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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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梢绿小眉如印，乍暖还寒犹未定。春日气息一如细雨潜入夜，悄无声息地点亮了江东，于是草长莺飞，柳亸莺娇。
孙尚香常在府后桃林舞剑，我则坐在一旁抚琴。落缨瑶琴两相和，剑舞飞红花漫天。琴声凄美，点点余弦飘入天际，素手执剑，花落纷纷，这场景美得不可思议，宛如仙境不似人间。
“姐姐的琴声太过凄凉了……”
“香香，如果有一天，为了保江东太平，要你远嫁，你是否愿意？”
“那我的箫声一定比姐姐更凄凉……”
“你不是说过自己的命运不容他人决定吗？”
“可我身为江东郡主，破虏将军之女，讨逆将军之妹，为了江东，我愿意……”孙尚香小小的脸上透着坚毅，眼神中流露的决绝让人不敢正视。
这是否就是女人的命运，自己的幸福，终不在自己手中。
我突然很羡慕小乔，哪怕不是白头偕老，哪怕只有短短十二载，能和此生挚爱相守，又有何憾。
最近我害喜越来越厉害，饭菜稍有些油腻，就吐得翻江倒海的。下人们都说害喜厉害会生儿子，吴夫人听说了十分高兴，赏赐了许多珍贵补品给我。
不过，有人欢喜有人愁，谢王二位夫人肚皮没有丝毫动静，此时就连行事也更加低调了。而步夫人却开始趾高气扬起来，要说她怀孕比我早，如果生下男孩，就是长子。
可偏偏，就有些流言蜚语会传入她耳中，传说我必生男。
我深知步夫人善嫉，便有意避着她。
转眼到了吴夫人寿辰，孙权又设宴，我本不想去，可心里想着总能再见公瑾一面。再着红妆，画蛾眉，细细打扮了一番，又让凌风带上我的琴，才去赴宴。
吴夫人今天打扮得雍容华贵，气色亦如这盛宴一般喜庆。孙权扶着她在主位落座，酒宴就开始了。一众舞姬迤逦而入，和着丝竹翩翩舞起。
小乔已怀孕九月余，随时可能临产，行动多有不便，故没有前来，只周瑜一人赴宴。我看了看坐在对面的周瑜，英俊的容颜丝毫没变，一袭白衣更衬出他洒脱的气质，只是眉宇间好似多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落寞。自从伯符将军过世后，孙权虽待周瑜不薄，可也防得不浅。功高可以震主，才高可以治国，以刘备的话说，就是恐非久居人下者。
就是这样一个惊才绝艳之人，看到他的黯然，才更让人悲伤。
舞姬舞罢，谢夫人首先献上了自己的寿礼，一尊白玉佛。白玉色泽琉璃，显然极为贵重，谢夫人为了这寿礼下了不少功夫。吴夫人笑容满面，极是喜欢，直道：“好，好。”
王夫人和步夫人也都送上自己精心挑选的寿礼，一个是碧玉镯，一个是珍珠发簪，同祝吴夫人青春永驻。
我抱着琴走上前，对吴夫人行了一礼，道：“赵敏没有如此贵重的礼物，有的只是一颗愿母亲健康长寿的心，愿为母亲弹奏一曲，聊表心意。”
“好，好，礼轻情意重，敏儿就为大家弹奏一曲吧。”
“诺。”
我抱琴而坐，拨弄起琴弦，缓缓奏起《良宵引》，琴声婉转，悠悠醉人。一众身着红衣的舞姬，手执红蜡烛，缓缓而入，围在我周围翩翩起舞，登时烛光闪烁，映着翩翩红衣，分外喜庆妖娆。
随着曲声渐入高潮，众舞姬又汇于一处，背向众人围成一圈，随着琴声，又如鲜花盛开一般缓缓打开。只见两个孔明灯如从花心处飞出一般，徐徐升起，各坠一阕寿联，上联道：霄汉鹏程腾九万天护慈萱人不老凤凰枝上花如锦，下联道：锦堂鹤翅展三千云弥寿书岁长春松菊堂中人比年。
孔明灯随着琴声飘飘而去，变成空中两个明亮的小点，忽闪几下便再也看不见了。
我一曲弹罢，道：“愿母亲得上天庇佑，年年如今日，岁岁有今朝。”
“好！”吴夫人和孙权同时起身鼓掌，众人见状也都起身，都说：“寿联已入仙宫，夫人定能福寿安康。”
“敏儿，我从未看过如此精彩的舞乐，还有，你是如何把那寿联送上天去的呢？”吴夫人乐呵呵地问。
我在心中默念：孔明先生，不好意思盗用你的发明了。“那叫做孔明灯，由热气上升的原理因而能够升空，不过，此法必须心诚心善之人方可成功。若是心存恶念，向老天祈求无德之事，则会被上天怪罪，后果不堪设想。”古人敬鬼神，我便把这东西说得神乎奇邪的，好让他们不敢轻易效仿。
众人听我这么说，又道什么心诚则灵，什么上天庇佑的，把吴夫人哄得一愣一愣的，开心得好像年轻了十岁，笑道：“敏儿，过来，看你如此用心，我送样东西给你。”
我缓缓走上前，坐在吴夫人身边，吴夫人从头上取下一支发簪，轻轻插在我头上，仔细看了看我，笑道：“这簪子还是插在你头上好看。”
“多谢母亲。”我朝吴夫人和孙权福了福身，便回到自己座上。
刚一坐下，旁边的孙尚香就用胳膊肘碰了碰我，说：“看，那个臭女人。”
我顺她目光看去，发现步夫人脸色不太好看，不知在跟她的丫鬟说些什么。
“敏姐姐，我看你还是小心点，那个臭女人一肚子坏水，说不准能做出什么事情来。”
“放心吧，我会小心的，再说，我不是还有凌风在身边护驾吗？呵呵。”我笑道，“谅她也不敢对我怎么样。”
“呵呵，那是自然。”孙尚香道，夹了一块红烧猪手到我碗里，“记得上次你说过这红烧猪手好吃的，那就帮我的小侄子多吃点。”
我看了看碗里的猪手，突然觉得胃里一阵翻腾，忙转过头去干呕起来。孙尚香忙过来扶我，道：“我都忘了你不能吃油腻的东西了，我扶你出去透透气吧。”便扶着我往外走。
我们漫步在后院花园里，呼吸着清新的空气，恶心的感觉也渐渐淡了。春寒料峭，风儿吹动我的发梢，也撩动我心中的层层涟漪……
“香香，你相信时光可以倒流吗？”
孙尚香竟沉默了，过了一会，她缓缓道：“我相信……”
我惊讶地转过头看着她，她微笑着望天，眼中有闪闪荧光。
“如果可以，我也希望时光倒流，我就可以救回爹爹和大哥了……”
“香香……”
“我很小的时候父亲就去世了，我只记得他每次打完仗回来，都会给我买冰糖葫芦，呵，那时候我还傻傻的希望父亲每天都打仗，这样我就每天都有冰糖葫芦吃了……”孙尚香微微一笑，眼神中却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哀伤，“后来父亲走了，别人都说长兄如父，我还问过大哥，为什么要跟爹爹抢娘亲……后来我才知道长兄如父是什么意思，大哥什么都惯着我，不管我闯了多大的祸，只要我一嘟嘴，大哥就会帮我……”
“呵，不知不觉就走到这池边了，小时候我常在这玩……”孙尚香说着，拉我在池边坐了下来，道：“居然跟你说了这么多话，对了，你怎么会问我时光能不能倒流啊？”
“我……”我正想如何回答，忽然听见身后花丛中一阵响动，然后是人跑开的声音。
“谁？”孙尚香大喊一声，跳起来追了过去，转眼就不见了。
我也起身向那边望了望，人影早就没了，便想回席上去。
突然背心传来一股大力，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前扑去，我惊叫一声，还来不及转头，便掉入池中。
早春的池水冰冷刺骨，我全身都像被针扎一般疼，鼻腔里也火辣辣的。漆黑的水里什么也看不见，我胡乱挣扎着，想要喊救命，可刚一张开嘴就呛了一大口冰水。我只觉得身上的力气被一丝丝地剥去，连意识也越来越模糊……
不行！我不能就这样死掉！
我努力睁开双眼，发现我竟躺在自己房中，身上盖着厚厚的被子，炉中炭火正旺。门只轻轻掩着，我听见孙权的声音，他好像在门外跟谁说话。
“尽力……救人……”
“孩子……保不住……”
我听到不太清晰的只言片语，忽然觉得腹中一阵绞痛，不禁叫出声来。
孙权和大夫闻声进门，他快步走到床边坐了下来，握着我的手说：“没事的别怕，我在。大夫说了，会好起来的。”
我轻轻喘了几口气，觉得疼痛有所减轻，缓缓道：“我都听见了，孩子……”
“不！孩子不会有事的。”孙权用手覆上我的唇，我让我再说。
站在一旁的大夫叹了口气道：“夫人怎会如此不小心，这池水寒冷入骨，就是体格健壮之人落水也要病个几天。夫人如今有孕在身，又是箭疮新愈，救得命来已是万幸，只怕今后……”
“住口！”孙权突然厉声道，“敏敏不会有事，我的孩子也不会有事！”
大夫又叹了口气，道：“也罢，我给夫人开张方子，日后要仔细按方子调养身子，不然烙下病根就麻烦了。”说完便退下了。
孙权紧了紧握着我的手，轻轻抚了抚我的发，怜爱地看着我道：“我还说要好好照顾你，结果却把你照顾成这样……”
“这不是你的错，是……”我连推我的人长什么样都没看清，虽然我怀疑是步夫人，可我死了对其他两位夫人也有好处，还能嫁祸给步夫人。这时要是将这事说出来，又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杀我灭口了。
“是我自己不小心……”
我虽按照大夫的方子好好调养，还是没能保住孩子。之后几日我常常腹痛，后来竟见了红。
初为人母才知道失去孩子的痛苦，他还那么小，甚至都还没有成型，也许他正对这个世界满怀期待。我想象着他小小的手向我伸来，咿咿呀呀地叫着还不标准的“妈妈”，一股巨大的悲伤袭来，为什么我连自己的孩子都保护不了……
我心有抑郁，身体也大不如前，丝毫不能受凉，只能每日闷在房里。
这天，小岚来看我，竟带来周瑜的信：
“夫人赐鉴：敬启者，悉君抱恙欠安，瑜与倩深忧，盼痊安，谨此奉闻。周瑜谨启。”
虽只有聊聊数字，却让我知道，他是担心我的。
PS.上周考试太多```终于更完了···后面可能还会再修改···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第十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