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洋》影start

17、十七、流浪

　　我和流川几乎花了两个人80%的积蓄，在芝加哥北部买了一栋豪宅，很风光很气派。种满白色玫瑰的后花园会传来有节奏的篮球敲击地面的声音，如丝竹入耳。
　　我想应该有很多人的梦想就是这么一种生活，再真实不过。曾经我也随口说过要买大房子，面对深秋萧瑟海风的时候，此刻，初夏柔和的朝阳洒进硕大的落地窗，生出金色的光泽，能看见硕大的花园和完美的男人。梦想就这样一一地实现，梦想，一一地，实现。那些冲撞拼搏，偏执锋利的伤痕，让人记起一些孤独的夜晚，还有一些眼泪的温度。

　　处理完赛季后的一些事务，炎夏之日，我和流川飞往了古老的希腊，美丽湛蓝的爱琴海是度蜜月的圣地。这是希腊旅游局和C队还有日篮联多方合力拍摄的美伦美奂的记录片，那些摄像机记录我和流川的旅程。

　　从雅典港口出发的游轮在平静和宽广的地中海上散步，路过一个又一个的岛屿。那些荒脊的山坡和陡峭的悬崖在风和日中静默着，安详地注视着你，仿佛是上帝布在海洋中一颗又一颗棋子，等待你的靠近和远离。
　　在宁静的海天下和薰暖的阳光中，轻轻驶近了传说中爱琴海的风之岛——米克诺斯。

　　行程单上，我们并不住在豪华的酒店，而是下榻在一个普通的当地人家中。美雅是当地的日裔，一个50出头的和蔼女人，她将负责我和流川在岛上的起居。
　　美雅和他的希腊老公很是热情周到，而她读高中的两个儿子更是对流川的到来喜出望外，若不是流川的那不易让人亲近的眉目，加之我这个新婚妻子在身边，这两个小鬼巴不得24小时缠着流川寸步不离，真是可爱的16、17岁的少年啊。
　　明明知道，这应该是美雅的家庭求之不得，我却依然有寄人篱下的感觉。相比之下，我反而更习惯每到一处美景总会尾随的摄影师。

　　流川喜欢对着窗外的海景，窝在躺椅上打瞌睡，他并不喜欢到处乱晃。他总是打破行程的任性，弄得摄影师很是为难。而我却也不愿总是留在美雅家无所事事，我向美雅的儿子借了一辆自行车，就像我去日本旅行总会借一辆丰田小车一样，开始在小岛上兜转。
　　当地特色的蓝色圆形屋顶，粉白色的墙面有红色妖艳的花攀附在上面，狭窄的小道，或许连自行车都显得喧嚣，应该一个人走才安静。

　　两天的漫无目的后，我开始固定在一个壁崖上的希腊餐厅用晚餐，底下是澎湃的海，远方是夕阳。在这海天之间，回荡着让人心沉见底的咒语。
　　而之后的几天，每晚这一顿充满浪漫情调的烛光晚餐成为摄影师拼命捕捉，力图尽善尽美展现的焦点——流川眺望的眼神，随海风舞动的刘海，与那霞彩相称地甚佳。
　　“美雅做的晚饭不合胃口吗？”
　　“没有，这里风景好看罢了。”
　　“……”
　　四处观望，这里风景太梦幻，常住于此也不错，流川也同意我这个说法。
　　早知道芝加哥的豪宅不买了。
　　那就继续赚钱，再来这里买。
　　我们相视一笑。
　　我和流川应该都已经习惯漂泊在外，人不是一棵有根的植物，没有什么是一定要为之停留的。

　　绝妙的剪切配上温柔的音乐，那见证完美爱情婚姻的浪漫之旅伴着碧海蓝天、烛光夕阳成为可以定格的永恒胶卷——总算没有辜负上层所交代下的任务——靠着这部纪冂录片，很多人又能大捞一笔。
　　临行前，再望一眼汹涌的浪花和安详的海岛，我突然有一股本出发前该有的兴奋，仿佛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我新婚了，我来这人间天堂度蜜月的。
　　然而，我和流川的蜜月已经结束了，接着该做什么？

　　回到芝加哥，虽然因为天气，飞机晚点近6个小时，但机场仍旧有不少流川的忠实球迷守候，只为多见一面自己的偶像。我戴着墨镜，在工作人员的护送下，默默的隐没在人群中。

　　我先随车回了公司，流川在机场和球迷稍作接触后，也会先回公司。我们就好像是出差公干回程一般，我突然觉得可笑。
　　到了公司，按惯例，先去拜访Miss. Brown，她饶有兴致地询问我关于蜜月的感受，风景人文，她似乎神往不已，真是和我原来认识的刁钻Miss. Brown判若两人。
　　和她客套完，我装饰着微笑走出办公室，Joanna正焦急地等在门口。
　　“你终于和那老太婆说完了……”
　　我笑笑，“我好不容易逮到在她面前得瑟的机会，她现在应该正在做新娘梦呢。”
　　“仙道彰在等你！”
　　“什……么？”
　　“那个仙道彰在等你！” Joanna再次轻声说道，轻到在这嘈杂的走廊里，我几乎听不清楚。
　　仙道彰在等我——多么让人崩溃的一句话。
　　“Aki，你怎么了，仙道彰已经在这里等你和流川快一个星期了。”
　　“是吗？呵……”我干笑一声，you指的是你们，是秋和流川，不只是你……

　　我马上开车回家，让Joanna去酒店接仙道，这时我才得知，仙道没能来参加我和流川的婚礼，其实是C队董事会为了不节外生枝而去日本派人交代仙道的，让他别出现在婚礼上，安排他等到事后再来，而等到他来芝加哥时，我和流川已经去了希腊。Joanna是我在美国最信任的人，也是我和流川最好的朋友，她偷偷为仙道安排了食宿，一直等到我和流川回芝加哥。

　　“房间真是整理得井井有条。”我带着仙道参观我和流川的豪宅，他简单应和着。两年未见，他似乎没有什么改变，仍然清爽地打理着他的发型和衣着，仿佛……仿佛，我从未离开过，又或是，我从未出现过。那最简单的寒暄，你最近好吗，卡在喉咙，问不出口。
　　我们请了一位厨师，现在不用出门就能吃到各色美味。
　　还是你想得周到，很会打理。
　　会打理是比不过流川的。流川见不得乱七八糟，所以，现在我们都会随手整理房间，没有请保姆。
　　那很好，很好……很好……第二声已经微不足道，第三声仙道机会没有力气去颤动声带，我是听他的表情说的，那别扭得让人心疼又恼火的表情，诉说着——我和流川在一起很好。

　　等流川从公司赶回家后，我们三个人坐在书房里，胡乱扯着，然后就没了话题。
　　“喂，既然没事干，我们去外面一对一吧。”流川站起身，拿起架在书桌上的那个当年他们共同在大阪效力，并夺冠的纪念珍藏版篮球。
　　仙道满脸微笑着，随他出去了。

　　烈日下，硕大后花园的篮球场上，响起有节奏的敲打声，突破与防守，跳跃与奔跑。青春上游的余韵回响，让人看到10前年少的梦，16、17岁时的流川枫和仙道彰。
　　我站在一边，静默地看着，在他们战场上，容不下我这么一个女人。

　　“Aki，时间差不多了，为仙道订的航班是两小时后起飞的。”Joanna走近我身边，提醒我道。
　　我点点头，然后大跨步，上前告知流川和仙道。又不是生离死别，没什么好难过的，我不停地对自己说。

　　树荫斜阳，背着光的大门口，仙道上车前，突然停下，望向我和流川。
　　“流川，今天你赢了！最后……还是给你赢了。”
　　“白痴……”流川习惯性地骂了一句，稍作停顿，“以前都是年少太争强好胜。”
　　“现在呢？我们做朋友？”
　　“我们一直是朋友！”
　　放开了当年炙热相斗的拳头，不再是爱人也不再是对手，不再你追我赶，仙道终于又露出温柔的笑容，转向我，那可以融化我的笑容。
　　“那亚纪呢？”
　　“傻瓜，我和流川花在你身上的长途电话费还少吗？”
　　仙道大笑起来，流川亦笑。

　　黑色的奔驰卷起一阵油雾，一声马达向前急驶而去。
　　爱情和青春在这层迷蒙扭曲中远去的那一刻，心底的涟漪开始慢慢平静。
　　“想哭的话，回房间再哭吧。”流川伸手将我拉近他的胸膛，突然，世界竟是如此悲凉，又如此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