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米尔的早晨》方菁菁

2、第二章

　　不得不说杰米是个很尽职尽责的家属车夫，比预定时间提前了一个钟头到达牛津。马车在一个名叫“方顶帽”的小旅馆前将将停下，安妮丝便迫不及待的跟在父亲后面下了马车。

　　与其说她是一步步走下来，还不如直接形容为跳跃更为贴切，她的动作轻盈而又迅速，但作为一名有教养的淑女来说，并不是什么值得夸耀的地方。安妮丝看到布兰登先生微微皱褶的眉头，顽皮的朝父亲耸了耸肩膀，送给他一个灿烂的微笑：“父亲，您看，完全转晴了，爱德华一定是个天使，您说是不是？”说完也不等布兰登先生有所回答，直径朝正在给马喂食的杰米走去。

　　“杰米，我要给你颁奖——最佳骑士奖，你看怎么样？不过现在不行，等回到德米尔我就给你颁奖。”她认真的摸样可能会让任何一个不了解她的人信以为真，可吉米已经在德米尔庄园工作了五年，对于小姐天真烂漫有点小顽皮的捉弄很是了解，他挠了挠本就凌乱的头发装出一副受宠若惊的神情：“这个……，那个……，”可当安妮丝带着满意的微笑转身正准备迈进小旅馆的门槛时，杰米的声音再次从背后传来：“小姐，这次就不用颁奖了，您把前37次的奖颁给我就好了。”看到安妮丝气鼓鼓的样子，布兰登先生不得不出来解围：“杰米！麻烦你去少爷的寓所告诉他，我们提早到了，让他收拾好东西，我和安妮丝在这等他共进午餐。”

　　安妮丝坐在小旅馆正对大门的位置喝着茶，时不时伸长脖子朝门口打量着，兴奋与焦急的神情不断在她白皙秀丽的面庞上更叠出现。布兰登先生体贴的为女儿添了杯红茶，总不能让这傻丫头拿着空杯子还浑然不觉的喝空气吧。

　　“爱德华还真是拖拉！”安妮丝嘟起红樱桃般的小嘴自言自语道，丝毫没有觉察大厅右边靠窗的角落里有位先生一直饶有兴趣的在观察她。安妮丝不断调整着自己的坐姿以此缓解自己的焦躁，一旁的布兰登先生很是理解女儿此刻的心情，放下手中的报纸，他安慰的拍了拍安妮丝的手，脸上带着柔和的微笑：“亲爱的安，我想爱德华此刻一定也像你一般正急切的赶来这里。我倒很是期待他在拥抱你后脸上会是怎样的惊讶表情？那个调皮的土豆小精灵飞走了，这半年时间你长高了不少，我猜你现在的高度应该在他胸口吧？你说呢？安！”

　　对于父亲一贯以来的细心和体贴安妮丝很是感谢，她为自己之前的失态感到抱歉得很：“父亲！我只是……！”低下头羞怯的绯红迅速蔓延到她的耳尖，不过很快又像是发现了父亲话里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她抬起头：“错了，父亲！我是长高了不少，不过肯定不止平着爱德华的胸口，我想应该差不多平着他的肩膀才对！”她骄傲的扬着尖巧的下巴，愈发显得脖子的弧度优美而修长。

　　“父亲！安！哈哈！见到你们真高兴！”门口传来一阵低沉浑厚，富有磁性的年轻男性的爽朗的笑声。“父亲！是爱德华！”一听到哥哥那熟悉的声音，安妮丝再也按捺不住自己激动的情绪，她“噌”的一下从椅子里跳了起来，张开双手满含热泪朝爱德华飞奔过去，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那张可怜的椅子已经牺牲倒地。

　　“安，你真是个小捣蛋鬼！”爱德华宠溺的揉了柔安妮丝的金色卷发，微笑着带着歉意的对大厅里为数不多的几个人点了点头，然后搂着安妮丝朝布兰登先生走去。安妮丝意识到自己刚才的举动多么失态，她有些难过一扫之前的兴奋雀跃，安静的坐在椅子里听爱德华和父亲闲聊。会不会有认识的人正好看到刚才的一幕呢？千万不要！她可不想因为自己不妥当的举动，使得哥哥和父亲完美绅士的声誉受到半点损害。她不安的抬起头，眼睛快速的在大厅里扫了一圈，幸好见到的都是些陌生的面孔，她安心的偷偷输了口长气，俏皮的朝角落里看着她陌生男士笑了笑，便重新兴致盎然的投入到两父子的谈话之中，倒是那位陌生的先生被安妮丝的笑弄得愣了一会神。

　　“爱德华，你总是把自己埋在书堆里。那些死板无趣的法律条文真的那么吸引人吗？我可一点也瞧不出有什么意思，这下你毕业了，有大把时间陪我玩了，你不知道没有你的家我多无聊，对了，我想卢卡斯（也就是那匹被安妮丝称呼为‘爱德华’的马）也很想你，咱们回到德米尔，你可要时常陪我骑骑马，远远足什么的。你看，我连从大门到餐厅、起居室到卧室要走多少步都能精确报出来，可见我已经被憋坏了。”

　　布兰登先生意味深长的看了安妮丝一眼：“对！卢卡斯一定很想你，我想这是不容置疑的。”“父亲！”猜到了布兰登先生暗指为何，安妮丝快速地插了一块炖土豆塞到他嘴里，挑了挑眉毛：“味道不错，您尝尝！”费力的嚼着嘴里突然被塞进来的土豆块，布兰登先生可以确信安妮丝挑了块最大的来堵他的嘴，为了避免被再次受到这样严厉且残忍的警告，他决定换个话题：“来牛津前劳伦斯爵士曾向我提过他准备举行舞会，如果路上没有耽搁的话，我想我漂亮出众的孩子们一定会成为这场舞会的亮点。”

　　到底是女孩子，安妮丝一听到举行舞会的消息便开始眼睛放光，是的，她上个月刚满16岁，这将是她进入社交季的首场舞会，她幻想着自己穿着华丽的礼服在亮敞的大厅里接收年轻绅士的邀请，在众人羡慕的目光中和英俊的舞伴翩翩起舞。布兰登先生倒是对安妮丝的神思状态见怪不怪，反而朝爱德华靠近些，在他耳边低声说道：“劳伦斯爵士的女儿罗斯玛丽从伦敦回来了，她让我代她向你问好，我记得你们从小就很要好，你知道我说的什么意思，爱德华！”爱德华也不答话，只是一个劲的咳嗽，安妮丝担心的跑过去给爱德华顺背：“我可怜的爱德华，好点了没？我们应该控告这家店的厨子，那块牛肉一定硬的吓人呢！爱德华你没事吗？我看你脖子都咳红了。”

　　过了好一会爱德华终于止住了诡异的咳嗽，恢复了常态，这时安妮丝起身拿掉了哥哥和父亲手里的餐具，像是做出决定般用不容置疑的语调说道：“父亲，爱德华，为了不错过我人生中的第一场舞会，我想提前一点出发是很有必要的。”说完风风火火的朝店外走去招呼杰米备好马车准备出发。爱德华对于安妮丝这样的安排没有什么异议，倒是走在最后的布兰登先生嘴里嘟嘟囔囔好像在说：“我从未如此痛恨过舞会，真的，从未如此。希望剩下的那点薄荷露路上还够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