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棹碧涛春水路》清青晓寒

21、愁思万千理还乱

　　第二十章 愁思万千理还乱

　　随着时间一天天的推移，皇上对我的态度愈发的亲昵了，而我，却是越来越感到焦灼和不安了。
　　这样的爱宠
　　我不想要，也不敢要
　　但，却无从推拒，无法逃脱
　　我知道，皇上一定也是看到了我的挣扎，我的抗拒的。我每每为了逃避，而在他面前耍的那些小伎俩，以他那样的精明，肯定是洞若观火的。
　　的确，有几次，我甚至清楚地捕捉到他莹亮的眼眸里一闪而逝的了然笑意。
　　然而，他却不点破，只放纵我继续动用所有的气力，来与他对峙。
　　其实，我自己何尝不是清醒地知道，在一个皇帝，尤其是一个精明的皇帝面前，我的一切花枪，一切小聪明，其实是多么的微不足道，多么的不堪一击，简直可以说是螳臂当车，不是吗？
　　有时我会想，究竟是什么，叫皇上居然会对我如此纵容——
　　是因为深宫寂寂，所以这个欲擒故纵的游戏，叫他着迷？
　　还是，我不似他的妃嫔那样对他顶礼膜拜，所以他也定要慢慢的驯化我，叫我为他动容，为他沉沦？
　　抑或是，他真的像一个普通男子那样，陷入了对我的爱情？
　　------
　　猜不透呵，也不想去猜，因为不论是哪个答案，似乎都只是在更加深刻地提醒着我，提醒着我看清自己进退维谷的处境而已。
　　是啊，进退维谷！
　　又有许多天没看到右相和永瑗了，永瑗被皇上派到洪涝后颗粒无收的南方赈灾抚民去了，至于右相，则不得而知了。
　　新的一天，就又要翻过去了，明天，将又会是新的一天
　　日子，就这样，
　　如指间之沙
　　如白驹过隙------
　　傍晚时候当完值，我一人顺着空寂的长廊往回走，想着即将过完的这一天，想着就这样悄无声息的溜走的一天复一天，一日复一日，心下不由得泛起几许淡淡的怅然。
　　正走着，一阵秋风扫过，卷来几片落叶，有一片，甚至顺着我的面颊擦过。
　　又是草木尽凋、落叶萧萧的时节了啊，不知不觉地，我已信步来到了游廊旁的园子里。
　　随手捡起一片枯叶，放在指尖，衰败的黄，细致的纹络，但只动指轻轻一捻，立时就粉身碎骨了。
　　扬起手，破碎的叶片即被风带走，转眼间，一切便了无痕迹了。
　　猝然间，我想起了那个葬花的高洁女子，她忍踏落花来复去，手把花锄埋艳骨，那些纷飞的落英，是何其的幸运呵！
　　但不知有没有人葬叶呢？尤其是如丹如火的枫叶。想到枫叶，思绪又不期然的飘到枫林上了。
　　我尚伫立在一棵树下任脑袋天马行空，在我身后，伴随着落叶破裂的呻吟，响起了一串细微的跫音，转过头去，是右相。
　　我回过身去向他行礼致意，他只微一挥袖，算是免了，我也就打住，刚好我是最厌这些个虚礼的。
　　右相就站在我的身边，张嘴想衷心地对他说一句谢谢，但看着他沉静如水的恬和面容，又觉得有些突兀，于是便又咽回了肚里。
　　右相站在那儿不说话，我也就不出声，就这样，静默良久。
　　“中才人有心事？”终于，右相出口，温润的声音，打破了宁静。
　　“谢大人关心，奴婢只是在胡思乱想罢了。”温婉而有些自嘲的回着话。
　　“不知中才人在想些什么？”他似察觉出了我话里的情绪，语调依旧如斯柔和，却又带了些隐约的关心。
　　“奴婢在想，枫叶应该红了吧。漫山红遍，层林尽染，不知是怎生的景象呢。“右相脸上那温暖和蔼的笑，似杨柳轻风，驱散恻恻的秋寒，又似杏花春雨，丝丝润入心田，恍然间，我已吐出心中所想。
　　“是啊，‘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可见枫林之景，确是非常的醉人呢。”右相也呢喃一般的附和道，清俊的面容上还浮现出几星悠然向往的神气。
　　“右相大人你------”一声轻唤，我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嗯？”
　　勾起一丝笑痕，我淡淡的戏谑到，“想不到右相大人您日理万机，竟也还有这样的心境啦。”
　　右相听到这话，侧过身来，也是微勾了唇角，却不说话，只是看着我，目光似一泓春水，波光潋滟，却偏偏又沉静安详，暖意融融。
　　那剪水的瞳仁里，清楚地倒映着自己------
　　“参见右相大人。”一队行过的宫人的声音，解除了这魔咒般的宁谧，匐然回神，我才有点狼狈的意识到，刚才于不觉间，自己已沉溺在了那一汪碧潭之中了。
　　“右相大人，奴婢先告退了。”心底乍生出一抹莫名的情愫——无奈、酸楚、甜蜜、惆怅------复杂的连我自己也说不清、理不清了，同时升腾起的，还有一丝慌乱，让我控制不住地想逃离。
　　“中才人好走。”右相仍是那样的彬彬有礼，温润如玉。
　　我向他一福，陡然间转过身去，有点赌气似的迈着大步往幽篁馆而去。
　　是的，我是有点气苦，气自己心中那些莫名其妙的情愫，更气自己——居然因右相不温不火的态度而气！
　　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