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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花间晚照,把酒斜阳 ...

  •   “那憨园估计也不一定就叫这名字,但他能易容,会改面,只有九根指头,胆子却大过了天。”

      “那茶馆掌柜背后定是有人才敢这么嚣张。杏如此审慎之人,都能带我去那,却又说那不是我的产业,那这茶馆到底有什么来头?”

      “那徐思远说朝廷要废了九品中正制,普天之下不再以门第,而是以才学取士。要兴科举这种大事不说,甚至还要开个武举。可我这一个处在朝廷里的王女都不知道的消息,她一个江湖莽女如何又能知道?”

      “徐思远说是其师傅让她来的,她师傅又是谁?消息如此灵通,又能教出这样女子的人,岂会是一般人?你既然是管江湖的酬堂,那你知不知道,这样的人物,这江湖又有几个?”

      “茶馆里三教九流都有,无论是学腹满书的读书人,江湖英雌,还是市井市民都坐在里面。这也不足为奇。可那甚至还有个上等的仕女,通身的气派非同一般,她这种身份的人,怎么回去那里坐着?”

      南湘放下手中捧着的杯,瞅着梅容依旧似笑非笑的眼,声音安静,“这些你都知道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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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日炎炎流了火似的,只觉得一阵又一阵的热气从流过城中的寒江上蒸来。

      皓月一般的今城里,人挤人,肩并肩。平日瞧着是繁华,可这时节里还群人拥着,挥汗都成了雨,又成了繁赘。可生意依旧热闹。——最热闹的夏日祭就快来了,怎么能不热闹?

      衣服新做头面首饰重新过火再粹,无论老酒还是新酿,家里怎么着得存上那么几罐,不能等客人来了嘴里淡得没了滋味。鸡鸭鱼得备着,祠堂得打扫了,烛台扫扫灰得摆在上面。家家户户忙乱成了一团麻。小孩子举着糖人,父母一边忙着一边大声叫唤,她们装作没听见的样儿,刺溜一猫身就溜了过去,美滋滋大声笑,“夏日祭喽夏日祭喽,有糖吃喽,有玩头喽……”

      这大日子里,却还是有人不急的。

      城外端木王府,密密匝匝全是树。南湘搬来一张铺玉石饰象牙的榻子放在树下。触手尽是清凉。董曦坐一旁,轻轻扑着扇子。

      瞧着这董曦的白雁渡,轻轻巧巧,四面通风,一棵梨花花期最是长,此刻迎着夏日,尚有落花。南湘坐着院子里,见董曦轻轻咳了一声,忙撑起身子搂了他,一手抚着他瘦的能摸到骨头的背,一边絮絮叨叨又埋怨起来,“瞧你瞧你,大好的天气都会咳嗽,叫你同我一般躺着,林间自然的风最是好,偏偏你又一旁劳动着,——自个只顾强撑着,也不管别人心不心疼。”

      董曦微微低头别开了脸,颊边缓缓腾起红晕,好像周围那一树藤萝流泻触底一般。春暮花时尚未尽,把酒依旧劝斜阳,梦一样漂亮。

      董曦是最温柔的。南湘跑到他白雁渡这里,一呼一吸都是轻松写意。不像落红馆,萦枝那堆宝石珠宝金光闪闪一堆的瞧着漂亮是漂亮,可大热天里,一园子都是璀璨,像一百个太阳落在地上,看着都嫌热。

      赔笑问他,“大热天的,把那些金光闪闪的东西换了吧。”引来萦枝不冷不热的一瞥。南湘闭嘴,只好躲在浸满水的木桶里,勉强避热。

      萦枝先替她抹着擦着洗着弄着,水凉丝丝没有热气。然后他衣服就湿了,大半个身子也进了木桶了,桶中的水哗哗往外漏,像蛇一样蜿蜒流着。——也不知道这澡是怎么洗的,弄得旁边席子都浸满了水。

      南湘此时,便可趁萦枝此时半昏半醒,往外发昏似的吐着冷气,身子抽搐得不行,红霞满面一缕魂眼见着就要飘了去时,含着他耳垂,哄,“乖……把那些闪光的东西都撤了……得弄清凉了,咱们才有心思休息不是……”

      一个温柔时像水一样淌一个高傲得像月与日共争辉,还有元生时不时凑趣打闹着,可南湘跑得最勤的还是那满院石头的昆南坊。听完戏,想往他身边蹭蹭说几句好话,立马就被赶了出来。

      南湘热脸贴了个冷眼,一旁伺候的杏捂着嘴,肩膀在那一抽一抽,南湘瞪她,“捂什么嘴啊,你偷笑我又不是看不见。——你还别说,上次那茶馆事儿,我还没跟你计较呢。”

      茶馆。冷冰冰的掌柜。九指的卖花拦车少年。一身锦绣的世家少女。不知来头的徐思远。
      那些个酬堂朱门麒室玄屋,她弄清楚了哪样?

      那日梅容也不说清楚。
      只等他似笑非笑的留了句,“我还以为王女要问我酬朱麒玄的管事跑哪去了,谁知,尽是敲边鼓的。”便红衣翩翩人融进了夜色,闪人了。

      她只好再穿上她莲青的袍子,同上次那般,唤了马车,同杏又去了次那地方。

      这次那掌柜总算抬眼见了人。南湘坐在椅子上,仔仔细细上上下下往柜台那边打量着:颇是个老沉少年,瞧眉眼年轻,通身却压着什么似地,锋芒收敛得紧,倒又真说不出他到底多大年纪来。——她就坐在那等着,喝茶也喝了不知多少壶,才等来那掌柜亲自移了金贵身子过来,请她上楼上雅间独坐。

      楼上雅间早有人等着她了。这九指少年屡次出现,面容千变,从未相似过。不是芙蓉桃花面,嫩花之后岱山一片,就是清秀长眉一双秀眼的,每次见着都不一样。这次不知是他本来模样,还是又换了张面皮,入眼的是剪影一样的图片:他手中捏着细巧伶仃的杯,身后是涂清漆的帘。透过的是不浓不淡的光。筛落下来的是一动不动的影。抬起来的是没有什么神色的普通的脸。

      他眼里是嘲弄是讥讽是落魄还是长歌落地一身寂落什么的,南湘也不管了。

      她也不同他客气,一口饮尽杯中物,“别的话不说了。居其位,谋其政。事物若没了用处,留着也没用。”话语一毕,她转身就走。也不理睬身后人是什么反应。

      南湘最不擅长的便是这种场面话。她揣摩着按以前那王女性子,肯定是什么话刻薄逮什么话说的,像什么“没用的狗不养”这些,她又说不出口来。便只有这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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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茶馆出来,她便坐着马车,往徐思远所住的秉环路那家客栈驶去。

      至于其他接洽的事情,她不是专门把杏带出来了么?

      她伴在这原来王女的身边数十年,耳濡目染不是一般的等闲人物,无论如何,也比她这傻气的家伙强得多。而她今天出来,一得弄清楚这茶馆来头,二也要将这所谓“处于市井,掌管琐碎之事”的玄屋弄清楚。茶馆里这两个家伙,一个老沉一个多变,都不是好相与的主。按梅容的说法,估计这两个人,就是玄屋的管事也说不定。

      三得去拜访拜访徐思远。虽说南湘对她印象甚好,可她通身上下半隐半瞒,来意莫名。即便弄不清楚她来头多大,可拨几个身手较好的人一边跟着,说不定能有什么消息。——只可惜,等南湘来了秉环路上的客栈里,地字一号房里竟没人。

      问楼下小二,说地字号房里确实住着几个习武的女子,偏偏不巧的是,今早就出门了。不知去了哪儿。给了几个铜板,南湘托小二转告一声来意。想了想,又借了笔墨,手书一封让小二转交了去。

      杏问写了些什么。

      南湘微微含笑,“若她来找我,我总不能告诉她我就住在那里面吧。这不是存心让人怀疑么?干脆约个日子,同她出去喝酒去。顺便沟通沟通感情。”——今日她出师不利,可至于打探来历也不是她强项。梅容不是说他的酬堂,是江湖上的包打听么。物尽其用方是正道。

      弄完这些事,南湘绕城又准备回去。这两个男子管着的玄屋同梅容手中的酬堂她算是知道了。可其余两个朱门麒室,她还得想办法弄清楚。这些人肯定都机灵古怪,人间的龙凤圣音的菁英,她这么个普通人,要怎么去驭下,更别说去用好这些个资源?对了,还得偷偷摸摸,顶上的那位女帝心思深沉,又有恨意,她自己得韬光养晦,哪能太大张旗鼓的重整雌风?

      唉……
      一想到这些麻烦事,南湘就头疼。她在马车里半躺半坐,手勉强撑着额头,自个郁闷。

      杏瞧在眼里,心里却不着急。自己王女虽然没了记忆忘了前尘,性子也更疏懒清淡些,可心思机敏细腻绝对是不差的。正给南湘递过一直用瓮装着井水带在车上湃着的茶水,在路上还得了个消息,她接来一看,就笑了,“小姐,您不是一直心心念念那个茶馆里的富贵女儿么?先头我就觉得面熟,现今再一看,果然是个熟人。”

      南湘抬头。

      杏继续道,“不知您还记得不。那位小姐便是府中谢若莲公子的嫡亲姐姐,圣音永乐侯世女谢若芜。”

      (不知各位还记得不,这位谢若芜曾在浅苔的番外里出现过,就是那个被叫做蝎子的女子。和她那被称为呆鹅,一心一意恋慕唱戏时的浅苔的的朋友许攸,一起在58章出现。)

      谢家。
      圣音永乐侯。

      宫中一后三君九卿二十七世仪八十一男御,长公子为宫中三贵君之一。二公子谢若莲,是端木王府里面一等一的红人。世女谢若芜机智聪颖,娉娉袅袅十余哉,风姿情仪醉今城。

      诗礼簪缨之族,钟鸣鼎食世家。

      南湘一愣,再叹,再次一笑,“如此仕女,简直是画中人,怎能不识?”

      等晚上南湘就寝之时,仍然赞叹不绝,对着正替自己宽衣的杏笑叹,“你说,我这次出去一次,遇着多少趣事,遇着多少旧人。对比起这些个风流人物,真是不能不生自惭之感。”

      杏头也不抬,“管他外面风流,只有王女方是人物。”说罢,抬头一笑,眼眸闪闪,笑容如三月春风六月朝阳,“嘿嘿,还有三日便是夏日祭,王女还有三日安闲。”

      夏日祭。大事,麻烦事,开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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