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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一章(上) 明朝来信 ...

  •   我蔫头耷脑地坐在位置上,空调吹得我浑身冰凉冰凉的,但身上再凉也比不上心凉——

      什么嘛,还以为上了大学就可以把我的腐女事业开拓创新长足发展,完成由理论到实践的伟大过渡,争取获得最大程度的yy快感,上了贼船才知道,班上系上甚至院上,百分之九十八都是女生,而那一小撮歪瓜裂枣的衰男存在的所有意义,只在于破坏我对BL的美好幻想。

      女生多奈何腐女少,少到什么程度呢,举个例子,第一次开班会起我就积极搜寻同类踪影,贼兮兮地撞人家胳膊,说,攻德无量,大部分人直眉楞眼地答不上来,偶尔问到一两个才女,人家的回答是这样的——量,量小非君子,该你了。

      o(╯□╰)o

      于是三周过去了,我无奈地发现这片土壤完全不适合我辈腐女生长,放眼望去,独我一根腐苗长在这里,营养不良蔫不拉叽。

      鉴于台下有太多人克隆我的状态,于是教授开叫了:“有些同学不好好听讲,那怎么可以呢,不要以为进了大学就可以松懈了,我告诉你们,那是不行地……”——结合自身经历帮我们回忆了一下从幼儿园到大学的种种种种,省去三千字——“所以,下面我要开始抽同学起来答问了啊,回答不上那可是要扣操行分地。”

      我的第十八个哈欠被他句末这包重磅炸弹炸得夭折,于是咂了咂嘴,挺直腰板,积极迎战。

      前面某苗条女生却睡在那里炸都炸不醒,跟周围的布景一搭,像是一排又白又齐的牙齿中歪掉的那颗,目标如此鲜明,她不下地狱肯定是阎罗王徇私舞弊。

      事实证明阎罗王他老人家还是挺廉政的——

      教授叫道:“那个在睡觉的女同学,醒过来,背一下这首《长恨歌》,嗯,就从‘天生丽质难自弃’开始好了。”

      该女生晃晃悠悠地站起来,瞌睡虫掉了一地。

      以下将是一段进不了校史也会进校野史的音频——

      “天生丽质难自弃,一朝选在君王侧。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头无颜色。呃,那个,朕与先生解战袍,芙蓉帐暖度春宵。但使龙城飞将在,从此君王不早朝……”

      后果皆大欢喜,我得到了小冰这个腐女同胞,小冰得到了我这个耽美知音,一点点的瑕疵在于,小冰该期的大学语文挂得壮烈无比,颇有革命义士“引刀一快”的凛然风范。

      结成联盟之后,我们一起度过了很多可歌可笑的时光,具体表现为互荐BL小说,一起欣赏各种实况转播,发明共同的口头禅(Oh my gay),以及携手并肩为扩大腐女阵营进行各种形式的奋斗,成果不可谓不振奋人心,截止大一下学期,我们在各自的班上做了一个小小的口头问卷,九成以上的对答情况均如下——

      ——请问,强攻的反义词是什么?

      ——还用说么,弱受呗。

      咳咳,是“弱受”,而不是”智取“O(∩_∩)O~~~~~~~~~~~~~~~~~

      某此观影结束后,我们做完例行的交流点评,开8各自的腐史。

      冰:我是看《绝爱》腐的,你嘞?

      我:我变腐的过程要传奇得多。小学三年级的时候,三个人坐成一排,我中间俩男生靠边。有天我嫌电风扇吹得我脑袋晕,就跟旁边的男生换了位置,中午睡午觉醒的时候,你猜我看到虾米,那个男生在亲那个男生的脸嘟嘟,那个画面那个唯美哟,当时就萌得我风中凌乱。

      冰(双眼放光):他们那么小就弯了?

      我:不是,那个男生以为趴着的那个是我了啦,后来我花了三年的时间,还是没把他们扳弯,真是残念。

      冰:-_-!

      我:小冰我告诉你喔,我觉得的吧,我从三年级开始就比其他小孩成熟。

      冰:为嘛?

      我(咧嘴):只有我写作文的时候不会把老爷爷的脸形容成菊花。

      冰:-_-|||

      小冰这个人除了是腐女以外,还是个才女——那帮不明真相的衰男封的,其实她就一柴女。不过在其他人面前,她一向把自己的废柴本性掩饰得顶好。留一头浪费洗发水的长直发,柜子里除了棉布裙就是白衬衫,脚上永远套双白球鞋,把杜拉斯的小说当饭卡似地拎着到处走,从外形到举止再到文字,统统文艺范儿。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该女腐血没有沸腾的时候,就一标准文艺女青年。

      于是有次她说:“姚童鞋,我觉得我们应该有一样被时光打磨过的带有厚重感的东西当成我们那明媚而忧伤的青春的美好见证,你觉得呢?”

      我说:“说人话。”

      她说:“咱买对镯子呗。”

      我说:“好吧,你出钱,我出手。”

      她说:“成交。”

      说完大话居然还算了话,实在有些难为她——不久之后小冰果真带回一对手镯,碧亮通透卖相极佳。

      我问她:“你是不是把你妈的首饰顺出来了?”

      她说:“地摊上淘回来的啦。”

      我立刻亮起星星眼:“哪个地摊,赶紧带我去逛逛!”

      “呃,现在应该拆迁了。”

      “地摊还能拆迁?”

      “这年头,人都能拆了迁,别说人家地摊。”

      我恍然大悟地点点头,这话确实不假。

      小冰用挖耳勺在那对镯子上凿了两句话,一只刻“攻德无量”,另只“万受无疆”。

      我生日那天晚上,小冰和我穿得跟俩棉包子似地,千辛万苦滚上了天台,当时风势猛得不像话,被原路刮回的可能性极大。

      老天很给面子,天幕上风流云不散,乌云一坨连着一坨,眼睛都快看瞎了,半粒星星都没瞧见。

      我说:“小冰,猪你生日快乐。”

      小冰说:“猪你同乐同乐。”

      我们同一天生日……把出生时间精确到分钟的时候,我万分激动地发现——

      “我比你大132分钟,你得叫我姐。”

      “俗不俗啊你。”

      “好吧,你不叫可以,你以后生的娃得管我叫大姨妈。”

      小冰(-_-!):“我要是生个儿子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你想啊,你要是来串门,我儿子就会说‘我大姨妈来了’……”

      “好喂好喂,男生子我也很萌的说。”

      “……算了,别整那些花里胡哨的,赶紧许愿才是正经。”

      于是我们闭上眼许愿(早知道就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期间我问小冰:“你许的是什么愿?”

      她说得虔诚十分:“其实吧,我一直有个很伟大很伟大的愿望。”

      “是啥?”

      “当妈。你想啊,有个粉可爱的小人儿随便被你怎么玩怎么折腾,完了还亲亲热热地管你叫妈,好划算的。”

      我(-_-|||):“你个变态老妖婆。”

      小冰:“你嘞?”

      我:“我想结婚。”

      小冰:“……”

      “当烟幕弹乃是我辈腐女无尚崇高之追求,懂啵。”

      小冰(一哆嗦):“……半分钟到了,睁眼吧。”

      睁眼一看,蛋糕不见,与此同时,楼下传来这样的哀号——

      “我操,哪个烂人丢的蛋糕,砸了老子一脸!”

      O(╯□╰)o

      大二上期,冷得快要结冰的时候,小冰生了一场小病。

      那晚我带着U盘去她寝室探病,准备让她沸腾出点汗水把病给祛了,她缩在被里一言不发,我就坐在床边帮她削苹果。削着削着,她突然睁眼,神秘兮兮地瞪圆眼睛环视一圈,突然又招手让我过去。我以为她有什么不舒服,马上蹲到床前,也有点心惊胆战的意思。

      她满面警惕地从被窝里摸出一个可乐瓶子,又四方八面环视了一周,猛地把瓶子塞到我手上,露出一个温和无比的微笑:“来,吾弟当为尧舜。”

      这时,室友甲乙丙丁戊共同完成了场景注解的任务——

      “把那可乐瓶子好好收着,那可是遗诏。她最近在看崇祯和他哥的耽美文,看疯了,今天第十八次这样了,宿管员来检查卫生都被她‘吾弟’了一道。“

      -_-|||||||||||||||

      小冰那丫在被窝里笑得打滚。

      第二天,小冰的死讯传来,我当她们开玩笑,等她的尸体直挺挺地摆在我眼前时,我当场呆掉,脑子里一片空白,像被高压水枪仔仔细细地冲了一遭。从早上一直白到傍晚,以致于自己是怎么被那个眼镜男拐去小树林的,都毫无印象。

      “你听着,小冰没死。”我通电似地醒了过来,拽住他的衣领使劲晃:“小冰没死,那去太平间的那个是谁,你说啊!”

      眼镜男把自己的衣领从我的拳头里抢救出来,满眼疼惜地理了理,立是立不起来了,于是改扶镜框,做出一副“高人在此”的样子。

      我情急之下把他的眼镜一掌拍飞:“装什么帅,快说!”

      他瘪了瘪嘴巴,浑身上下充满了受虐的气息:“她没死,只是穿越了而已。——语气轻松得像是在说“她穿马路了而已”——“你别忙抡我,我有证据的。”

      “什么证据,在哪里?”

      眼镜男神秘一笑:“在土里。”

      学校原址是坟场,鬼故事多得一天开三次卧谈会都讲不完,而后山上则是所有校宝级鬼故事的原产地。我不知道自己当时发了什么疯,居然跟着陌生的眼镜男一路爬了上去。

      他在一片草木葱茏的地方停了下来,指着那堆茂盛得很猖狂的杂草,说:“就是这里了。”

      “你先说清楚,什么在土里?”

      他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把铲子,嘴角往两边一咧,露出两排白森森的牙齿:“小冰在土里。”

      现在虽然还没入夜,但这里树林蓊郁遮天蔽日,四周的阴风嗖嗖嗖地聚拢过来,大热天冷得我一哆嗦。

      眼镜男安慰我道:“她是明朝老尸了,早就氧化干净了,不要怕不要怕。”

      我暗暗吸了口冷气,该眼镜男的身份已经很明确了,他多半是小冰的某个暗恋者,被她的死讯激疯了,跑来找我消遣。记得以前听谁说过,跟神经病打交道最最重要的原则就是顺着他。如今我脑残吧唧地被他骗上来,暂时也逃不了,也只好顺着他的话说下去。

      “她都氧化完了,我们还挖个什么劲儿嘛,还是早点回去布置追悼会是不是。”说一个字往外面挪一厘米。

      眼镜男晃了晃拿铲子的手,露出一副标准变态杀人狂的表情:“你别走,我又不是要你看尸体。”

      我把险些蹦出来的心脏往回拍了拍,舒气一口:“早说嘛,吓我一跳跳。”

      他狞笑一声:“你要看的东西,在尸体底下。”

      (ㄒoㄒ)

      ————————————————————

      那是一间很大的墓室,外面九曲十八弯的还有许多小墓室。墓室里阴寒十分,唯一的光源来自眼镜男手里的电筒。阴风一绺一绺幽幽吹拂,像一条条冷舌头在我耳廓上舔舐。还有细微且拉杂的声音回旋在空气里,仿佛有人凑在耳边说悄悄话。

      我坐在棺盖上面翘着腿,一边听眼镜男念东西一边咯咯笑。

      我屁股底下这棺材,刚才开过了,我在脑子里把那堆破布片子和灰骨头高度整合了一下,觉得躺在里面的还真就是小冰。我胆子一向比较大,既然里面是小冰,也就没啥好怕的了。

      好吧……

      其实……

      事实……

      是……

      刚开棺的时候我被吓得差点大小便失禁,造成我态度一千八百度大转弯外加后空翻的原因在于,那堆恐怖玩意儿中间有两样东西——一个侧面刻着“万受无疆”的手镯,和一份来自明朝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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