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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彦希哥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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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摸了摸我的头,温柔地说,“小涵,叫叔叔。”
那声音,似加了蜜,那样甜,甜到发腻,甜到作呕。
我冷冷地扫了那个男人一眼,没有说话。
爸爸过世不到半年,她就迫不及待地觅了这个‘新欢’。女人,果然博爱。
两个月后,她牵着我的手去了那个男人家。
站在豪华别墅门口,她微笑着对我说:“以后这儿也是我们的家了。”
家?我嗤之以鼻,我的家早就没了,以后我只能寄人篱下,当着让人厌恶的拖油瓶。
屋里巨大璀璨的水晶灯让的我一阵眩晕,回神后眼前站着一大一小两个男子。
“小涵,叫叔叔。”妈妈用同样的嗓音同样的句式重复。
“叔叔。”我淡淡的叫了,毕竟得寄他篱下。
男人一个劲的哎着,妈妈也明显开心了很多,又让我叫那个男生彦希哥哥。
“彦希哥哥。”我甚至没有抬眼看他。
进了房间,大片大片的粉色映入眼帘,床单、被套、枕头、窗帘,连素白的墙上都刷满了粉色的小花。
公主的颜色,我哪配得上?
床上放着一个精致的八音盒,又是粉色,泛着层层光泽。上动发条,美妙的乐章缓缓飘出,踮着脚尖的玻璃舞女和着音乐从容转动,我的脸上漾出一丝笑容,只一瞬,便消失了。
关了亮白的大灯,才注意到墙壁上有盏发着淡光的心形小灯,很贴心的设计,我却将它也按灭了。
我迷恋极致的黑,痴迷于在充满未知、绝望的黑暗里哭泣。
翌日,我扶在二楼屋内的栏杆处发呆,彦希正朝上走来,他并没有太多的盲态,完全不像影视剧中表演的那样,要一点点摸索、一点点探路,动辄摔一跤博取同情。
妈妈说过他的眼睛看不见,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但这时我却突然开口,许是因为过于无聊,“你一点都看不见。”
明明是问句,尾音却没有一丝一毫的上扬。
他似乎并不知道这里有人,突然的声响让他身形一滞,愣了几秒后才扯出一丝笑,“恩。”
“你的眼睛睁着和闭着有没有区别。”
他的表情黯淡下去,“没有。”
我肆无忌惮的打量他,乌亮的黑色碎发,白的有些过分的皮肤,琥珀般的双眼又大又明亮,眼神却是呆呆地,不知看向何处。
他狼狈的笑了笑,“不过睁眼是需要用力的。”
我不想知道,我在心里说,扶回栏杆发呆。
我的静默让他不安,他又开口道:“睡得好吗?”
我没说话,抬脚回屋,用重重的关门声回答他。我睡得好不好,关你什么事?
盯着天花板,不知看了有多久,耳边蓦地滑过他的声音:温柔的嗓音、清晰的吐字、稍慢的语速,像、八音盒里的音乐。
我探头看了看坐在楼下沙发上的他,轻轻的走了下去,他的手指在一本书上快速的游移,根本没察觉到我的靠近。
“你为什么会瞎。”我特意拉大嗓门,用不敬的语气问。见他又被惊到,心有窃喜。
他停下手中的动作,努力对着我的方向说:“青光眼。”
“换。。。那个什么膜。”我完全活在偶像剧里。
“视网膜?”他微笑,“不是视网膜的问题。”
我瘪瘪嘴,目光移向他放在膝盖上的书,又大又厚,棕黄色的纸页上没有黑字、没有图画,无字天书?
“那个给我看看。”我指着那本书。
“什么?”他蹙眉,全然不知我手指何物。
我上前几步一把夺过纸书,他又被我的突然袭击吓到,局促不安的坐着,手不知该如何摆放。
把书拿在手上,我才发现纸页上有凸起的小点,翻页时一不小心,我的手指就被稍硬的纸张割破,生疼传来,红色的液体慢慢渗出。
我迁怒于他,将书狠狠的摔在他身上。
他的脸疼有些扭曲,埋着头紧紧地捂着右手手臂。
我心里涌起各种情绪,内疚、心疼,可更多的是快感,我听到自己的心在嘶吼着:你骂我呀!你骂我呀!你骂我呀!
是,我希望他骂我、冲我吼,然后我就可以歇斯底里的和他吵。我渴望释放内心压抑已久的感情。
可他还是埋着头、捂着痛处一言不发。
我愤愤地跺脚,上了楼。
没用的东西!我的心不知是在骂他,还是在骂我自己。
我下楼时,他已经坐在餐桌旁,右手手臂上添了一大块红肿,还有些微的暗紫色淤血。
我拉开椅子、拿起筷子、夹菜、扒饭,皆弄出很大的声响。
他好像已经习惯,面无表情的拿起筷子。
见他总是能很准确的夹菜、舀汤,我皱起了眉头。
于是,我伸手将盘子全部拉到了桌边沿。
他听到声响,茫然的‘看’了‘看’我,又去夹菜,这次筷子直接碰到了硬邦邦的桌子。
“哈哈!”我拍着桌子大笑。
他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用空洞洞的大眼睛‘盯’着我。。。的身后某处。
我也坐直身子紧紧的盯着他,像两只对峙的猛兽,可我显然是较弱的一方,心里阵阵发毛,腿也逐渐发软。激怒他我应该开心才对,为什么现在有的却是害怕,被那双瞎眼盯着,有什么好怕?
他叹了口气,手在桌面上慢慢摸着,花了稍长时间才将桌边沿的盘子大致放回了原先的位置。
我不甘心,他再夹菜时,我便迅速地从他筷下抢走美食、塞入嘴里,耀武扬威的嚼着。
他试了几次都以失败告终,干脆放下筷子,也不再‘看’我,缓缓地说了句:“你这样,你妈妈会很难过,比你更难过。”
一瞬,我的眼泪大颗大颗的涌了出来,无声无息的掉落在身上,激起心中的涟漪。
妈妈和那个男人回来时,我朝他们动了动嘴角,笑的是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问到彦希手臂上的伤,他轻描淡写的说是自己摔的,家常便饭一般。
晚上我闯进他的房里:“谁稀罕你的袒护。”
好吧,其实我挺稀罕的。
“我看不见。”
我懵了,这哪跟哪啊?
“你突然的动静总是会吓到我。”
我呆立几秒,砰地撞上门。最后再吓他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