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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十六) ...


  •   “什么?”大明宫含元殿,肃宗怒视群臣,“一个堂堂正三品的司天监,就这样不辞而别了不成?岂有此理!”
      众臣面面相觑,皆不敢答话。倒是大元帅郭子仪出列躬身奏道:“此事可大可小。师大人于我朝乃有大功之人,此番作为,定是事出有因,还望圣上饶恕则个。眼下当务之急,应是尽快点兵出发,洛阳战事,不可延误。”
      宣慰处置使鱼朝恩一声冷笑:“那便轻易饶了师夜光不成?他这分明是对圣上不敬!如今大战在即,他却不辞而别,将我等置于何地?天知道他是去投敌还是做什么鬼事。”
      郭子仪因战场上多得师夜光助益,故而对其十分维护,但朝中对师夜光不满者大有人在。比方说这个鱼朝恩,因师夜光之前多得肃宗宠信,便一直对他心怀嫉恨。如今师夜光触犯天颜,他自然得落井下石一番。而李泌如今自顾不暇,只得三缄其口,默默看着殿前淡然而立的九世子李琅琊叹了口气。
      最后肃宗与客座的叶护太子对视一眼,便下达了革除师夜光功名永不录用的旨意。
      皇榜一出,天下哗然。而师夜光只是漠然扫视那皇榜一眼,便打马继续东去。
      对于肃宗皇帝而言,叶护太子所言非虚。他师夜光既然再不能施咒术害叛将性命,那么,也就没有了利用价值,何必要继续将其捧得天神一般?更何况其生性如同顽石,经常拂其旨意,当日军营中李亨确实伏低做小暗暗生了许多气闷,如今闹出这番事由,正好将其赶走,也省得见着心烦。
      师夜光抬头看天,荧惑星依旧迷迷蒙蒙,不得清晰。
      也不知是从何时开始,他无法再观荧惑星路,对八重雪也无力去测算命数。术士皆如此,知天命而不知己命,观天道而不观己道。乃至息息相关之人的命数,也无法测算。据说天道如此,也不知是哀,还是幸。
      一片乱尘飞骑。阿苏林灰衣竹笠,打马飞驰,却在唐军兵马夺道而过时堪堪停了下来。
      看军旗是郭子仪的部下,却为何不走官道偏偏要走这样的山间小道?他拍拍衣上上灰尘,皱眉看着唐军消失的方向——正往国平他们落脚之处而去。
      他们四个,应该不会出什么事吧?八重雪是金吾卫上将军,国平、赫连亦是金吾卫旧部,即便遭遇官兵,也不应出”自家人打自家人”的事情。
      他点点头,翻身上马,继续往长安去,却在奔出十几里路后愈发不安起来。
      “吁——”
      镇上榜文有言,师夜光已然离开长安。况且那个李小公子还说过,他们遇见唐军,得绕着走……
      阿苏林思量片刻,最终还是掉转马头,决定先回村子,确定他们平安再行出发。那些唐军杀气腾腾,又有几队回纥人马跟随,总让他觉得十分不安生。如今师夜光既出长安,定是知晓八重雪未死,出来寻找。既然如此,这封信送与不送,也没有多大区别。
      阿苏林皱眉,打马飞奔——姐姐……你们万万不可出事!
      “啪!”官兵团团包围的村庄。尽头小屋里传来一阵刀兵之声与惊呼。
      “头目!”
      “唔……”八重雪扑倒在地,抬手擦去嘴角血迹,怒视领兵的大将,“仆固怀恩——你!”
      男子阴阴一笑:“八重雪,你还是老老实实认罪,随我去见鱼大人为好!哈哈哈哈,到底是天意如此,让我仆固怀恩碰见你们这些乱臣贼子,当可谓有功于社稷。来人,将这几个叛臣给本将军捆绑起来!”
      “呸!你才是乱臣贼子!”
      赫连燕燕与国平不好跟唐军动手,竟至被擒,赫连怒斥仆固怀恩道:“众所周知,头目他为保大明宫而与叛军死战,怎能由你颠倒黑白说成叛臣?你今日这样对待我们,他日奏明圣上,必加倍奉还!”
      “哼,说的倒是理直气壮。”仆固怀恩冷笑,“天下皆知他八重雪已经战死大明宫,如今在这里出现,竟未身死,可见是投靠了叛贼!”
      “你胡说八道!”
      “胡说八道?”仆固怀恩猛然上前,凑近八重雪,伸手捏了他尖瘦的下巴,“那上将军可否告诉末将,当日安禄山十五万大军皆入长安,大明宫兵戈不断,你究竟是如何活下来的?”
      一番话问得国平与赫连一震——这如何说得?
      八重雪狠狠甩开那只恶心油腻的手掌,冷冷开口:“我八重雪所作所为,皆对得起天地良心。投靠叛贼,更是绝无可能!”
      “哼,这话,你还是留着去跟鱼大人说吧。”
      言罢仆固怀恩示意官兵将一屋四人尽数押解起来。赫连与阿苏娜只道八重雪身正不怕影子斜,若能见得郭子仪定可昭雪,也就气定神闲不去挣扎。国平却担忧地看向八重雪——面色如此苍白,头目定也知晓这鱼朝恩的厉害。
      他皱眉瞪着仆固怀恩:“仆固将军,你本为郭元帅直隶属下,如今却投靠一宫人佞臣,是何道理?”
      仆固怀恩挑眉:“小子无理!鱼大人如今为宣慰处置使,岂容你一庶民出言侮辱。哼,鱼大人与郭元帅皆为大唐效力,有什区别?你不要在这里挑拨离间。”
      国平还要再说,却被八重雪一眼瞪回。走一步是一步。如今对方兵多将猛,再挣扎辩驳也是徒劳。只望届时能有机会得见天颜,上表陈情。只是……只是如何解释自己为什么可以活下来?八重雪苦笑一声,心下惶然。若他曾被史朝义囚为男娈一事传将出去……摇摇头,他不敢再想——罢了,只能另寻机会脱身。
      “姐姐?”阿苏林下马,呆呆看着村中一片熊熊烈火,明眸圆睁,根本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
      “姐姐!八重雪!”他焦急大喊,“国平赫连!”
      才短短几柱香的时间,怎至如此?他抛开缰绳便要往火场里冲,忽见那村头小路中间飘着一条丝织腰带。那腰带淡紫颜色,缀着些金属亮片,正是阿苏娜随身的东西。腰带虽掉落尘土,但不曾沾染多少灰尘,且没有任何撕扯刮抽的痕迹,亦没有血迹,想必是故意解下遗落此处。
      阿苏林将腰带拾起,转头看看那片烈火,再看远方飞尘未逝,正是官兵行军的方向。他将阿苏娜的腰带往自己腰间一别,转身上马,便直接追向唐军。简直岂有此理,明明是李唐兵马,怎么还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打自家人”?
      阿苏林一路飞奔,却也不敢离得太近,只得小心跟踪。这队兵马有仆固军旗,乃是仆固怀恩带兵,想必是先遣部队,为躲避叛军勘察才走这条小路。仆固怀恩……
      “八重雪!”阿苏林看得军马就地扎营,便将坐骑系于林中,悄悄接近,正好瞧见有人押着八重雪往主营去。再往后看,阿苏娜、国平、赫连皆在一处,由五个兵卒看守,看上去都是捆绑起来,一动不动。
      主营之中。
      “八重雪……”仆固怀恩眯着眼睛,看向正立帐中的美貌男子,低低笑开,“近来,我听说过一些你的有趣传闻。当然,是从叛军那边听来的。你,可想听一听么?”
      八重雪面色有些发白,却还是一声不吭。
      “唉,你这人,从前在大明宫任职的时候,就是这般爱理不理的讨厌模样。”仆固怀恩起身,绕着他打量起来,“不过还真是……那杨玉环与你比起来,也不怎么样。李隆基真是睁眼瞎,没把你收了去。”
      八重雪闻言怒视:“住口!”
      “怎么?生气了,不爱听?”仆固怀恩勾唇冷笑,“还是说,你早已经忘记了,那史朝义是怎么与你日日夜夜,耳鬓厮磨?”
      天空一道炸雷。
      帐中烛火明灭,帐外山雨欲来。
      窒息般的沉默。
      仆固怀恩猛然伸手,死死捏住八重雪的下巴:“果然绝色,只可惜,如今不仅是个废人,更是个贱人——是我大唐不得洗刷的耻辱!”
      八重雪脸色铁青,任他谩骂,眼神已渗出些绝望。
      天地失色,更是穷途末路 。
      贱人。
      耻辱。
      仆固怀恩笑得愈发开怀起来。
      他慢慢抚摸八重雪温润的肌肤,细细享受这种冰凉却魅惑入骨的触感。很久以前,大明宫平整恢弘的广场之上,当他看着这个美艳冷傲的人不可一世从自己身边走过,就总想着八重雪在自己手中颤抖、哭泣会是怎样的绝色景致——太过美丽的一颗泪痣,若看不到眼泪流经这里,岂非可惜?
      八重雪强压下心头几欲作呕的感觉,一动不动,只是闭上双眼。这世界当真是疯了。当年让他敬慕的王朝早已经不复存在。原来,他竟是个耻辱。被那人碰过,是不是真的很脏?
      “真漂亮……睁开眼睛!”仆固怀恩扳住他的脸颊,迫其睁眼,“看着我!对——我讨厌你们这些人!”那双铁勒人的细长眼眸迸射出疯狂的视线来,“郭子仪也是,王思礼也是,还有那个什么师夜光……从来不把我仆固怀恩放在眼中,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神气。哈哈,什么元帅,什么太岁,我呸!”
      八重雪骤然瞪视,却引得这男人笑意更甚:“还有你,八重雪——你可知叛军中间如何说你的?他们说,那史朝义对你千好万好,你却忘恩负义,扎了人家几十刀呐。还挑断了筋脉……啧啧,真狠。”
      “仆固怀恩,你到底想说什么?!”
      “没什么,就是想问问你,”男子勾唇,伸手摸上八重雪领间的结扣,“被那史朝义压着的感觉如何?”八重雪脸色煞白,猛然甩开了领间那双不安分的手,踉跄着后退:“仆固怀恩,你敢——”
      “我当然敢。”男人冷笑,一边好整以暇看着八重雪,“怎么,姓史的做得,我仆固怀恩便做不得?八重将军,你自己过来罢,别让我过去伤了你,恩?”
      “混账!”
      一声怒骂,大雨倾盆。
      “过来”仆固怀恩出手如电,便要按住八重雪。
      此时军营中一阵骚动不安。有副将急急忙忙跑来传报:“将军!走失了犯人!”
      仆固怀恩一震,赶忙推开八重雪,冷声道:“怎么回事?”
      那副将不敢进帐,只在帐外急道:“回将军,看守犯人的五个兵卒皆中了迷药,现下昏迷不醒!那三个犯人,尽数逃走。”
      “废物!”仆固怀恩说着便要出帐,却又眼珠一转,伸手拖了八重雪的头发:“贱人,给我过来!”
      “仆固怀恩,你不得好死!”
      正下着大雨。
      林间漆黑,营中光线微弱,皆是从帐中传来。八重雪被拖拽着一路跌跌撞撞,因淋雨水受寒,又呼吸不畅,心肺疼得不住咳嗽。本就轻薄的衣裳沾染雨水泥泞,更显得身形瘦削不堪。粗犷高大的铁勒男人将他的头发一直拽着,没有放松一分力气,近乎是在折磨这个大病初愈的美貌男子。
      头皮火辣辣的疼。
      “废物!”仆固怀恩怒视散落一地的绳索,将疲累不堪的八重雪往泥水中一推:“八重雪,你的同伴真是够义气呵,就这么跑了?”
      “咳咳!咳咳……否则如何?”他咳得辛苦,抬眼冷冷看向满脸阴狠的男人,“留下来让你这畜生折磨?”
      “好!”男人怒极反笑,上前一把撕开八重雪的前襟”今日我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畜生。儿郎们,过来,今儿让你们开开荤——”
      “仆固怀恩!你敢!”
      兵卒哗然,争相上前。
      八重雪抽搐一般猛烈挣扎起来,紧紧抓着衣衫,露出更显凄冷的一张面容:“我是大唐的上将军!你们敢!”
      “呸!什么上将军,都被叛贼骑过了,还假清高什么!”
      “就是……贱人!”这些兵卒们并非正规军,都是些因兵力不够而招来的草莽,甚至混着回纥人,烧杀淫掠惯了,早对他那张脸心头发痒,又何曾听说过大唐十六卫上将军的赫赫名号?只碍于仆固怀恩才一直忍着没敢动手。现下得了命令,哪能再忍?一个个冲上前便要去扯他衣裳。
      “畜生,滚——”
      八重雪手足冰凉无力,根本挣扎不过。眼见着衣衫便要被撕开,他怆然一笑,索性闭上双眼。仆固怀恩正自冷笑,忽见情况不对,疾冲上前捏住了他的下巴用力一卸:“想自尽?做梦!”
      “唔!”八重雪睁大双目,喉头腥甜,堪堪呕出一口鲜血来。
      一声声恶心的笑,混杂着风声,雨声,滚落泥浆的声音。还有……肝肠寸断之声。林间大雨倾盆,夹杂着铁蹄的踏踏之音。但对他而言,一切都很安静,好似与他已没有关联。熬过这一场,便永远离开罢。师夜光,再见……
      “咻——!”
      一箭金光。
      仆固怀恩左臂猝然中箭,被箭力带得整个人向后倒去,直接钉在了泥地里。专属术士的太极金箭,凡是跟着郭子仪那一群将领上过平叛战场的,几乎都见识过这太极金箭的厉害。当年大明宫的天空,也曾被这箭射出一道道烟花般灿烂的光芒。
      兵卒震动,忙出刀戒备,疾速后退,不敢再动八重雪。
      灯火明灭,透过雨水,只照出高头大马的轮廓,还有顶上一点白光。黑暗中那马匹旁边冲出四人,正是逃走的国平、赫连和阿苏林姐弟。
      “头目!”
      国平、赫连惊叫着上前,手忙脚乱将八重雪扶起,小心为之抬合了下巴,又脱下外袍想给他穿上,却自后面被人一拉,八重雪便整个落入了来人的怀中。
      鹤发,玄衫。
      那人眉间一点朱砂,隐隐透着狠绝与肃杀,动作却温柔无比。
      他任雨水冲刷自己的发丝,只是轻轻低头,吻上八重雪血迹斑斑的冰冷面颊:“对不起……”
      “师、师夜光——?!”
      众人惊呼不已。兵卒知其可怕,竟皆持刀而步步后退。
      师夜光却看也不看他们,轻轻地一声叹息,抬手抚上八重雪瘦削的面容。
      那仆固怀恩被钉在地上动弹不得,疼得满头大汗。有部下上前想将金箭拔起,却被金光震开,跌得不省人事。
      “师夜光!”仆固怀恩痛苦地喊叫起来,“你竟敢!吾乃朝廷命官!”
      白发男子根本懒得去理会他的喊叫,只将八重雪稳稳搂在怀里,抬手扯下布条,就着雨水为他擦去脸上沾染的血污与泥污。这般轻柔。轻柔得让仆固怀恩胆寒。
      一片寂静,再无人敢出声。赫连等人见他们这个样子,心头一酸,忍不住别过头去,不愿再看。
      八重雪已然说不出话来。师夜光细细瞧着他,轻声道:“自从知道你还活着,我便想过无数次再见你是什么模样。却没想到……仆固怀恩——”
      他骤然抬眼,看向钉于泥泞的男人:“你,该,死!”
      仆固怀恩抖抖索索屈着腿:“师夜光,你不能杀我!我是朝廷命官,奉命征讨叛贼。你若敢杀我,便是大唐的罪人!”
      “哦?”师夜光冷笑,轻轻抬手一点,那金箭自浮而起,带起一串血珠。
      “啊!”
      “真没用。”轻嗤一声,他低低呢喃,手指微动,金箭又射向了他的左掌,一点一点挑翻皮肉,如同凌迟一般,仆固怀恩却依然是动弹不得。
      “啊——师夜光,师夜光,住手!快住手!”
      “这样就疼了么?亏得还是个将军,真是没用透顶!”他抬手一甩,几道金光闪过,之前欺辱八重雪的几个兵卒也被死死钉入泥水,哭天抢地起来。
      师夜光漠然看他们一眼,便抱起八重雪,转身上马。
      “说得真是好,好一个朝廷命官……听好,你们每动一下,这箭便深入几分,痛苦也就增加几分。我不杀你们。杀你们这些东西,倒不如杀几个叛将来得干净!十二个时辰之后,金箭自会消失。在此期间,若我发现有兵马追踪,汝等,立死不饶!”
      说罢,他掉转马头,消失于夜幕之中。
      国平、赫连于阿苏林姐弟对视一眼,也忙抹一把雨水,牵来坐骑,打马追了上去。
      这些渐渐消失于雨中的身影,此后很久,都没有再出现于唐军的视线中。这一晚,变成了仆固怀恩及其军伍最深的耻辱。这才是真真正正,大唐不可洗刷的耻辱。这已经是个满是谎言、屠戮和悲哀的时代,却无人知其羞耻。这个王朝所有的军队,都还妄想着曾经的时代会回来。可是战争早已摧毁了一切。天理伦常,不复存在。
      雨,还在下着。颠簸依旧。
      八重雪在氤氲的温暖中恍然醒来,抬眼所见,便是师夜光沧桑淡漠的面容。
      看了很久,他心头酸涩,吃力地开口:“我还以为是做梦。”
      师夜光拉住缰绳,将人抱得更紧,低头轻轻吻住他的耳垂:“不是梦,我就在这里。”
      “咳,咳咳……师夜光,带我走罢……”
      “好,我们一起走。”
      怀中人瘦得只剩了一把骨头,他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荏苒时光,起伏跌宕,他们终是重逢在大明宫以外的地方。师夜光搂着八重雪,毫无温度的冰冷面庞贴上他,在夜色中露中极为虚渺的一丝苦笑——就此离开罢,我们再不要回去那里。雪……八重雪……
      阿苏林在淅沥的雨幕中回首望去,那男子明明已发色惨败,身形细瘦的样子,却在红衣上将军身后,抵挡开一切清冷萧索的雨箭。天地之间,仿若只剩了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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