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曾相识》风寂砂

2、骑驴人

　　蓝蓝的天，白白的云，绿绿的树叶长长的路，路上一驴随道走。
　　偶有路过的人匆匆地瞥眼躺在驴上的怪人，一顶蓑帽盖住了容貌，身上披着蓑衣，头倚着驴颈，脚叉着搁在驴尾背上，双手搁在脑后，随着驴慢慢地走，他也一摇一晃，看似快要掉下来，可是路人看了很久，他还是这么摇着晃着，并未见其掉下驴背。路人又看了看天，这么好的天也没见要下雨呀，这人怎么就穿着蓑衣呢？唉，怪人，怪人。摇摇头，路人走远。
　　走过小道，终于进入了分叉路，驴停下了。“哼昂……哼昂……”驴叫了两声，轻轻摇了摇颈子。驴背上的人手动了动，拿起蓑帽，眯了眯眼睛，仰起身，又呆愣了片刻，才起身下地。
　　那是一张很清爽的面容，说是少年，却有少年没有的温和；说是青年，却又带着一丝青年所没有的顽劣。所有的矛盾都集合在那张脸上，可却又显得这么协和，这么，干净。没错，干净，看上去另人很舒服，五官拆开来很平常，没有丝毫特色。可组合在这么一张脸上，却那么地特异。也许是那种在人群中看眼就会忘记的，只记得似曾相识，可又这么奇怪地记住了这个睑眉垂眼微侧头的笑容，君笑如春山。
　　他站在驴边，看了看右边的官道，又看了看眼前两条小叉道，悠悠然地叹了口气，“驴儿呀驴儿，这下该往哪走呢？老爹也真是的，就这么地把我赶出门，也不说清楚地方，不清楚地方再急也没用啊。该死的还得死，不该死的怎么都死不了，唉！这外面怎么就这么多路呢？”
　　只见那头驴嘴巴噌了噌他的衣袖，呼哧呼哧地喷了几口热气。
　　“呀，驴儿你耳朵可真灵。”他睑了睑眼皮，微侧头地笑道，干净温和而又清爽的笑，眼角透着一丝细纹，代表着他经常笑。“要到了吧！”
　　“吧”字刚一落下，便见官道那头传来阵阵马蹄声，不一会儿，五人五骑便出现在他面前，马上的人都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便望向分叉的小道，“谨儿，是哪拿路？”骑在黑马上的一名黑袍男子转头问向他旁边白马上的一素衣女子。刀削般的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但在看向女子那该眼神透出一丝温柔。
　　“右边那条。”素衣女子伸手指了指靠近的一条小道，脸上掩不住疲惫焦虑担扰的神情。
　　男子眼中闪过一丝心疼，向身后的三骑上的人点点头，便扬鞭催马往那条道去了。
　　“哎~~等等几位大侠，请容在下问个路？”
　　“吁——”黑袍男子停下，和着其他四人的视线一起望向了驴边问话的人。很奇怪的人，这是那人给他的第一印象，这么晴朗的天他居然穿着蓑衣拿着蓑帽。再看一眼便觉得这人真正的干净，似是不染红尘却又似是本该在红尘中的人，如此随意，如此淡然，看他一眼，仿佛天下再没有什么难解的题，这人，是谁？
　　“小兄弟要去哪？”素衣女子看着他，不知道什么原因，看着他的笑，自己心里似乎没再这么焦虑了，不安也渐渐地消去。这人，怎生地这般干净。端庄的脸上不免也露出一丝笑容，她从未见过这般温和随意的人，似乎偶到他，什么问题都会迎刃而解，虽然对他陌生地紧，但就是有这种感觉。
　　“呃，我要去洛阳城殷天堡。”
　　“殷天堡？不知小兄弟去那有何事？”素衣女子眼中闪过一丝防备。
　　“嘿嘿……我叫木有孔，是从邻村出来的，本来是在村里跟着老爹在私塾里教书，可是前几天收到一封信，好像是我的表哥，听说在殷天堡里当长工，最近缺个有识的小厮，说记着老爹的恩，给我留着那个位，老爹说我都二十了，到该成亲的时候了，村子里又没几个姑娘，就让我出村，去那殷天堡找表哥，顺便那个……找个，姑娘……嘿嘿……”如春风般的笑容带上了一丝腼腆。
　　素衣女子笑了笑，真是个可爱的孩子，二十？怎么看都不像有二十啊？顶多就十五、六吧？木有孔？却真是奇怪的名字，本来怀疑的心却在看到他那丝腼腆时消除了，江湖人本该多疑，可看着他，却让人不由自主地相信，他没有恶意，就算是谎言，也没所谓了。
　　“木有孔？好奇怪的名字？”身后灰马上一魁梧的大汉问出了她的疑惑。
　　“嗯，在下的老爹是个极其爱树之人，爱到连命都不要的老人，一生也就陪着树过日子。可刚我出生那会儿，他爱的那树出虫了，被柱了好多虫洞，他又是个极迷信之人，便把我的名字取作木有孔，希望能冲去那树受虫害。唉！”笑容参了丝无奈，却让人感觉出他是极爱他的父亲的。
　　“那你娘呢？不反对？”大汉一脸不感置信。
　　“我娘？”笑容睑去，眼中一片迷惘，侧了侧头，又再次扬起笑容，“我爹就是我娘。”然后垂首，不再言语，让人再看不清那表情。
　　素衣女子斜睨了眼大汉，闪着一些怪罪，大汉则一脸后悔，抓了抓头，道歉的话正要说出口，却被那人打断。
　　木有孔扬起头，脸上还是那笑，并未变过，似乎刚才什么也没发生过。“不知几位知道路么？”
　　“我是殷如谨，正是殷天堡的二小姐，前面那位是燕北归，我的夫君。我们正要赶去殷天堡。”素衣女子手指向前面的黑袍男子，向木有孔说道。
　　“我是楚烈，这位是俞仲肖。”刚才那大汉指了指左边的正笑着向他点头的布衣中年男子，然后又指向右边气色冷然、混身透着生人勿近的气息的白衣年轻男子，“他叫冷步回。木小弟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与我们同行，只是你那驴……”
　　“啊，各位叫我小孔就行了，村子里边大大小小都这么叫我的，还有我的驴那可是神驴，绝对跟得上各位的马。那我就跟着各位了，不过大概何时会到？”
　　“今日午时便能到了吧？夫人？”楚烈看了看天，望向殷如谨。
　　“嗯，要快的话，午时便能到。那，木……小孔就跟紧了，归，走吧。”扬鞭，起程。
　　不多时，原地徒留一片被马蹄扬起的黄沙。
　　那马很快，可那驴上坐个人，怎么看怎么便扭啊！更让马上几人不敢置信的是那驴居然真的跟的上马。他们骑的几匹马可都是百里挑一的千里马，速度与体力都是一等一的，没想这驴居然能与马并行。怪事，怪事。再看向驴背上的人，蓑帽已戴回头上，掩住了清爽的面容，但众人却都可以感觉出帽下的随意，一手拿着缰蝇，也不催，这驴却神通似地随着马跑。真正怪事呢，也许，真的是头神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