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凭谁言》若荷七七

1、一 云惜倾

　　“唉，好冷啊，天也白茫茫的，不知道会不会下雪呢……”
　　大约十二岁的少年搓着苍白的手站在窗边，似溪水般清澈的眼睛遥望向天边。那少年相貌极为清秀，甚至可以称是犹如天仙下凡也不为过。只是他太单薄了，虽说不上骨瘦如柴，但估计也掐不出几两肉，脸上也毫无血色。
　　“也许会下雪哦。”温柔缓和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少年笑着转过身，即使就算不转过身他也知道来人是谁。
　　“姐姐。”少年开心地唤着，走到屋里唯一的圆桌前。
　　比少年大不了三四岁的清丽女子也微微一笑，笑里满是宠溺。将手里摆着早饭的托盘放在桌上，待少年坐下后，便一起坐下吃早饭。
　　说是吃饭，但比起吃，这两人更多的是给对方夹菜或直接看着对方吃。其实这顿早饭很清淡，两碗稀粥，两个白馒头，一碟咸菜，真看不出有什么好相让的。但看着对方消瘦的面颊，无论是作为弟弟的云惜倾还是作为姐姐的云汐儿，都只想让对方吃多点。
　　“哎呦，真受不了你们这对姐弟，好了好了，别让了，看我给你们加菜来了。”正当姐弟俩都看着桌上的食物不动作时，一笼热乎乎的肉包子出现在桌子上。
　　“袭人姐姐？”“袭人？”两姐弟呆呆的看着突然出现的人。
　　那如出一辙的呆傻表情把荣袭人逗乐了，忍不住“噗”的笑出来。“看我做什么，我脸上又没有包子。你们姐弟就是看着让人心疼，就连一向冷淡的夫人都特地让我多照顾你们。好了，快吃快吃，不吃饱可没力气干活。”
　　“可是，袭人姐姐，这些会不会太多了，我们吃不掉。”云惜倾眨着眼睛问荣袭人，那惹人爱怜的模样真让荣袭人忍不住抱上去咬一口。天，如今这世道怎么还有纯净至此的孩子。汐儿，你的教育就一个字，“好” ！
　　“吃不掉就当点心，到时再热热就好。”荣袭人怜爱的抚摸着云惜倾的头，“惜倾，你现在正在长个子的时候一定要多吃点。况且你现在又是给我们制衣服，又是时常代替别的姐姐登台演出。你若累倒了，姐姐们都会很愧疚的。当然汐儿也是，你总是不顾休息，那么认真努力可是在给我们施压力？”荣袭人假装恼怒的盯向云汐儿。看她郁郁的垂下眼，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从蒸笼里拿出两个包子塞在他们手里，硬是催着他们吃下，待看到两人都打了个饱嗝后，才满意的点点头，又说道，“倾舞楼不是没东西吃，只是厨子太小气，他看你们好欺负就给的少，以后不要客气向他多要些，你们也算倾舞楼的头牌，他不敢不给的。”
　　倾舞楼，是京城最大且最出名的舞楼。但却不是靠钱或地位就能进去一饱眼福的，不管是富家子弟或丞相官员都可望而通常不可及。
　　这里是归拥有至高无上权力的摄政王所有，专门培养天下第一的歌姬和舞姬在宫宴时进宫演出，所以倾舞楼也可说是皇室御用的歌舞班。其次，每年摄政王都会来这另外挑选出几个女子，有的是进贡到塞外作为联邦结谊，有的则赏赐给一些官员。
　　云家姐弟五年前就到了这里，那年一直照顾他们的婆婆死了，知孝心的姐弟便决定卖身葬婆婆，当时云汐儿十岁，云惜倾不过七岁，瘦骨嶙峋、衣衫破烂的肮脏模样在街上只是惹来路人的嘲讽，有些同情心的人也不过把它们当做乞丐扔几个铜板。谁愿意负担这两个丑陋有身世不明的孩子？而就在他们在巷子里奄奄一息时，倾舞楼的甄夫人把他们带了回去。几天的调养后，果然逃不出甄夫人的慧眼，这两个孩子不管样貌还是才华都很出众，甚至更胜楼里其他女子一筹，特别是云惜倾，天仙的外貌，天籁般的歌喉，还有织女般的绣工手艺，并且天生聪慧，琴棋书画、诗词歌赋不用教几遍就学的恰到好处。真真是仙童下凡。只可惜他却是个男的，倾舞楼一向只收女子，甚至楼里不能有男子。云汐儿已卖身为舞姬，云惜倾按规矩是要赶出去的，但最后还是让他扮女装留了下来，为楼里的姑娘织锦做衣，有时逼不得已替某个生病的姑娘上台演出。
　　将他留下来的原因并不是因为甄夫人放不下他这块原石。一是云汐儿当初拼死磕头下跪请求将云惜倾留下来。二是因为甄夫人确实看他们可怜，想一个小孩无依无靠的在外流浪也不忍心。所幸他现在还小，又是一副柔美女相，而声音还未发育也听得和女声别无两样，就这样让他蒙混着过下来了。起初，甄夫人还是有些犹豫的，这要被景王爷知道了可绝对是杀头的事。但日子久了，甄夫人不得不承认撇开他的才华不说，自己是发自内心喜爱这个乖巧的孩子。当然不只是她，倾舞楼里的其他姑娘只要是认识他的，统统把他看作是自己的弟弟般。这让云汐儿既安慰，有时又感到有些寂寞。云惜倾虽然一下子多了这么多姐姐，但心里的姐姐是唯一只有一个的，就是一直照顾他、爱护他的云汐儿。因此他们的关系好到与其说是姐弟，更让人误以为他们是母子。
　　看着姐弟俩收拾桌上的碗盘，荣袭人突然想起什么很重要的事，不禁激动的叫了一声。差点吓得毫无防备的两人摔了碗盘。“袭人(姐姐)怎么了？”
　　“哎呀呀，我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忘了？汐儿、惜倾，你们快别收拾了，快去换衣服准备准备，今日景王爷有宣。”荣袭人一下子慌张的直跳脚，完全没了一贯利落大方的形象。
　　“景王爷？那我应该不用出去吧？”云惜倾疑惑了。这五年来，每次景王爷来，甄夫人都是让他在屋里乖乖呆着，说是如果出去被王爷发现了是要被砍头的。想到这里，云惜倾不敢想了，本来就没血色的脸更加苍白，眼眸里不禁蒙上水雾。
　　“惜倾，你别乱想。只是你玉姐姐近日咳嗽个不停，楼里能替她的也只有你。今日是景王爷突然想看歌舞，一定是他心情不好，所以更不能让王爷他扫了兴呀。”荣袭人马上心疼的解释道。
　　“这样呀。”单纯如云惜倾，很快重绽笑颜，鼓起精神，思考着唱哪首歌能让王爷高兴。倒是旁边的云汐儿担心的纠起了眉，小声地问荣袭人，“让惜倾见王爷真不碍事吗？王爷是个明眼人，万一被发现惜倾是男儿身，那……”
　　“别担心，这次演出的所有人都会蒙着面纱，而且大家都商量好尽量为惜倾遮掩，况且就你弟弟的声音，至今还没人能辨出是男声不是，就算王爷他才智过人也未必能发现。我们只要想着发挥最好的舞技就好。别瞎操心了。”虽然是这么说，但其实荣袭人也有些害怕。但想想夫人那么疼爱惜倾，既敢让他上台，一定是有把握不被揭穿的。
　　且说云惜倾纵然心智单纯，却也会察言观色，洞悉世态。他注意到现在云汐儿和荣袭人都在为他担心，他必须想办法让他们放心。于是扬起灿烂的笑容，拉着姐姐的衣袖问道，“姐姐，你见过王爷吗？他是怎样的人？”他确实一直对从未谋面的摄政王充满了好奇和莫名憧憬，这次有机会能正眼见到，他其实是很开心的。
　　“这个嘛，姐姐也不太清楚，每次演出时都离得很远，姐姐也不敢正眼看他。袭人，你知道吗？”云汐儿一脸尴尬的样子，把疑问传给了荣袭人。
　　荣袭人先是一愣，看着云惜倾期待的表情也只能如实说了，“说真的我和汐儿一样都不敢看他，真是个威慑感十足的人，在他身边似乎连空气都凝固了。真要说王爷是个怎样的人，恐怕连夫人都不清楚。总之他就是天下最有权力的人，连皇帝都对他这叔叔敬畏有加。这种人就是很难接近，遥不可及的。不过我有一次在很远的地方小心偷看了他一眼，真是让我吓一跳，我从未见过那么美的男子，虽然美却又不是属于女子的美，这很难形容，就有如天神下凡一般，而且他的外貌比他真实年龄看上去年轻得多了……”荣袭人说着脸上不自觉泛起绯红，意识到了一边懵懂的闪着杏眼的云惜倾，马上又揉了揉他的头发笑道，“今日你就可以见到他了，不过记得要偷偷的看不能被发现哦。”
　　“嗯，惜倾记住了。”云惜倾无比认真的点了点头。
　　天！这孩子居然当真了！？一直在旁边看着的云汐儿和出了馊主意的荣袭人都不禁捏了把汗。

　　又开了一坑~这次是原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