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莲灯前传] 神逝》松寥片石

10、10、哪吒

　　三太子府邸的守卫一如既往地松懈，冷清清的大门口除了两个石狮子便什么也没了。我走进大殿，正有些头疼地琢磨这次得花多长时间才能找着三太子，却听一声清朗朗的声音笑道：“哟，今儿刮的什么风，倒把你这稀客吹来了？”

　　荷花战袍的孩童唇红齿白，正懒洋洋地趺坐在案前，笑眯眯地道：“喝酒？”

　　“当然。”我也笑，扬手接过哪吒抛来的酒，咕嘟咕嘟喝了几大口，咂嘴道，“好酒！你哪儿搞来的？”

　　“从我师弟那儿偷的。”我看着哪吒理直气壮，一点也没有不好意思的神情，不由道：“幸好我那里没什么值钱货色，不然还不得被你搬空喽！”

　　“你那儿需要什么值钱货色啊？”哪吒悠悠看了我一眼。我心中顿时警铃大作，却见哪吒故作惆怅地叹口气，认真地道，“有你和弱水两个，还不够吗？”

　　我嘴角一抽，道：“我和弱水既然这么好，怎么就从来没见你来找我们玩儿？”

　　哪吒很严肃地指出我的错误：“如果我没去找弱水玩儿，你怎么会认识我？”

　　“你那是迷路了吧！”

　　“……小木头，”哪吒同情地看了我一样，道，“你去跟人打听打听，哪吒上天多少年了？”

　　我一噎，虽知哪吒说的不错，但想起那日他迷迷瞪瞪冲到天河畔的模样，犹有不服，不由撇嘴道：“你二哥好好的在南海侍奉观音菩萨，那日你却往弱水所在的北方而来，还说不是迷路！”

　　“我喝多了不行啊！”哪吒恼羞成怒，抄起一个空了的酒坛就往我——身后扔，一边道，“你个忘恩负义的没良心的，当年如果不是我——”

　　我听了这话立刻汗毛倒竖冷汗迭出，瞟了眼案上许多的空坛，干笑道：“哪、哪吒大爷……哪吒祖宗……您别是，又喝多了吧？”

　　哪吒乐呵呵一笑，挥手道：“没什么，想起一个故人而已。”

　　……好吧，对于在天庭呆了那么多年的人而言，世间总是会有许多故人能令他们想起。我心中理解，但看了看身后的碎片，还是闷闷不乐：“……喝多了就喝多了，发什么酒疯啊！”挥手收拾满地碎片，一边啰啰嗦嗦地对哪吒唠嗑，“还有啊，君子动口不动手。你堂堂一个天庭战将，心情不好了练个枪耍个把式找人打场架都好，摔东西就免了吧。”

　　哪吒托着腮看我忙前忙后也不阻止，闻言只是嬉笑：“以前也见人干过，觉得挺好玩的。”我翻了个白眼，正要表达我的不满，却听哪吒悠悠道：“一个人的时候，我自然会练个枪耍个把式。至于找人打架么……你让我找谁，你吗？”

　　“我怎么了？你要打架，我奉陪就是了！”我气恼地回了一句，但很快便在哪吒好整以暇的目光下败下阵来，“那我要是还不够给你练手，不还有个沉香太子么？”

　　“他？得了吧，”哪吒嗤笑道，“他见了我就躲，宁可被小金乌烤成人干也不敢跟我动手。再说了，”哪吒眼中闪过一抹讥讽的冷笑，“跟一堆仙丹动手有什么好玩的。”

　　“你别这么说他。”我闻言不由皱眉，想起上天几年后听闻的“靠仙丹堆出来的战将”八卦，那时沉香太子正站在我边上，一双桃花眼仍是漫不经心地勾着，要笑不笑的神色里却分明有些自嘲。

　　“不说就不说，”哪吒本也不是刻薄之人，大约还是今日喝多了才多了几许锋利。此时见我略有不快，便歉意地朝我笑笑，举杯道，“那就喝酒。”

　　我劈手夺过他的酒杯：“行了，你今天喝得够多的了，火尖枪都拿不稳了吧？”

　　“你怎么比管家婆还管家婆啊，”哪吒虽然没什么好气，却还是放任我撤了酒肴——不知为何他对我似乎总是很宽容，只是与此相对，他面对我时也远比面对别人时不客气，“一点都没男儿家的豪迈。”

　　我默默转头，将哪吒从上到下打量了个遍，向我的知心姐妹弱水学习，空手招来大概有一整缸的水，尽数泼到哪吒身上之后，才笑眯眯地道：“现在呢？”

　　哪吒抹去脸上滴滴答答的水珠，狼狈却不以为意地笑：“继陈塘关之后，这可是我洗得最舒服的一次澡了。”

　　臭不要脸的小鬼。我默默腹诽，却见哪吒跳将起来，施法消去身上水渍，歪了歪头：“我说真的。”

　　傻瓜，我知道你说的是真的。荷叶的身子对水最是敏感。而当今三界，除了天河弱水，对水最有掌控之力的自是四海龙族。但若论净化海水到予人修为有益之能，纵是四海龙王，也比不上我。

　　只是一缸水泼下，我好不容易收拾妥帖的大殿又是乱七八糟。哪吒被泼了满脸的水后，一身的酒大约也是醒了，目瞪口呆地绕着大殿转了几圈，终是讨好地笑：“……小木头。”

　　我转了转眼珠，摆架子道：“你自己的大殿自己收拾，方才砸坛子的时候不是痛快得很么？”

　　哪吒终归理亏，呵呵傻笑了两声，撒娇：“小木头，你看看这地方成了这样，还怎么住人啊。”

　　我斜睨了他一眼，见他眨巴着眼睛颇带些委屈，纵然知道这厮实际年纪都可以当我祖宗，还是心下一软，管不住爪子地捏了捏他的嫩脸，哼声道：“最后一次。”

　　不曾理家的人不会知道，把个偌大的府邸收拾得干干净净，并不只是举手之劳。

　　我拍了拍手，开始像个凡人一样忙前跑后。而在我致力于将哪吒的大殿改造得面目全非让他这主人也认不出来的时候，哪吒眼中一直带着微微笑意，仿佛想起了不知多少年前的美好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