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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待月西厢,花阴浅浅 ...

  •   英雄儿女两相照,只唱得一曲天荒地老。家宴素不佩剑,习弓完毕的茗烟摒退身边替他携着箭筒的龙泉,自己走进里屋,脸上尚有微汗未拭,取剑,拭汗,沐浴,更衣。等茗烟自行处理完时,杏已遣人来催过几遍了。闲行出门时茗烟是从不乘轿的,只见得一少年脚不点尘,几不落地,远远望去,只觉得茗烟在行走时仿佛是飘浮一般异常的轻盈。

      身边小厮龙泉是茗烟亲从茗府带来的,神情不喜不怒不卑不亢,只是身旁人都跟不上茗烟脚步时,只有他大概落后一步的样子,紧紧跟在前面身影异常轻捷的少年后面,——“少爷,您不必如此赶急,杏管事并没催您很紧。”

      王府极大,茗烟独居的庭院离梧桐栖凤阁很是有番距离。龙泉声音不大,顺着风吹来却异常清晰。

      听在耳中,左耳进了又顺着风从右耳出了,茗烟脚步未曾放慢,轻轻一跃衣玦翩翩又是一丈开外的距离,身姿如燕穿柳,如花化蝶,却觉得少了些什么,——多少的风姿眼中多少的豪情衣袖随风紧,若搁在王府姹紫嫣红中,都显得寂寞又扎眼。

      只江湖儿女,一生飘渺,一声啸傲,又有谁知弃剑松弓后,独看窗外花落水,独一人而已。

      天欲晚,月尚出,远远见得一片灯火通明,灿比天上宝境时茗烟才放慢速度,身边只有龙泉一人,其他的侍从气喘吁吁不知跟到哪边天去。茗烟一身堇色衣衫,头上束发的冠不是白玉也不是黄石,样式如同弓横与乌发之上,其它再无装饰。

      踏在石砖上,茗烟吐纳间无一丝乱意,脸如白玉不染一点艳色,少年眼眸带些阴郁,仿佛刚才急促疾奔的人并非自己。龙泉心道公子似乎是累了,倒不是脚程过远,可是心上背的东西太多,公子负得累了。

      索性解开身上随身携着水壶,递了过去,见茗烟不喝,龙泉便自己抿了一口,却察觉身旁公子突然停下动作,放下水壶,却惊见满天遮月的蝶群,拔然惊起,如烟又如幕。

      茗烟话不多,白莎生性娇懒,懒洋洋的走来,染了一片喧闹的夜,“呵……茗烟公子,多月不见还是如此英武矫健,让白莎好生羡慕。”舒袍缓带间长袖曼舞,茗烟眼神寂寂如黯墨,人站在丛林中仿佛沉浸在暗色中,不曾离开过。

      见茗烟只微微颔首,龙泉便上前一步,站在公子犄角处,不卑不亢的替茗烟应了问好,却不知这位为何不带一人独自站在林丛中等着自己公子,不由得替他公子厌烦起来。

      两人携伴而行,白莎笑得茫茫然,随意搭着话却不言及自己为何避开宴会独自在此等待,茗烟话不大多,一双眼晴沉在夜色中寂寂的散着光。一直走到梧桐栖凤阁附近时,却突然停了步子,笑看着茗烟,抿着嘴,唇角倒是带笑,“茗烟公子,今日我两倒是不约而同起来。”

      茗烟不答,白莎倒不介意,细细拢了旁边的发,蝴蝶停在发边,映得笑意明朗处更见模糊,“都不想去,也不得不去,公子可是同白莎所想?”不等回答,白莎便自顾自接了下去,“或许公子更连一面也不想见她一见,所以来得这么晚……”

      再笑了笑,眼眸深处晃荡着水波,闲花落地,白莎自得。茗烟看了看不远处,正是栖凤在望,却听得白莎细细笑着,顺着茗烟眼神望去,轻轻道,“可为何奔赴得那么快呢?若是不相见,不思量,也瞒不过自己心罢了。”

      “你今天兴致好像很好,话挺多。”茗烟貌似不解其意,头也不回的向前走去,尚有龙泉远远跟在后面。

      “呵,很久没人说话了。——想了想,也只有你可以说。”

      白莎踏着月色走来,笑得凉薄又安逸,眼眸中点着万般色泽,缓缓走来,留得一地华彩。

      等一对璧人一前一后进阁时,又有多少人知道这路上一段对话,南湘只知道白莎摇摇进阁时,顷刻间,见万花齐放,璀璨璨花鲜艳,从各处角落涌出来,也比不过白莎衣袖摇摆间那抹万般的色泽。

      被侍从引座,坐毕,白莎笑意模模糊糊如水倒影,打量着周身,灯火明丽,丽人托腮微眯眼望来。南湘见他坐在董曦身边,一鲜艳如百花怒放一清淡似明泉清澈,正是亭亭一树碧桃花,好不美丽,心里也喜欢,喜欢之余竟没注意到那随后进来的茗烟,等终于转过眼神注意到他时,不防备落入一双眸子,呼吸梗了一拍下不去。

      ——那眼睛,南湘心如同被针扎一般微微一怵,茗烟眼睛未曾在南湘身上多停留,晃眼间便挑眼望向远处潺潺流水,等少年转眼时南湘才觉得那种浑身被冻结的感觉猝然消褪,暗自心惊,怎会是这样的人?

      少年唇边眉梢俱是阴沉,一种沉郁满在眼角,纠结在略带涩意的下颌之上,仿佛是不谙世事的年纪却浸在痛苦之中,又强自按捺下去,一片意沉沉。

      没等南湘好好咀嚼透那双阴郁的眸子里所透出的苦楚,谢若莲倒是打着哈欠进来了,南湘连通报都没听清,只觉得自己一颗本是无比欢畅的心突然浸在深井之下,不见阳光。

      进来之前,谢若莲是毫不在意慢腾腾一步一挪走来不说,还一手摇着把大蒲扇站在门边伸进头来先打量一番人数后,方才缩回头去问杏道,“诸位可都来了?”

      杏守在门外招待时早将人数了几遍,摇头回道,“没呢,元生,董曦二位小爷是早到了,萦枝小爷和浅苔小爷也在里面等着了,白莎,茗烟二位爷刚到,倒是您今个来得忒晚了。”

      谢若莲捂着嘴忍住哈欠,勉强直了直腰说,“要平时这时候我早睡熟了谁管这么多,要不是想到今天王女来,难得一场家宴,我还舍不得我那床白蒲凉席……”

      杏看着面前这尤带着两只黑眼圈的王府代总管失笑,扶着手搀着他进去,谢若莲想了想,整了整脸上困倦之色,停下步子问杏,“那小雨子今天可是又没来?”

      “您先进去数数就知道差些谁了,要是雨公子听得您这样叫他非气死不可……”杏垂着一头黑线把谢若莲往里推,心里偷笑。谢若莲谢大少爷耸耸肩,不在乎的打了个哈欠进阁不谈。

      还差谁,杏无奈,不就是还差那梅容大少爷?唉……

      莲意舒洁,谢若莲打着哈欠摇摇跨入,刚进门就见着群花绽放好不热闹,那位潇洒王女坐在群花之中当真是群花之蕊灿比天日群星,自己一身碧水色袍子系着一块翠玉,因刚从那一堆账册中解脱出来上面还有些皱褶印子,手上还摇着把大蒲扇不说,当真是普通得不打眼,怪不得咱王女连见都没心思见了嫌弃自己了呜,谢若莲耸耸肩,颇是自怜,手上蒲扇要得倒是欢,送来股股轻风,南湘敏锐,总觉得突然有风细细吹来,抬眼一看,才知道自己发呆时又来一人。

      不认识脸生得紧,南湘看着这人清秀的脸上顶着一双黑眼圈,却觉得一股子亲切生来,微微扬起笑,落在谢若莲眼中那笑容中倒有几分腼腆意思,眼便弯了弯,一股粼粼波光,——谢老大先行礼,南湘忙站起身来,不待自己下席,身边服侍的侍从们就快手快脚的赶忙将这位总管搀了起来,——谢若莲再道谢,看着南湘微微红着脸摆摆手,才一手摇扇子,一手捂住嘴,侧过脸避开人,像是呼出气打了个哈欠,随便拣了个近点位子就想坐,一旁萦枝已是下席来,颇难得的对着个男人嘴角含笑,踱到谢若莲身边,推推攘攘的弄到南湘旁坐下,笑道,“大总管,今天又睡迟了?怎么迷迷糊糊得连位子都乱坐起来,就这样看着王府钱财,哪天不亏空了去才怪。”

      萦枝话语不饶人,谢若莲却对这家伙熟悉得紧,就是面恶心善喜欢装高傲了些,也不生气,伸长手拿着蒲扇在萦枝耳边替他扇了扇扇子,眼睛又一弯,弯得极是漂亮就是那黑眼圈颇煞风景,一面说道,“扇点风消点气,只当你火焰山遇着一芭蕉扇。”

      萦枝似气非气的一笑,把他那双胳膊手推开,张嘴正想说什么时,倒是一边噗哧一声,转脸一看是南湘捂嘴失笑,自己也觉得颇没面子,轻轻拍了祸首一掌自己坐回去,哪知道南湘笑得不是他,只是那火焰山对战芭蕉扇一句让南湘突然想到西游记,一下子觉得谢若莲颇像孙猴子,又看了眼那醒目的黑眼圈不由得失笑。

      谢若莲谢总管是个人缘很不错的人,南湘一边笑,一边看着一堆人凑上一个谢若莲是怎样的热闹,一面下着结论:元生那小孩子不说谢若莲一来就腻着一起说笑话,萦枝那么好排挤人的家伙都会主动示好,别说现在一扫刚才不参与的疏离径自和谢若莲辩论起来,董曦性子纾缓在一边听笑话却张罗着谢若莲吃点瓜果刚走过来定是渴了喝茶水,浅苔这种人今天倒还合群,一番人轮着讲笑话时他倒没拒绝,只是说完后所有人都一阵沉默,这种人要活到二十一世纪的地球绝对是个说冷笑话的高手,白莎笑意朦胧对谁都是微微笑意隐在眼后倒看不出喜怒来,只有那将军子弟茗烟独自小酌,谁也没理睬,只有手中的杯,手中的酒,南湘垂下眼睫,轻轻一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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