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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这是后面,提前给看 ...

  •   ——记端午节端木王府一只粽子引发的血案
      可无视的一句……算是番外勉强是正文

      先说一句,这篇莫名其妙的像番外又像正文的东西其实是为了庆祝端午写的,结果写成现在这种流水账一般的东西,俺深表歉意,唯一的好处是,至今为止的所有男主都现在这里面了,外面的金屋藏娇外面的唧唧歪歪的正夫外面的在勾栏院子里养着的小白脸这些,就等着国庆节番外吧,如果顺利的话……
      如果……

      鞠躬,再加一句,这个番外发生时间在圣音的夏日祭之前,吃了浅苔之后= =+,具体时间,那是天边的浮云……
      难为各位看了我这么多滴沥搭拉的闲杂话,还请继续拉鼠标看下去吧,流水账一样的东西,如果有耐性的话……

      (一)端午番外

      端午节气临夏面秋,夏日祭是后面的事了,忙碌的准备了大半月,迎了个端午接在前面算是祭日的预演,杏拖着在夏日祭里被灌得晕乎乎的脑袋,勉强支起身子打理府里琐事。

      刚拆下来的大红灯笼又穿回屋檐下。

      刚取下来的彩色绸绳又绕回墙橹边。

      刚揭下来的各式喜庆玩意又重新堆放在墙角。

      当然,也要有些新异——

      那些堆在府里各处角落,如小山般的酒瓶酒罐酒桶酒缸酒瓤酒葫芦酒杯子酒瓶子,自然是要打扫得干干净净不留一分痕迹;

      王府厨房不再是花香肆意,盆盆罐罐的全放上腌得好好的咸鸭蛋,外壳不好看可一敲碎花纹精致如雕画的松花瓤皮蛋,还有一堆堆带香气细柄绿阔叶,一缸缸上好的糯米新米红米白花花的大米;

      王府拐角放着龙船,当然是小版;

      王府门环坠着红线,当然是迎喜;

      王府屋顶放着雄黄酒,当然是辟邪;

      还有杏抱琴锄禾墨玉一身红彤彤的大红颜色,自然是喜庆的日子应景。

      “都闲着呢?问一句,厨房可打理好了?家宴八十一道菜可曾有重复遗漏?”守在一边看着下人已快整理完府宅官面,杏回首问。

      锄禾踱前一步,从袖中拢出一张字据,一一核对后方才审慎答道,“八十一菜,酸辣苦咸甜鶾蒸煮烧炒煎闷炖熬红烧清蒸鱼香宫爆蜜粘黄闷白煮海鲜山珍应季时蔬鸡鸭鱼牛羊猪狗蛇黄鳝泥鳅各色花样无一缺。”

      “杏姐姐,厨房那边早就吩咐好了,只等着王爷一声令下开宴就成,您慌些啥。”墨玉把玩着手里胭脂色红绸,扬着笑插嘴道。

      “厅堂椅序可曾排好?各公子小爷处可下帖请来?”杏点头,暗自佩服锄禾那口嘴巴功夫,不理睬墨玉神叨叨继续问。

      停了会不见人应,风打着旋儿吹过,气氛有点冷,杏额边的青筋跟着跳了跳,还支起笑意转脸望向老神在在一边出神的抱琴。

      抱琴见势挑眉笑,“该来的总会来,不来的咋请也白搭。”说完耸耸肩,黑黝黝的眼睛笑得不带好意,见杏虽是仍然笑着,可额头血管又是一跳,才作难咂嘴道:

      “嘿,也就是场不大不小的家宴罢了,只是王府里的熟人来又何必弄这些个客套?九处地方我可是亲自走遍了,梅容公子的梅坞我早去过了,话说回来,杏姐姐有见过历来家宴有梅容小爷不到的么?湛华阁的元生小爷答应得爽快还赏了我一捧金叶子不愧是皇家的贵人……,白雁渡董曦小爷身子好似有了好转定会来,不过他的小厮为啥见了我总那幅别扭恨恨样?

      倒是去枸菊斋白莎小爷处,我好好看了看美景,白莎小爷处的蝴蝶真是越见多了起来,还有落红馆萦枝小爷赏了我一颗夜明珠子,昆南坊的浅苔小爷一边给我看相一边说我近日必有桃花缘走运,真是托小爷福了……哈……

      谢若莲小爷才把府里的月钱发了,我去时大白天的小爷就已梳洗完毕准备睡了,我就奇了怪了这大白日的太阳高高照,小爷就这样睡去大半日,要我说要是没人去叫,小爷准能一日一夜这样睡得香甜得很!——倒是不知道小爷今天会不会睡过头不来了……

      嗨,最惊险的就去茗烟小爷那处,可活活忧死我,刚进门就一冷箭飞来,还好我闪得快,要是我身手稍稍这么慢点,亲爱的杏姐姐就见不到我这张人见人爱的脸了……”

      抱琴不说则已,一说就住不了口,唠叨了半天满院子尽是他口水飞,半天抱琴好似是口渴一般才闭了嘴,笑弯了一双眼,活象月牙儿。

      “我看是人见人踢的脸吧……”杏一边笑一边咬牙道,心里滚过一名字,还没说出来就已强压下去,大好日光下却有种沁凉的冷意,不由得暗叹一声,

      ——这年,那位可是又不来了。

      想归想,话还是要说到,杏继续问,“雨霖铃公子那是不是偷懒不去了你。”

      抱琴眉扬得极高,撇嘴,“要不是杏姐姐别扭我才懒得去那冰窟,您有见过历次家宴有这位来过的么?”

      杏还没答,就听见旁边墨玉极响亮的哼了一声,小孩子心里藏不住气,惹得杏狠狠盯了一眼后才哼哼唧唧住嘴收敛了些,杏回头,瞪抱琴一眼继续问,“府外的那几位,你们可有照顾?”

      “是……”拖长音,抱琴微微皱了皱眉,道,“诸位爷虽是不能进府,可端午的意思总该是送到了的……”半晌,抱琴半笑不笑,“那醉闲居小倌儿那,杏姐姐是不是也要替王爷意思意思一番?”

      杏不答,啐他了一口,再问,“国风公子那处你拜帖送过没,老丞相那可不好糊弄。”

      抱琴已是不耐烦,心里不舒服,听得那一堆名字心里莫名烦躁,微微绞起眉毛答,“不就是场家宴么,咱王爷都不急,杏姐姐急什么?”

      是啊,那王爷都不急,旁边一群人急些什么?

      这边厢,碧水南湘端木王爷好心情好兴致好精神的躺在榻上,从早看到晚,夕阳褪,手里一本书旁边一壶茶窗前一幅画自是悠闲。

      一泓夕阳断日时,正恍恍忽忽着南湘就被一股力拉了起来,强扭着坐在梳妆台前。杏拉扯着向前,墨玉推着断后,被按在梳妆台椅子上,还没喘过气来,就见着杏几欲疯狂大把大把的把掐丝大匣子里所有的金银玉饰倒出来全往她身上装,金闪闪得晃得人眼花缭乱——正寒战着又对上镜子,一身鸡皮疙瘩——只见着墨玉那厮偷偷把头发凑到鼻前嗅来嗅去的肉麻动作,南湘忙闪开杏插钗环墨玉骚扰,嘴里一阵哆嗦:

      “怎、怎么弄得不好好的过节么?”

      好好过节,嗯,嗯,等杏把南湘打扮得玉姿生辉站在面前就一闪亮亮发光体后才完工的放下手,笑着扶起僵着身子一脸不适应的南湘说,“王爷天生丽质,姿容风流也需珠玉生辉,今日家宴诸位小爷都是骄气美丽的人儿,王爷又怎么被比下去?”

      南湘一晕。

      墨玉捧着一颗小心肝扑腾扑腾的跳,红着脸,大着胆子牵着南湘衣角扯了扯,南湘回头,就见着男孩一颗番茄脸对自己笑得花见花开人见人爱,不由得伸手拧了拧少年尚有些婴儿肥嘟嘟的脸颊,扑的,番茄颜色又深了几分,不好意思间才磨蹭出一句话,“王爷真漂亮……”

      再晕。

      南湘是在不清楚,说到底就是大家伙吃顿饭,虽然平常自己就随便在主屋用过算,可既然是一家人弄得这样鸡飞狗跳大肆张罗也不知为何,可一想着见着他们,也开心起来,说起来倒还有几个没见呐,有些好奇。

      红绸铺地,彩绫挂墙檐,龙舟搁浅,明灯点水渠。一群人拥着,南湘穿着过于繁琐的衣裙稍稍绊了绊,顺水的游廊雕梁画柱,身边丽人美侍,衣诀如云环绕,头顶明光映着圆月,灿灿几如白昼,一边是红脸墨玉,一边是老神在在的抱琴,锄禾杏跟在后面,其他的侍男女婢将自己环绕在中间,心里微微一软,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心头有点闷,索性转脸望向对面。

      霎时间,南湘有点不适应,这边热闹得紧,明亮得灯笼火光,身边女侍持着灯,水里也幽幽的泛着光,月光倒映下来,欢喜热闹。

      对面却无点烛,漆黑的夜,明亮的月,安静的湖面,一瞬间像是两个世界。

      边走边望,一水之隔,一边热闹的繁杂馥荔,一岸数晓风残月,隔岸吹来的风都似乎沾染上水汽安谧,脸颊被风轻抚,舒爽间南湘微微眯起眼,脚步放慢,连呼吸也跟着缓下来。

      呼……

      吸……

      嗯,对面有什么影子,似乎。

      再呼……

      再吸……

      南湘慢慢看去,月光撒在身上,水面倒映,满身的银辉。

      脚步不由自主的停了停,杏见南湘突然停下动作,便轻轻示意前面人停下,顺着视线望去却不由得倒吸一口气。

      安谧的月,倒映的水,一身的银辉,南湘眼睛被刺得一闭,才慢慢睁开眼,对面人影一头银发一袭长衣,头顶通透的月明,身边映辉的水影,茫茫然得,不知是月光凝成了幻影,还是水影映成了真,南湘说不出话来,杏在一边呼吸突然一哽。

      恍惚之间,月影迷醉,疑是是仙人踏水乘歌而来,非我尘寰中人。

      南湘盯着对面那披散而下的银发,心中轻轻一窒,那人似乎没有走动的意思,隔着水岸看来,光混在水中水里有光的倒影,有种不真实的清秀在月光中融化,光影斑驳,只有一身银辉,周身都笼罩在光中。

      仿佛幻影,仿佛被那清秀得不真实得面容唬到,南湘稍稍闭了闭眼,等再睁眼望去时,周身已空。她盯着粼粼的流动的水,静谧流动的月光,对着对岸一片空,疑是幻影。

      杏微微一叹,难得呢。

      南湘半晌才回过头来,不由自主地咬唇,轻轻的呼吸怕碰碎了什么,问,“……他是?”

      躬身,垂眸,语气恭谨得仿佛一丝不敬都是亵渎,杏答,“回王爷,隔岸相望的是雨霖铃公子。”——难得,是难得的一面。

      自是美景惹寂寥。

      杏见南湘隐约有出神之意,微微一笑,身边衣诀卷起微风,轻轻托着南湘手肘带着向前,一边低声说着,“王爷,直去便是摆宴的梧桐栖凤阁,诸位小爷公子们怕是已在阁子里等着您了,您可累了?若乘竹轿也不过些许路程您觉得呢……”

      正叨絮着,却见南湘突然伸手,勾出手指敲了敲自己脑袋,面容表情甚是奇怪,杏一愣,见着南湘一扫而光刚才郁积的郁闷之色,脚下步子加快,前面是一株株的梧桐树,正是栖凤在望。

      杏弄不清楚咱这王爷又抽哪门子的疯,心里倒是庆幸,今天真是好运,居然得见谪仙一面,回去烧柱香,添些供果是真。

      梧桐栖凤阁,梧桐树掩雕金画柱栖凤阁,这明灿灿灯笼一直顺着游廊,树丛,广道,一直挂到华丽丽的屋阁来,身边丽人个个提着银制的长灯柄,低低垂的琉璃灯盏中透出朦胧的光,一串串,南湘觉得这景象就像是群星捧着一轮明月,从远处顺海踏波走来,一直走到灯火通明的殿阁端方又明璨。

      亭堂面处有大匾横置,上书五个字,梧桐栖凤阁。

      待南湘群人走进时,于一片安静中突然乐声响起,热闹闹得活是喜庆,丝竹弦乐实在是雅,即便是这般热闹的合奏,都有种开阔而清阆的乐感,南湘呵呵一笑,天上一轮明月,地上一片通明。杏见南湘开心,抽手稍稍揉了揉已经走得泛酸的背脊,——即便累,见王爷开心,也觉得快乐。

      大红的毯子铺在地下,踩在上面软软绵绵,南湘侧头问杏,“你确定真的是场家宴?”

      “就是王府诸位,别无外人。”杏答。

      南湘就无语了,“你排场弄得那么大……有这必要么?……”

      还没得杏回话,南湘已被拥着跨过门槛,一旁小侍提着南湘衣裙不让裙摆抚地——门顿开,南湘做惊叹相。

      真是、真是华丽到墙壁贴近地面设玉的地步了……

      南湘一边唾弃着自己的朱门酒肉臭,一边转眼扫过放置在大厅中央的那硕大无比的圆桌,一边想着萦枝那栋同样宝珠灿烂辉光交映的房子冷汗之余,倒觉得自己实在是幸福。——华丽丽的红木桌占中,桌子之大,五人拉手也不能环桌,南湘土包子,再惊。

      既名为阁,自然是四面放空引得风来送爽,阁中灯火明丽,晶煌煌如天上宫宇灿,流水从边流过,梧桐树送来荫爽。南湘被扶着坐在席首,却见着元生是早来了的。

      一身芙蓉色的长衫收了些许腰身,软软的发伏贴贴的搭在肩上稍稍挽了挽,眼眸璨璨如同透彻的碧空映得湖水碧,手搁在桌上,托腮朝南湘笑,都说灯火灿烂如焚烧天际,却道是寻常,哪比得少年眼中的喜悦炫人。

      南湘也朝他笑,——每次见得这少年,总觉得心里满心满意都是欢喜,霎时元生脸颊同衣衫同色般,芙蓉出水,临水而照人,却见得只有他一人堂而皇之的坐在桌前,不见其他人,便想转头问,却见着一旁董曦摇摇上前。

      轻轻的躬身,身姿如柳折,目中点点水光,如轻鸿点水而过,依旧是轻若得不堪被风稍稍吹的身形,而面容清丽,映得那身赢弱的身板,如同淡山驶过留下几点翠。

      许日不见,似乎还是同先时一般的清减,南湘上下打量着微微蹙眉,见董曦摇摇行礼,忙下桌扶起他来。手中的臂膀细弱,南湘不爽,忙叨叨地问:“是不是又整天忙着绣东西不注意自个身子骨?是不是又是整日的咳嗽?是不是天气热了身子不爽了食量又减了?又不好好照顾自己是不是又瘦了?”

      董曦坐下,垂着脸听得南湘那微微皱起波澜的声音,脸微微红,心微微喜,轻轻摇摇头便携着南湘手仔细打量着,见南湘装扮得华贵逼人,无甚不好,才抿嘴,轻轻笑。

      墨玉站在杏身边,眼睛不曾离过南湘左右,见南湘现在左手元生右手董曦,娇俏的眉皱起,眼也跟着一竖,小孩子恶作剧又是嫉妒,本想响亮的咳一声,刚张口就见得杏眼神横来,那眼神虽是带笑,却很是吓人,又忙吞了回去。

      想抱怨,轻轻嘟囔些什么,却见得杏甩都不甩,径直踱前一步,朝那在夜色中也是闪闪发光的来人微微笑,“萦枝小爷可是到了?请里面请。”

      摘星灼月,萦枝在暗中荧荧的闪烁,秀丽的眼微抬着一眼扫过阁中群人,便勾了勾唇角,似笑非笑,似怒非怒,只没有理睬杏,身边小厮踱前忙赔笑道,“杏管事可是辛苦了,劳烦您老了。”

      杏也不在意,对着萦枝小厮笑,“还好萦枝公子可算是来了,王爷已念叨多时盼着呢,都是准备好了的,公子里面请。”

      萦枝闻言,仿佛才注意到一旁有人般,悠悠扫过一旁面带笑意的杏,公子傲气压在眼角,漫在眉梢,极安静的说道,“真是热闹得紧。”

      杏微微一点头,算是应了,回笑道,“热闹归热闹,诸位公子却是一个也少不了。少一位就如同剜去王爷心头的肉割舍不下不是。”

      也不知萦枝听下去没有,进了阁,灯火辉煌减不了公子周身光华,南湘只觉得四周的烛火随着萦枝走进卷起的风瞬间一暗。

      珠宝华贵,自是崇光泛彩,难以描述。

      萦枝一挑眉,身旁的火烛又是一颤,南湘便知道他意思了,下桌亲自引他坐下,双手撑在他肩上摩挲,一边无奈笑道,“你一来,无论多亮的灯火烛光都好似被压下来了一般,许日不见,萦枝的兄的灿烂度是日见增长啊哈哈哈……”

      狭长的眼轮望来,瞥来一个眼风,南湘冷汗潸潸而下,见萦枝不笑只有尴尬的收回手,吐了吐舌头,倒引得萦枝好笑起来,“你就别在再跟我混扯了,好王爷,您也知道许日不见是什么意思?萦枝真是意料不到。”嘴里夹枪带棒的,可手里的劲放得温柔,南湘被他的手牵着,心里一阵暖意。

      心中暖暖的妥帖,可不知为何,身上寒毛突然一竖,正是阴风从洞开的门那一阵猛吹,耳边有啥声,南湘一抖。

      “衣衫儿叠成堆混成了山,引来小奴家一挑一拣,几下子,——移了山,去了角,小奴家俏眼含泪,啊那小脚一跺,任你衣衫成堆,却都不如意啊……不如意……”

      再抖。

      “亲亲的小湘儿啊……,生的几分心肠竟是舍得一面见了……自是难忘……啊——”

      寒了寒,进而忍不住失笑,这又是哪里挖出来的曲调,不愧是这神叨叨奇怪怪的浅苔——黑衣黑发黑眸,顺着杏的通报声走进来时,仿佛一席黑影漫进屋中。一双眸子安静有如古井深,眼神沉得没有光,不着感情的跨过门槛,嘴里却轻声喃着不知名的曲调,好笑得紧,——可一点泪痣,衬着宝相,更显庄严。

      寻了张空位便坐下,一身的黑还披着的散发坐在一屋子的灯火灿烂明丽璀璨中,不是一般的奇怪,南湘看得身上寒毛起,周边的人见这游魂一样的人影晃进来都无甚惊奇,元生笑得肩膀一抖一抖,颤着身子忍笑忍得辛苦,一边笑一边凑到南湘耳边不知嘀咕什么,引得南湘也跟着贼笑起来。

      萦枝却浑然不觉,扫一眼便垂下睫毛摆弄着自己衣衫上缀成串的珍珠,只看南湘一会又独自出神一会,不在意也不上心,倒是坐在他身边的董曦,见这家伙也不束发就这样散漫着来了,微微笑了笑,便伸手取下自己头上一支纯白玉别无雕饰的簪子,站在浅苔背后细心的替他挽了挽,一把秀发有如绸缎,梳起来更是好看,浅苔试着挣了挣没挣脱,便由着董曦摆弄,只嘴里还是神叨叨的啊啊啊,也不收敛些。

      南湘一边听着浅苔在那念着,一边瞧着浅苔梳起发后那秀丽的脸颊弧度,一边叹这人怎么生的,这么漂亮又这么脱险居然还一脸端庄可以装和尚,一边是元生小孩儿心性喜欢凑趣同浅苔一起逗笑,一边是董曦体弱捂着嘴笑着笑着便咳了起来,浅苔坐在董曦身身边,一面哼哼唧唧一面不停手的替董曦拍着,一边是萦枝即便是带笑,也还是清傲得带着贵气的眼角,一边呷口手边泛着淡香的梅酒时不时挟着筷子拣些冷盘里的小菜,心里暗自还估摸着,还有几个人,都这么晚了,咋还没来——

      正在心里咕哝着呢,倒听着外面是一叠声的通报连着通报,“茗烟公子到,白莎公子到。”

      听见陌生的名字,南湘心头一愣,半天才反应过来,——茗烟,茗烟,名字不熟,仿佛还是听得杏提起过几次,啥将军之子武学世家忠良之臣啊啊啊将门虎子,不知生得怎么的虎背熊腰宽膀广肩膀,那肌肉绝对是鼓鼓囊囊的,想着想着,南湘觉得有点寒,要真生成这模样……在这男女通通纤细得跟柳枝一般女儿国里……那还能见人么……

      英雄儿女两相照,只唱得一曲天荒地老。家宴素不佩剑,习弓完毕的茗烟摒退身边替他携着箭筒的龙泉,自己走进里屋,脸上尚有微汗未拭,取剑,拭汗,沐浴,更衣。等茗烟自行处理完时,杏已遣人来催过几遍了。闲行出门时茗烟是从不乘轿的,只见得一少年脚不点尘,几不落地,远远望去,只觉得茗烟在行走时仿佛是飘浮一般异常的轻盈。

      身边小厮龙泉是茗烟亲从茗府带来的,神情不喜不怒不卑不亢,只是身旁人都跟不上茗烟脚步时,只有他大概落后一步的样子,紧紧跟在前面身影异常轻捷的少年后面,——“少爷,您不必如此赶急,杏管事并没催您很紧。”王府极大,茗烟独具的庭院离梧桐栖凤阁很是有番距离。龙泉声音不大,顺着风吹来却异常清晰。

      听在耳中,左耳进了又顺着风从右耳出了,茗烟脚步未曾放慢,轻轻一跃衣玦翩翩又是一丈开外的距离,身姿如燕穿柳,如花化蝶,却觉得少了些什么,——多少的风姿眼中多少的豪情衣袖随风紧,若搁在王府姹紫嫣红中,都显得寂寞又扎眼。

      只江湖儿女,一生飘渺,一声啸傲,又有谁知弃剑松弓后,独看窗外花落水,独一人而已。

      天欲晚,月尚出,远远见得一片灯火通明,灿比天上宝境时茗烟才放慢速度,身边只有龙泉一人,其他的侍从气喘吁吁不知跟到哪边天去,茗烟一身堇色衣衫,头上束发的冠不是白玉也不是黄石,样式如同弓横与乌发之上,其它再无装饰。

      踏在石砖上,茗烟吐纳间无一丝乱意,脸如白玉不染一点艳色,少年眼眸带些阴郁,仿佛刚才急促疾奔的人并非自己。龙泉心道公子似乎是累了,倒不是脚程过远,可是心上背的东西太多,公子负得累了。索性解开身上随身携着水壶,递了过去,见茗烟不喝,龙泉便自己抿了一口,却察觉身旁公子突然停下动作,放下水壶,却惊见满天遮月的蝶群,拔然惊起,如烟又如幕。

      茗烟话不多,白莎生性娇懒,懒洋洋的走来,染了一片喧闹的夜,“呵……茗烟公子,多月不见还是如此英武,让白莎好生羡慕。”舒袍缓带间长袖曼舞,茗烟眼神寂寂如黯墨,人站在丛林中仿佛沉浸在暗色中,不曾离开过。

      见茗烟只微微颔首,龙泉便上前一步,站在公子犄角处,不卑不亢的替茗烟应了问好,却不知这位为何不带一人独自站在林丛中等着自己公子,不由得替他公子厌烦起来。

      两人携伴而行,白莎笑得茫茫然,随意搭着话却不言及自己为何避开宴会独自在此等待,茗烟话不大多,一双眼晴沉在夜色中寂寂的散着光。一直走到梧桐栖凤阁附近时,却突然停了步子,笑看着茗烟,抿着嘴,唇角倒是带笑,“茗烟公子,今日我两倒是不约而同起来。”

      茗烟不答,白莎倒不介意,细细拢了旁边的发,蝴蝶停在发边,映得笑意明朗处更见模糊,“都不想去,也不得不去,公子可是同白莎所想?”不等回答,白莎便自顾自接了下去,“或许公子更连一面也不想见她一见,所以来得这么晚……”

      再笑了笑,眼眸深处晃荡着水波,闲花落地,白莎自得。茗烟看了看不远处,正是栖凤在望,却听得白莎细细笑着,顺着茗烟眼神望去,轻轻道,“可为何奔赴得那么快呢?若是不相见,不思量,也瞒不过自己心罢了。”

      “你今天兴致好像很好,话挺多。”茗烟貌似不解其意,头也不回的向前走去,尚有龙泉远远跟在后面。

      “呵,很久没人说话了。——想了想,也只有你可以说。”

      白莎踏着月色走来,笑得凉薄又安逸,眼眸中点着万般色泽,缓缓走来,留得一地华彩。

      等一对璧人一前一后进阁时,又有多少人知道这路上一段对话,南湘只知道白莎摇摇进阁时,顷刻间,见万花齐放,璀璨璨花鲜艳,从各处角落涌出来,也比不过白莎衣袖摇摆间那抹万般的色泽。

      被侍从引座,坐毕,白莎笑意模模糊糊如水倒影,打量着周身,灯火明丽,丽人托腮微眯眼望来。南湘见他坐在董曦身边,一鲜艳如百花怒放一清淡似明泉清澈,正是亭亭一树碧桃花,好不美丽,心里也喜欢,喜欢之余竟没注意到那随后进来的茗烟,等终于转过眼神注意到他时,不防备落入一双眸子,呼吸梗了一拍下不去。

      ——那眼睛,南湘心如同被针扎一般微微一怵,茗烟眼睛未曾在南湘身上多停留,晃眼间便挑眼望向远处潺潺流水,等少年转眼时南湘才觉得那种浑身被冻结的感觉猝然消褪,暗自心惊,怎会是这样的人?

      少年唇边眉梢俱是阴沉,一种沉郁满在眼角,纠结在略带涩意的下颌之上,仿佛是不谙世事的年纪却浸在痛苦之中,又强自按捺下去,一片意沉沉。

      没等南湘好好咀嚼透那双阴郁的眸子里所透出的苦楚,谢若莲倒是打着哈欠进来了,南湘连通报都没听清,只觉得自己一颗本是无比欢畅的心突然浸在深井之下,不见阳光。

      进来之前,谢若莲是毫不在意慢腾腾一步一挪走来不说,还一手摇着把大蒲扇站在门边伸进头来先打量一番人数后,方才缩回头去问杏道,“诸位可都来了?”

      杏守在门外招待时早将人数了几遍,摇头回道,“没呢,元生,董曦二位小爷是早到了,萦枝小爷和浅苔小爷也在里面等着了,白莎,茗烟二位爷刚到,倒是您今个来得忒晚了。”

      谢若莲捂着嘴忍住哈欠,勉强直了直腰说,“要平时这时候我早睡熟了谁管这么多,要不是想到今天王爷来,难得一场家宴,我还舍不得我那床白蒲凉席……”

      杏看着面前这尤带着两只黑眼圈的王府代总管失笑,扶着手搀着他进去,谢若莲想了想,整了整脸上困倦之色,停下步子问杏,“那小雨子今天可是又没来?”

      “您先进去数数就知道差些谁了,要是小爷听得您这样叫他非气死不可……”杏垂着一头黑线把谢若莲往里推,心里偷笑。谢若莲谢大少爷耸耸肩,不在乎的打了个哈欠进阁不谈。

      还差谁,杏无奈,不就是还差那梅容大少爷?唉……

      莲意舒洁,谢若莲打着哈欠摇摇跨入,刚进门就见着群花绽放好不热闹,那位潇洒王爷坐在群花之中当真是群花之蕊灿比天日群星,自己一身碧水色袍子系着一块翠玉,因刚从那一堆账册中解脱出来上面还有些皱褶印子,手上还摇着把大蒲扇不说,当真是普通得不打眼,怪不得咱王爷连见都没心思见了嫌弃自己了呜,谢若莲耸耸肩,颇是自怜,手上蒲扇要得倒是欢,送来股股轻风,南湘敏锐,总觉得突然有风细细吹来,抬眼一看,才知道自己发呆时又来一人。

      不认识脸生得紧,南湘看着这人清秀的脸上顶着一双黑眼圈,却觉得一股子亲切生来,微微扬起笑,落在谢若莲眼中那笑容中倒有几分腼腆意思,眼便弯了弯,一股粼粼波光,——谢老大先行礼,南湘忙站起身来,不待自己下席,身边服侍的侍从们就快手快脚的赶忙将这位总管搀了起来,——谢若莲再道谢,看着南湘微微红着脸摆摆手,才一手摇扇子,一手捂住嘴,侧过脸避开人,像是呼出气打了个哈欠,随便拣了个近点位子就想坐,一旁萦枝已是下席来,颇难得的对着个男人嘴角含笑,踱到谢若莲身边,推推攘攘的弄到南湘旁坐下,笑道,“大总管,今天又睡迟了?怎么迷迷糊糊得连位子都乱坐起来,就这样看着王府钱财,哪天不亏空了去才怪。”

      萦枝话语不饶人,谢若莲却对这家伙熟悉得紧,就是面恶心善喜欢装高傲了些,也不生气,伸长手拿着蒲扇在萦枝耳边替他扇了扇扇子,眼睛又一弯,弯得极是漂亮就是那黑眼圈颇煞风景,一面说道,“扇点风消点气,只当你火焰山遇着一芭蕉扇。”

      萦枝似气非气的一笑,把他那双胳膊手推开,张嘴正想说什么时,倒是一边噗哧一声,转脸一看是南湘捂嘴失笑,自己也觉得颇没面子,轻轻拍了祸首一掌自己坐回去,哪知道南湘笑得不是他,只是那火焰山对战芭蕉扇一句让南湘突然想到西游记,一下子觉得谢若莲颇像孙猴子,又看了眼那醒目的黑眼圈不由得失笑。

      谢若莲谢总管是个人缘很不错的人,南湘一边笑,一边看着一堆人凑上一个谢若莲是怎样的热闹,一面下着结论:元生那小孩子不说谢若莲一来就腻着一起说笑话,萦枝那么好排挤人的家伙都会主动示好的别说现在一扫刚才不参与的疏离径自和谢若莲辩论起来,董曦性子纾缓在一边听笑话却张罗着谢若莲吃点瓜果刚走过来定是渴了喝茶水,浅苔这种人今天倒还合群,一番人轮着讲笑话时他倒没拒绝,只是说完后所有人都一阵沉默,这种人要活到二十一世纪的地球觉得是个说冷笑话的高手,白莎笑意朦胧对谁都是微微笑意隐在眼后倒看不出喜怒来,只有那将军子弟茗烟独自小酌,谁也没理睬,只有手中的杯,手中的酒,南湘垂下眼睫,轻轻一叹。

      览遍人间春色,疑是天上人间,为何心中还郁结着什么说不清楚也道不明了?南湘迷迷蒙蒙,望着桌上的瓷杯,杯里梅酒香。

      只觉得,天黯了,群星微微闪烁,月淡了,流水缓缓淌来,时间在杯酒中滞缓下来,欢笑声,杯酒交错声,远远而来的丝竹声中,时间慢慢的暖暖的流动,生命的脉搏也跟着慢了起来,心中却有着不期然的失落,

      ——莫非自己被这奢侈懒散的生活惯得无病呻吟,见春便伤起秋了来?南湘嗤笑,心中空荡荡无着落。日子太舒服了,舒服的过了今天,还有明天,过了明天,还是一样的一天,舒服,又没意思起来。

      以前呵,要上学,每天要赶车,有讨厌的老师,也有喜欢的,化学一堆性质她老是背不了,常常放学后被留在教室里罚抄。太阳落下来便有了夕阳,手里的笔都被染成了金色。

      回到家,母亲在厨房切菜,一刀刀落到砧板上的声音,又钝又锋利。父亲倒在沙发里看着新闻联播,听到钥匙打开锁,抬起头问一句,哟,回来了?

      回来了,换鞋,进屋,懒洋洋的回一句。

      做作业,很多很多,生活里有朋友,常伴在身边一起转街一起逛店有时讨厌她有时又觉得亲密得永远不会分开,那时候还以为朋友间的不合便是天下最严重的事。

      那时候过了一天,还有一天,过了今天,明天更是紧迫,快要高考,父母头上如霜冻雪,若是考得好上了好大学,出了省,搬出去住,好好谈场恋爱,毕业分手,自以为潇洒的转过身比哭着求着不要分开有气质得多,找到工作,遇到一个人,结个婚,好好工作升职,赚很多钱,养个孩子,父母亲就住在自己楼下,一碗汤的距离,孩子长大,父母去了,自己老了,和丈夫走遍天涯,用双脚丈量世界,走到哪累了,便躺下去,安静睡了。

      日子太远了,想法太好了,只知道每天的努力便可以换回以后美好的人生,虽累,虽苦,虽忍不住抱怨,却知道努力终究会有回报,会偷懒,也会很有干劲。

      现在?过了一天,又是一天,舒服又舒服,快乐又快乐,想象不来以后会是什么样子,只是现在很快乐,身上找不到未来。

      览遍人间春色,疑是天上人间。

      元生坐在身边,见南湘眼神似出神般微微迷蒙起来,轻轻蹭过身子颇是关切的递过酒,南湘揽过轻轻倚在少年肩上,就着元生手抿了口酒,酒入肠,化作诗意,化作情愁。

      席间有丝竹声,有打趣声,有杯酒交盏声,有行酒令声,有切切低语声,有热闹喧哗声,远处有树叶摩挲声,有水流声,有风吹过屋檐声,更远的地方,有鸟声,有云流声,有风声,有雨声,声音太多,互相应和着,南湘听着,迷迷糊糊好像自以为是醉了,便痴痴的笑了,眼中仿佛是元生笑了,董曦也笑了,谢若莲仿佛说了什么,萦枝笑了,浅苔也笑了,白莎一直都是笑着的,茗烟举起酒一饮而尽,那在水边幻影般的人儿仿佛在不远处似烟似雾,梅容呢?还有梅容在哪呢?

      算了吧,那么远以后的事情,谁会知道
      南湘靠在元生肩上,接过一碗汤,喝下后头清明了不少
      今朝有酒今朝醉,就很好

      被侍女扶起身子,谢若莲招呼着醒酒汤醒酒石,一边吩咐着将南湘手中的酒换成浓茶,偏偏南湘喜欢这梅酒的味道,色淡薄,香也淡薄,入口却是浓郁,谢若莲耸耸肩随南湘的便,背地里附着侍从的耳轻声嘱咐将这酒里兑上半桶水,侍从忍笑自去。

      杏服侍着南湘,看着桌上摆着的几盘冷菜动了大半,便让上些新菜来,忙活着心里暗怪那梅容,王爷等着等着都吃醉了怎么还端着架子不来,又吩咐人请去催,自己站在阑边,看着阑下流水阑上月。

      墨玉站在旁边,咬着唇愤愤不平,扯了扯杏衣角一边抱怨道,“按平时王爷都早用过饭了,今天偏等着,还得王爷空着肠胃喝冷酒不醉才怪!也不知道在摆弄些什么,再怎么弄那股子的市井媚气也弄不掉……哼,狐媚样……”

      这话说得过了杏也没心思教训他,径自想着到底是怎么的耽搁这么久,就是梳妆打扮也不至于,莫非是临时出了什么问题?心突然有些惴惴的,绫子人比花弱的姿容映在脑海中,挥之不去。实在心烦,站直身子远眺,只见着远处半数的灯火,在辉煌与阑珊之间轻轻摇曳。似有什么远远而来,撑着栏杆眯着眼睛望去,浩浩荡荡好似群人涌来,身边小厮远远跑来递过话说梅容小爷已在路上,才稍稍放下心。

      倒是抱琴一脸老神在在半点不留心,看山看水看风景,一边拉着好兄弟锄禾在那指指点点,锄禾冷眼看着,半晌突然道,“别撑了,心里头不舒服不用在我面前装。”

      哪有哪有,摇头摇手身子也跟摇。

      锄禾也不理睬,掸了掸衣衫自己走了,留抱琴一个人撑着身子一手支着下巴看风景。

      阁里面也精彩,南湘支手看着群雄战谢若莲一人,谢大不堪其扰,索性站起身来,叫小厮换大皮杯来,叫人倒满,一饮而尽杯中酒,再把杯子倒过来,空的,弯弯的一双眼睛衬着两只黑眼圈,那杯子愣是一滴也没往下滴。

      众人哗然,倒是茗烟继续喝着不知是第十几杯的酒,也是一饮而尽,众人连同侍从们忙欢声叫好,只有萦枝微抬下颌,他总是那么一幅骄傲的近乎高傲的样子,下颚微微上抬,嘴角略微上翘,他说,不算

      谢若莲耸肩,坐下来摇摇扇子,不回应。

      坐在一边董曦难得活泼的抢了他那把朴实得不能再朴实的大蒲扇,谢若莲空着手抬了抬眉毛看着董曦把这扇子抢过,忙传给白莎的样子,白莎炫耀的冲谢若莲摇了摇,又传给身边的茗烟,茗烟一手接过,另一只手抬起喝了杯酒,又顺手递给浅苔,一直传传传,谢若莲头一偏,身子一倒,靠在椅背上,懒洋洋看着扇子最后被元生笑着递到南湘手上,南湘接过,手一摇,头朝他侧来,笑盈盈。

      眼中微光一敛,揉揉眼睛,道,“你们到底要我做啥才满意啊大少爷?”

      一侍从心急插嘴道,“作诗!谢公子作诗最好!”

      董曦笑,责怪的瞪一眼,那是元生随身的小厮剪虹不是,盈盈道,“小孩子冒犯,若莲别在意,倒是若莲的笑话真真是好,若莲既输了酒不妨说个笑话。”

      浅苔一向不合时宜,便突然来了一句,“翠玉珠帘宝光晶莹流转,雕凤熏炉吐着龙檀香。”不上不下,不好不坏,也不押运不像诗,孤零零一句吊在半空中,一桌人一愣,便笑出声来。

      谢若莲伸伸懒腰,大蒲扇不在身边他也不在意,从身上不知什么地方又摸出一把折扇来,哗啦啦一声打开,动作极潇洒,那扇子绿竹白扇面,上面几个字,谢若莲专用,还盖了个印张,几个字写的金钩银划,煞是好看,只是几个字忒好笑,伺候的小厮们捂着嘴偷偷笑。

      只见着谢若莲夹了一筷子菜,慢慢嚼着,不说话不吭声,萦枝方笑道,“也不为难你,都知道你琴棋书画文翰诗墨无一不通,你随便拣一样凑趣就行,董曦想听笑话,你说一个也不妨,谁叫这酒令大如山,输家必须听赢家的?”话语间分明是不让谢若莲轻易逃过。

      竹扇子一扇一扇,谢若莲又吃了口,抿了抿酒,也不让身边小厮布菜,自己伸长手,一双筷子一边夹着菜,另一只手又捡了只筷子敲着碗,含糊不清的念来:

      “石室诗士施氏,嗜狮,誓食十狮。施氏时时适市视狮。十时,适十狮适市。是时,适施氏适市。氏视是十狮,恃矢势,使是十狮逝世。氏拾是十狮尸,适石室。石室湿,氏使侍拭石室。石室拭,氏始试食是十狮。食时,始识是十狮,实十石狮尸。试释是事。”

      语毕,来了句,“有谁听懂了?听不懂的通通给我灌一桶酒下去,都醉倒了才好。”

      一桌子的人只听着是是是是的,搞不懂是些什么,嚷着让谢大人又来了一遍,还是听不懂,谢若莲笑着,站起身轮着桌走,谁也不放过一个一个硬灌了一大杯,又从南湘那抢回蒲扇才消气。

      这里闹着闹着,谁也不知那丝竹管弦究竟是何时停。四周慢慢静下来,沉默酝酿,云霓裹在阁楼边角,栖凤阁像是焰火的尾巴,热闹散了,声音停了,可周身仿佛还在期待着什么,默默等着。

      ——笙歌,锦笛,管弦混着歌舞,水声酝着月色,瞬间都没了声音,又有窸窸窣窣的声响由远及近。南湘抿了抿手中的杯水,明明是上好的梅酒,却变成了白水般的味道,自是身边侍从怕自己酒醉,自作主张便在酒里掺了水。梅气淡了,酒味更淡,可酒不醉人,人自己就醉了,——看着那摇晃的灯火,看着衣袍边角扫过台阶的摩挲声,看着那抹灼热了天际染红白昼的艳红扫入眼角,南湘就觉得自己定是醉了。

      要不怎会这样的天晕地转,偏偏脑子又清醒得很,光雾丛杂,人影丛杂,浮华丛杂,偏偏一眼就见着他。

      红似血的人,踏波而来。

      其实先时是没看见的,不知道到底来了些什么,只知道来的人太多太多,那一大片灯火晃得人眼睛都变得模糊。声音都静了,光点从远处而来,一点点燃了夜。——阵势摆得极大,一群身着净白色带着面具的锦衣人先涌进,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的,不慌乱,一个个顺着齐齐排列好,身上衣服像是镜子影射,明灿灿让人睁不开眼睛来,仿佛锦衣夜行,夜夜都是笙歌。

      南湘忍不住想赞管事又可心的杏,难为她从哪个疙瘩那寻出来的舞班子,还是有几把斧头的不是,不过,也亏得是他……也只他才衬得上这么大的排场……

      南湘诧异又有点开心,慢慢坐直身子,周身一下子便比刚才热了些,人一下子多了,却更加安静,只听得仿佛是萦枝有冷哼一声,转眼看去,正好撞上萦枝锐利的眼光,心里轻轻一抽,再顺着看过去,董曦垂着头长长的刘海搭在额前;浅苔眼神静又平,看不出在想什么;茗烟喝酒,谢若莲吃菜;只有坐在董曦身边的白莎似笑非笑的,朝着自己笑来,有些没心没肺的样子,——若不是自己知道这人的本性,又有恶劣的食谱,还真得被这皮相混过去——南湘也看着他笑,心里的酸苦也只有自己知道。

      又是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在那群白衣人站边后,便是一片金黄涌了过来。如耀阳般金灿的颜色染在衣衫上,又是群人涌进。这些人手里拈着花,像是向日葵,每人手中拿着一大丛,同样带着赤金的面具熠熠,合在一起像是野间的细碎阳光,遭遇了露水,刹那间光彩照人。

      元生轻轻抽气,身子微微倾,手握住南湘搁在桌上不自觉握拳的手,眼里似喜欢似紧张,南湘愣了愣回握住,可自己心里也擂鼓,场面挺大,颜色挺杂,人挺多,那他在哪呢,怎么还是见不着?

      还有人继续走进来。绛紫色被人打翻在布衫上,像花朵绽放,人们站进来时,手里拿着不知名的东西默默散开,站在金色衣衫人之前,未等多时却突然齐齐抬手,吹奏出声音来,那声音很空,很远,空气里有微波振荡,乘着看不见的舟被传到天边,却见着谢若莲不忘夹菜,嚼着,眼也不抬,微微笑道,“好埙。”

      再次是碧色人,手持柳枝,衣角被过堂的风吹起,像是碧波荡漾,柳枝微微起舞。
      后是海蓝色,带湖蓝色面具,手里有敲击的石头,按着节奏敲击,空气轻轻荡漾。
      再来是穿着玫红色衣衫的舞人打着旋儿舞进,旋成了玫瑰色的风,如同妍媚的瓷品。南湘本是愣着,不防备时却突然听见身边什么低声轻轻唱着什么,像是应和。

      还有么?这么多的美丽让人应接不暇,南湘想问,还有么?若是没了,那正主在哪儿?身边有声音低沉悦耳,南湘第一次听到这种叫做埙的东西,似乎还夹杂着人声浅吟低唱。她本想弄清如此大费周章到底是作何,可心神却再也分不开。声音响了些,南湘听得清楚,——“娉婷白朵碧池莲,香光楼阁鲜……”

      眼中滤过什么惊心动魄的颜色,一惊再惊,南湘差点站起来,手里还牵着元生的手被牵连住,南湘自己回过神来,又重新做好,一眨不眨的望向台阶边。

      ——“满楼风月会神仙,一觞千万年……”

      风旋开,又旋回来,南湘心有什么在轻轻的挠,那些衣角都好似有了魂灵,自是一副妖娆,南湘呐呐的润了润嗓子,只觉得喉头莫名干燥。

      ——“调玉管,弄珠弦,新声扬妙妍……”

      徐徐向上,分明是高挑的人影。那影子像是艳鬼般,太美了,不真实,不明确,甚至不祥起来,害怕还是惶恐,诧异还是惊慌?南湘再弄不清楚。

      那血色般红得如血的影子,火葬的一抹芳魂,风姿娉婷。

      ——“歌词更道藕如船,相携彼岸边”

      最后一句,是他自己唱的。南湘完全意料不到的见面。只是一抹笑便让人倾倒。

      他站在门边,越过门槛,一身红艳。
      一袭红衣,红似血,男子笑容卓绝。

      微微笑,唇边似惑似讽,他的声音不轻又不重,“王爷。”

      声音是石头砸到心里,南湘心神微微颤,一瞬间的恍惚她甚至没有了感觉,连元生从自己手中抽回了手都没有知觉。元生本是想说些什么,嘴动了动却没说出来,只垂下头轻轻缩回牵着南湘的手。

      他本来坐在南湘身边的,见那艳鬼一般的人影来了,再由不得自己想,在那人目光下慢慢站起身来,往旁边移了个位子,空着的位子靠在南湘身边,红木漆隐隐放光。

      正是:

      天姿灵秀,意气舒高洁
      浩气清英,仙材卓荦

      ……………………照样废话说~………………………………》
note作者有话说
第47章 这是后面,提前给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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