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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清霖阁上惊鸿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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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清霖阁上惊鸿见
就这样,我在这个陌生的异世界成了曾府的三小姐------曾芫若。
在这个古代的世界里,我常常会怀疑,我以前在那个世界里是否真的生活过。我找不到一丝能与那个世界相关联的东西,除了我脑海中那些似鲜活又似久远的------记忆。于是我不禁自嘲,与他人,是梦清醒恍如隔世,而与我,是再重生已是隔世。唉,怎一个奇字了得。
曾府在这汩阳城里也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富贵人家了,家中男子世代都以经商为业,主要经营织造、制衣等。曾府自家的织造坊,织物名目繁多,绢、绫、锦、絁、罗、布、纱、绮、绸等均能生产,而且做工精细,档次很高,据说很多王公贵族都到坊里来订制衣服,这生意之好,自是不用说了。
在这里,我有了一个“家”,还有了一群“家人”------“我”的父亲曾进是曾家生意的掌控者,大哥曾思齐则是负责打理具体的事项,只二哥曾晓桓却是个浪荡性子,不喜欢经商,反正有大哥撑着,曾进也不勉强他。
“我”的母亲二夫人周慧娴是真真堪得慧娴二字,温柔恭顺,贤良淑惠,只身体太差了,是长年浸在在药罐子里的。大夫人是大哥的娘,据说过世几年了。二哥与我都是由母亲-----二夫人所出。曾进也算长情,家中除了母亲,并不再娶。
来到这个异世界,才开始我是真得感到无奈而折磨,他们小到衣着、器物,大到言谈、生活方式都与我的那个世界大相径庭,我是真的不习惯。因此,我花了很大的气力去说服自己,才慢慢适应了起来。
我这个曾府的三小姐,过得是典型的大家闺秀的生活,早起练琴,然后就是绣花啊,做手工啊,虽然藉着曾芫若的手,我的针线也做得不错,但我确实是懒得,只是整日对着字帖习小楷,或是钻进二哥曾晓桓的书房拿书看。曾芫若也有自己的书房,但却都是些女诫、家训、女则什么的,读了都让人受不了。于是我不禁十分佩服这些古代的小姐们,她们要么整日价就垂着头绣这缝那,只做得手酸眼花,要么就读些个如何“修身”以讨好未来丈夫的书,简直无趣至极。这些,都使我不由得怀念过去,但,也只在梦里吧。
这样的日子过了两个月,我便觉得要闷疯了。于是我便跑去央二哥曾晓桓带我出去玩,毕竟这里现在除了曾府,我哪儿也不熟悉,走丢了可不是好玩的。央了几次,二哥便也答应了。我穿了男儿装、梳了男儿髻,倒也出得府去,和他将这汩阳城里的景致逛了不少。想来曾家二老也是怕女儿再想不开,故意让我出去散散心吧。
这天,曾晓桓又带我出去在汩阳城里逛了一两个时辰,只走得我有些渴了,就建议到,“去清霖阁吧。”他说了一声好,于是我们便一同上了清霖阁。
这清霖阁是一间茶室,虽然规模不大,但茶叶品种多,且多珍贵,所以在城中也算小有名气。听说有许多文人雅士也经常在此品茶说文,倒也风雅。
它共有两层,楼上楼下装饰都一样,但楼下用的却是普通的器物、茶叶,而楼上只茶碗都是上好的汝窑瓷,更毋庸说其他。墙上还挂着些名家字画,都是真迹。自然上头的茶钱也是水涨船高,想着我就不由得慨叹,这钱之于享受一事,还真是古今皆同呢!
我们到了清霖阁,小二便直直将我们带到了楼上,他是认得我们的。
我们上了楼,捡了个临窗的座儿,那街市上的车水马龙、熙熙攘攘便尽收眼底了。
现在还正是上午,阁中并没有几个人,我们左右的桌子都是空着的。我选了桌左边坐下,他则选了下首,说是迎着窗口的风,感觉清爽些。
我们坐在那儿,不一会儿,小二便先上了漱口茶,我端了茶,正要低头含进嘴里,就听到楼梯口传来人声,便不觉抬起头来,看了一眼。但,只这一眼,我的眼就被定住了,上来的那两个人,太引人注目了。
走在前面的那个,一身宝蓝襴衫,丰神俊朗,不怒自威,贵气逼人,绝非等闲人物。稍后面的那个虽一身青衫,但清俊雅彦,俊美中显出威严,斯文中透着英气,想必也是个精彩人物。再后面,确是两个生的一模一样的人,是双胞胎吧------一样的浓眉大眼,一样的紫衫黑靴,那紫衫本是戎服,形制较窄,穿在二人身上,倒也衬得两人英姿焕发,那身形,那打扮,显然就是习武之人。而且对前面二人恭敬异常,应该是护卫保镖之属吧,我寻思到。
打量完了四人,我的目光重又回到前面那二人身上,这不能怪我,真的,只能怪他们自己太吸引人眼球了,没事长那么帅干吗。
他们已经选了我们旁边的那桌坐下了,那个着宝蓝襴衫的坐在了旁桌上首,双胞胎正恭谨的立在他后面,着青衫的坐在右面,我和他也刚好算面对面。
也许是我看得太过直勾勾了,那青衫人一抬眼,就正对上了我的惊奇加惊艳的眼神。我这才发现,他的眸也好漂亮,像一颗星,光华内蕴;又似一汪潭,清亮深沉。天啊,我不禁感叹造物主的神奇与偏心了。
对上他的视线,我本来准备立马撤,但又想着既然被发现了,还不如坦白些,何必扭捏,好物就当共赏之嘛!于是便回给他一个坦诚透明的笑容,然后不着痕迹的移开视线。许是他没料到我会这么反应,居然对他笑,微微一怔。
烹茶需要些时间,我便和二哥静静坐着。旁边那一桌,也是无声无息。只隔了几张桌子的几个人发出些声响,似在讲评城中最近发生的一些事,声音不大,但与这空旷的茶室之中,倒也听得清楚。
坐着无聊,我便又端了漱口茶啜了一口。手托杯底,衣袖滑落寸许,露出一小截白皙的手腕,二哥突的说了声:“蝴蝶。”
我顺着他目光一看,原来是我手腕上戴着的那个。那是我在曾芫若的首饰盒里发现的------一只玉雕的蝴蝶,精巧可爱,想来本应是装饰在头发上的。我很喜欢,于是便用五色丝绦结了系在腕上。那蝶儿振翅欲飞,栩栩如生,系在那儿,还真如活的般停驻着。所以我就一直戴着,没解下来。
我看他注意到了,小女儿心性一起,就抬腕笑着问道:“好看吗?”
他点了点头,“这个戴法倒也别致”,然后又问,“你喜欢蝴蝶?”
我想了一想,答道:“算是吧,其实我喜欢的是庄周化蝶这个典故,很美呢!”
他听了,也是一笑,“是啊,‘庄周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的确很美。不过这庄周梦蝶、蝶化庄周,又有什么分别了。”
我想到了原来书里的一段话,不仅反驳道:“当然有分别了。”
“哦?”他一愣。
“这区别就是这庄周化蝶是庄周之幸,而这蝶化庄周则是蝶之不幸。”(1)
看着他探究的眼神,我继续说道:“你想啊,若庄周化身为蝶,就可以脱了这副臭皮囊,翩跹于似锦繁花,流连于人间美景,逍遥自在,好不快活;但若蝶儿化身为庄周,莫说生、老、病、死、冤家会、爱别离、求不得这人生七苦,光是案牍劳形、樊笼斗室,就够蝶儿受的了。”
听了这话,他粲然一笑,说道:“这说法还是第一次听到呢!不过很是有理,那个人生七苦之说,更是有理。”口气是赞许的,我也不由得抿嘴一笑,道:“当然啰。”
抬眼看到邻桌,那青衫男子只微低了头,似在思量什么,而那宝蓝襴衫的男子则斜睇着我,目光似判研,见我看他,便转开了去。我便也收回了视线。
这时茶上来了,是普洱茶,茶香袅袅,于是我们便端了,喝了两口。
的确是好茶,澄碧的茶水滑入喉间,唇齿间似乎也含甘带芬。想着普洱,想着云南,我不由低喃到:“要是此时不是置身于这楼阁之中,而是置身于白茶花海,那该多好啊!”
二哥听我一感叹,也随口回到:“普洱、茶花,云南的两绝呢!”
“其实云南地处西南,气候温润,四季如春,景色秀美,也不失为一绝啊。”
他偏头看我一眼,笑道:“倒像你眼见了呢。”
我看他神情,莞尔一笑,道:“看过案头山水。”
“案头山水?“
“山水乃地上之文章,文章乃案头之山水啊。”(2)
他恍然大悟,笑骂道:“你这鬼灵精,欺你哥哥是吧。”
“哪有。”我向他扁扁嘴。
他见我神气,于是相视俱是是一笑。
“不过这‘案头山水’四字听着,确是比‘文章’听着要鲜活有趣得多。这句话你在哪儿看到的?”
我心道,“张潮的《幽梦影》上看到的,但张潮是清朝人,我总不能向你直说吧。”于是随口答了句,“我胡诌的。”他应了声“哦”,于是便不再说话。
这时,只见对面在喝茶得两人均是目光一抬,朝我看了一眼,脸上也都是一副似奇怪、又似估量的高深神色。
我也懒得去分析,反正对帅哥,我一向是抱着远观而不亵玩的态度的。因为凡是帅哥,招蜂引蝶的本钱都是充足的,而跟一大帮子女人抢一个男人,正是本小姐我最不屑的。
就这样,我们喝完了茶就起身回府,反正也快到正午了。我们走时,那两人还在那儿品着茶。临走时,我又扫了他们一眼,算是最后一次饱眼福罢。
但谁都没料到,这样一次连萍水相逢都够不上的照面,却改变了我在这个世界一生的轨迹。
我是天空里的一片云
偶尔投影在你的波心
你本不必惊讶
更无需欢喜------
在转瞬间消灭了踪影
但你,却风一般的
将我召入你的世界里
从此,我不再是一片云
而是一场雨------
一场绵绵不绝的 雨
(1)语出自清.张潮<<幽梦影〉〉。原文为“庄周梦为蝴蝶,庄周之幸也;蝴蝶梦为庄周,蝴蝶之不幸也。”
(2)同(1),原文为“文章是案头之山水,山水是地上之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