喂憨园,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啊——南湘见徐思远脸色晴转多云,更有尴尬之意,当真引人遐思。南湘心里已模模糊糊猜出个大概,她扭头望向一旁伤心欲绝的憨园,唯有佩服之意。
      若不是被捆着,现在估计他已伏地痛哭。乌鸦鸦的黑发落下来,滴滴答答的声音是窗外雨打在纸糊的窗户上。憨园一双红肿的眼儿一眨不眨的死盯着徐思远。无数情意夹杂哀怨。——徐思远一个哆嗦,南湘跟着一抖,仿佛看见了一个坐在地上的贞子正欲破窗而来。

      喂喂憨园,你真的真的如何招惹了这个女人,让她将你送官不是,把你放了也不是,只能这样捆着??——当真是,引人遐思得很呐——南湘看了看伤心欲绝的憨园,再瞄了瞄一旁气愤难平中又仿佛带点什么意思的徐思远,心里偷偷吹了声口哨。

      吁,欲剪芙蓉裁颜色,不知裁出的是仇怨,还是奸情?
note作者有话说
第96章 细雨湿衣,闲花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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