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米尔的早晨》方菁菁

10、第十章

　　可怜的埃德蒙德把自己关在漆黑的屋子里，企图用黑暗缓和自己的伤痛，他原以为当第二天清晨的第一束阳光从窗帘的缝隙中穿过时，那个精神抖擞的埃德蒙德.海因兹上校便会重返人间，可他错了，他忘了自己压根没有水晶球、飞天扫帚，他注定不是个合格的预言者。

　　在劳伦斯爵士家二楼的第三间卧室里，可怜的埃德蒙德已经在床上躺了三天，他把自己关起来的当夜便发起了高烧，幸好劳伦斯爵士发现得早及时请来了医生为他退烧，要不然即便埃德蒙德身体恢复了却将永远失去了他充满智慧的大脑。

　　门口响起的轻叩声，把埃德蒙德从昏睡中吵醒，他看了看枕边的怀表，正好到了仆人送药的时间，他重新闭上眼睛，把头埋在枕头里：“门没锁，进来吧！”

　　一个身材高挑的身影急匆匆的走了进来：“我的上帝，你看起来糟糕透了！埃德蒙德”

　　“安妮丝，我没想到是你，我以为……”埃德蒙德挣扎着想要起身，可尚未完全康复的身体任然很是虚弱。

　　安妮丝连忙放下托盘扶起埃德蒙德，并从一旁的椅子里抽了张靠垫在他背上：“这个会让你感觉更舒服些。”

　　“谢谢，安妮丝!”

　　“埃德蒙德你吓坏我了，罗斯玛丽说你烧得很厉害，她说你可能会死掉，我当时就想赶过来，可父亲和爱德华不让，说我不是医生，只能添乱。”安妮丝越说越激动，眼睛里甚至都能看到泪水的痕迹。

　　“我现在好多了，真的，只是没什么力气罢了。”埃德蒙德努力装出轻松的表情，安慰的朝安妮丝微笑：“只是发烧而已，我可以向上帝发誓，我绝对不是巫师，火刑离我非常遥远。”

　　“火刑？这对你的脑子更加不利！”听到埃德蒙德还能拿自己开这么蹩脚的玩笑，安妮丝放心了不少：“发烧还只是让你脑子缩水，火刑的话，只怕都成灰了。”

　　埃德蒙德爱极了安妮丝清脆的笑声，愉悦的心情让他觉得自己的虚弱不适缓解了不少。

　　安妮丝从托盘里端起了一碗汤，“来吧，我喂你喝点肉汤，你太虚弱了。”说完，便舀了一勺送到埃德蒙德嘴边，“我真不想告诉你，你现在的样子像极了吸血鬼，眼圈发黑，脸色惨白。还好我端了肉汤上来的，这下吸血鬼吃不了我了。”

　　埃德蒙德喜滋滋的喝着心爱的姑娘亲手喂送的肉汤，倒是非常高兴自己生了这么一场病，感谢上帝。

　　安妮丝满意的看着埃德蒙德一口一口喝完汤，开心的用手拍了拍他的头，装出一副小妈妈的口气：“不错，真听话，多乖的孩子啊！”

　　埃德蒙德无奈的转了一圈眼睛：“一碗汤能让你大20岁，又能使我小20岁，还真不错呢！安妮丝，原来你才是女巫啊，放心！我不会告诉上帝的。”

　　“埃德蒙德，你恢复得不错嘛！我看我还是走了的好！”安妮丝装作生气的站起身来朝门口走去。

　　“别！安妮丝，不要走，只是个玩笑，你知道我没有恶意，留下来。”埃德蒙德顾不得其他，慌乱的支起身子拉住了安妮丝的手，“留下来，我保证不再有任何冒犯，我希望你能在这里。”他朝安妮丝露出祈求的微笑，“圣母玛利亚从不拒绝病人的请求。”

　　“埃德蒙德，我真应该拿面镜子让你瞧瞧，威严的上校现在像个摇着尾巴的卷毛狗。”安妮丝摇了摇头，握住埃德蒙的手重新坐了下来。

　　埃德蒙德也不生气，反倒乐呵呵的把自己重新放倒在靠枕上，过了一会，他似乎想起了什么，望着安妮斯他犹豫的长了张嘴：“安妮丝……，我想……嗯！我希望你不要生气，我只是问问而已！”

　　“圣母不会对生病的可怜人动怒的。”安妮丝晃了晃埃德蒙德的手，并没有半点的不悦。

　　“那个……，路易斯.德非内斯子爵……，我想他……，我是说你们……”

　　“埃德蒙德，发烧把你的舌头都烧短了吗？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安妮丝是个聪明的姑娘，她知道埃德蒙德吞吞吐吐了半天想要问的是什么，她并不介意与埃德蒙德分享自己的感受，她只是有些难为情罢了。她站起来走到窗边拉开了窗帘，金色的晨光照在身上非常温暖。

　　“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埃德蒙德，我只知道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分钟都让我高兴，他那么的风趣，健谈，和他在一起根本不存在找不到话题而冷场，我喜欢他讲的那些笑话。”她扬了扬眉毛朝埃德蒙德做了个鬼脸，“他待我好极了，埃德蒙德，我喜欢他！”

　　埃德蒙德侧躺在床上一直注视着安妮丝，虽然安妮丝现在的位置有些背光，并不能非常清楚的看到她的表情，但埃德蒙德仍然遗憾的看到安妮丝的眼睛里闪耀的光芒，当他听到安妮丝亲口说出她喜欢子爵的时候，埃德蒙德颓然的闭上了眼睛，很长一段时间两个人都处于沉默之中。

　　过了半响，埃德蒙德终于鼓起勇气打破这种沉默，他尽量让自己保持冷静，可声音却仍带着颤抖：“爱德华对此有什么看法？”

　　“不！不！埃德蒙德。我从没和爱德华说过这事，你是第一个，我只告诉了你。”安妮丝向前走了两步，在埃德蒙德床边坐下，她的脸微微泛红，却充满了幸福的欢乐。

　　埃德蒙德从没像现在这般难受过，他发现自己很难正视安妮丝的愉悦，因为创造那种幸福感的源头并不属于自己。

　　他摇了摇头，极力想要摆脱那股沉重的压力，却也不得不逼着自己说些违心的话：“谢谢！安妮丝，谢谢你的信任，这是我的荣幸。”他感到让人难以忍受的剧烈疼痛又开始了，他握紧拳头，敲着额头。

　　“怎么？又不舒服了？都怪我，我想我应该让你多休息的，毕竟你需要更多的休息来补充体力。”安妮丝的眉头微微皱褶，为自己没有顾及到病人的虚弱而自责，“我想我打扰得够久了，那么，埃德蒙德，照顾好自己，你知道我们都很担心你的。我该走了，你再睡会，我会再来看你的。”

　　这次埃德蒙德没有再要求安妮丝留下，他害怕继续这么聊下去会忍不住把自己的心一股脑的表白出来，他并不想让安妮丝为难，他明白安妮丝对自己的亲近与爱情毫无瓜葛，既然安妮丝现在很幸福，自己又怎么可以以一己之见粗暴的干涉她的感情呢，更何况他没权力这么做。他只是有些担心，子爵身上散发出来的某些东西让他感到危险，这并不是什么好迹象，他见过太多被玩弄后遭受残忍抛弃的可怜姑娘的眼泪，安妮丝太单纯了，她对贵族和男人的了解就像她的年纪一样小。

　　但愿一切可怕的设想都是多虑，埃德蒙德在心里强迫自己接收这种暗示，他故作轻松的耸了耸肩膀，笑着说：“去吧，圣母玛利亚，你会见证我神速的恢复。”

　　当安妮丝高挑的身影即将闪出房间时，他觉得他得向她求得一个保证，一个能让跟他暂时安心的保证：“安妮丝！你会和爱德华或者你父亲谈谈，而不仅仅只有我一个人知道，对吗？”

　　安妮丝并不能完全体会到埃德蒙德话里的担忧，但她知道安德蒙德关心她，她知道他是出于好意，“当然，我会的，我向上帝保证。”她微笑着摆了摆手，然后消失在门口，轻快的脚步声逐渐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