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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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鬼为友
“我很讨厌她，有时甚至讨厌到看到她就吐的地步。”
“有一次我睡完午觉，坐在床上，神智清明的那一刻，居然感受到心中那种对她纯粹的痛恨和讨厌。”
“``````真讨厌自己用尽全身的力气讨厌她，就像是把她当成自己很重要的人一样。Make me ill.”
安静地闷着，与被窝中唯一光源——闹钟对话。我把【它】寄托在那个平凡的闹钟里。相信每个人心里都有一只鬼，只不过我想和【它】当朋友，相信【它】能理解，宽慰我。
【它】沉默得令人安心，【它】能容纳我所有污秽的想法。让我能重新变成我喜欢的人，开始属于美好的，新的一天。
课室。
“这对鞋子不错，新买的？”我忍不住凑过去。
“对啊，其实这对我长草很久了，昨天狠下心拔了回来！”晴得意洋洋。
“```````大小姐，听说月底快到了是吧，请问你的饭钱都攒好了吗？”见血封喉什么的我最喜欢了。
“这有什么，当年义结金兰的时候不是说好了嘛，有福我享，有难同挡！”晴豪气干云，一把搂过我脖子，俩爪子抓的忒紧。
“吃饭啦！！小孩子快回家吃饭吧！！”以晨突然出现在课室的窗台。
“•••••我好像听到校草级人物爆出卖香米经典广告词••••••”路人甲缓缓擦过额头汗滴。
•••••对不起，都是我们的错！
三滴汗同时出现在我和晴的脑门上，一群乌鸦缓缓从头顶压过。这时我只想白眼一翻，双脚一蹬。望了晴一眼，瞬间牵起彼此的手决定共同逃离魔掌，回头是岸。
羽以晨，性别男，在15岁以前，于我和晴，是无话不说的闺蜜。15岁以后，就变成了人们口中诡异的“青梅竹马”，和我心里日需隐藏的秘密。
在家一直接受斯巴达教育的羽以晨，小时候是个很好欺负的愣头青，并且被我和晴坚持不懈的教育中不断挖掘、培养出了超乎同龄男孩子的耐心和妈妈桑的啰嗦精神。
然而随着年龄渐长，在军事化锻炼中不断拔长和愈加健壮的身体，加上家庭教育赋予的耿直与善良，和经过我俩经年累月的“教导”，使他拥有越来越无法忽视的耀眼光芒。
只是我没想到，被闪瞎了眼的人里，还会包括我自己。
走到校门口，羽以晨那辆只能让人站在身后但样子超级拉风的单车停在我们面前。
“何人今日亲戚造访可优先享有本少爷坐骑之豪华服务。”
“``````给姑奶奶滚得远远的``````”我没好气的说。
“那就请晴姑娘上座吧。”羽以晨绷着脸，声音压得平平的。
晴为难地看着我，又看了看羽以晨。
“你上去吧，快点回家，今天折腾得挺累的。”我深吸一口气，缓缓的说。
晴笑逐颜开，“回去再打电话”，然后利索地上了车后架。
“把她安全带到家，要不然扒了你的皮！”我恶狠狠地警告。
“收到！”羽以晨又皮皮地敬礼，然后卖力地蹬起车，一阵风一样，越骑越远。
晴的长发被风吹起，看着背影，都要感觉到他们迎着风微笑的样子。
站了许久，终于记起要拾起步伐走回家。却只觉得双脚不知何时被灌满了沉重的铅。
``````她其实很好，漂亮善良，单纯优雅，性格爽直，有时候有点固执，不爱耍小性子，聪明可爱，谦逊有礼，惹人喜爱，家庭美满，家境良好。能轻易不别扭地和闪耀无限光芒的人和睦相处，愉快交谈。
最重要的是，她很愿意和我，一个和她完全相反的人，成为朋友。
她愿意在我最无助的时候帮助我，在我与他人争吵厮打时毫不犹豫的维护我，在我倔强而冷漠的脾性发作时容忍我，挽救我。
“我讨厌她，因为她拥有我无法拥有的一切。然而我想我是爱她的，因为我能拥有的一切，也都是她给我的。”
我默默地对【它】说。【它】一如既往地沉默着。
“什么抛下包袱，成为自己喜欢的人。其实那些包袱并没有被我舍弃吧，应该只是为这些包袱建了一个房间，自以为是的贴上了遗弃物的门牌，潜意识使其暗暗发酵，暗自期待爆发的刹那。果然从拥有包袱的时候开始，就已经失去了成为自己喜欢的人的资格了吧。”
深秋夜里风起，凉飕飕的。
以鬼为敌
“男人不得欺上瞒下、不得推卸责任、不得争功诿过、不得违背良知、不得寡幸薄义、不得投机取巧。”
“男生要好好打理自己才能受欢迎的好吧！”
我就是在两种极端中夹缝生存，缓缓长大。
老爸比我还矮，动一条胳膊就能把我轻松按在地板上无法动弹——即使我已经缓慢爬升至跆拳道黑带，并成了助理教练——甚至不能大叫或呻吟，那不是男人的表现。
一边是因为不能和女生动手被一个男人婆拳打脚踢，还有被一个像洋娃娃一样娇弱的女生指手画脚——两个女的“秘密”启动了一个“不能把他变成忠犬攻就把他变成公主受”（•••••••）的计划。
这一切让我从小就认识到一个现实，这个世界是很疯狂的。
更疯狂的是，后来发现我在两女谈论网路上帅气的明星时，我会有和她们相同的感受。
“嗯，真是挺帅的。”“没觉得哪个女的特别好看。”
然后有一天【它】突然对我说，有没有想过，你不喜欢女生？
你对每个女生都一样好，觉得她们柔弱需要帮助。内心深处却暗暗讨厌她们的软弱和娇气，认为她们有故作姿态的嫌疑。甚至觉得爱情的可笑。你看过太多所谓的爱情在现实面前不堪一击的样子。你脑海里总回响着父母互殴时，你坐在他们之间响亮的哭声。
你不喜欢女生，不相信男女之间的爱。你不孱弱却总想寻找更强壮的保护，这些，女生无法给你。
我握紧拳头，以此控制自己不发出怒吼。下一秒却想尖叫让【它】的声音离开脑海。我不要【它】给我下任何定义。【它】只是在用怜悯而嘲讽的姿态对我宣判。
我的理智很明确的告诉我，【它】是我的敌人。
“神经，为什么要歧视gay！”晴把报纸甩到桌上。报上赫然写着“xxx公然攻击同性恋者”。禾瞄了一眼，“淡定，这么猖狂，不是想引发骂战赚取眼球。”
众路人一哄而上，唧唧喳喳吵个不停。
“一直觉得gay好恶心，接受不了。”“到底gay是怎么来的，心理病吧？”
“你才行为怪异，思觉失调！他们也只不过是两个灵魂相爱，只不过是两个灵魂的载体性别相同，跟你们看那些缠绵不休的言情小说哪里有差！”晴难得叉起腰教训起人来。
禾木木地又发起呆来。平时一副逞凶斗狠的样子，其实比谁都喜欢发呆。个性别扭却愿意为朋友两肋插刀。一直守护着晴。或者，一直互相守护着。
我却开始失眠了，不想和【它】进行毛骨悚然的对话，于是就逼迫自己不轻易入睡。却依然无法确定自己的性向——我也喜欢看英雄主义电影，看炫着特技的变形金刚和打斗类动漫，喜欢玩格斗竞技游戏。我接受不了过度温文尔雅的衣服，我也热爱阳光和运动——看起来与身边的男生并无二致。我只是对男生趋之若鹜的小电影敬谢不敏，也喜欢听抒情的音乐，看一下文艺煽情的小说——这些不能说明什么的对吧，我只是对女生没有感觉和对男生稍微多一点好感。
【它】的存在不断提醒我自身的不确定性。【它】从模糊的影子，逐渐呈现出可供辨认的表情。灰暗中，只觉得【它】在狞笑。
窗外，寒冬里挺拔的枯枝依旧像剑一样刺向天空。
以鬼为器
我的【它】于我很重要。
【它】可以替我捕捉人们极力掩饰的异样，可以帮我记下每个有用的时机，可以帮我调整状态，可以为我修饰出每个精准讨喜的表情；【它】可以安抚我的情绪，可以教我说出一些类似漫不经心却能直戳人心的话语，可以校准每个微妙的语气和适宜的音调。
【它】是我所向披靡的武器。
很快发现禾喜欢以晨了。
比如说有一天一向像偏执狂那样准时的禾晚起冲回学校错过早饭，以晨就多买一份早餐放在禾桌上时，禾看着那盒冒着热气的炒面。那表情就像是知道自己没有生日礼物，却忽然发现自己收到了一个巨大的生日蛋糕。比如说禾有时别扭的性子发作，一整天都呆呆的没有笑容，眼睛睁大却软软地趴在桌上。以晨走过她座位，就揉揉她脑袋问她要不要他请吃糖水。禾就嘴扁扁的坐起来伸手就要掐以晨的脸。
她把我们对她不经意的好都一点点刻在心上，以此汲暖。
禾就是这样，觉得这个世界是冷漠的，灰暗的。别人对她不好，她很能理解，丢丢脸发发呆就过去了。而一旦对她有一丁点好，禾就感到惶恐、荣幸，然后不顾一切想要报答，用尽力气还以数倍。
发现以晨异样是最近的事情。
只觉得他突然变得像禾一样爱发呆，黑眼圈猛地严重起来。用迷惑地眼光看着路上的男男女女，像极了迷路的小孩，站在路中间踌躇不前。但他还是能看见谁都露出温柔得体的微笑，嬉笑着和我们一起回家，请我们吃他号称很治愈的糖水。只是他的眼里依然没有禾，我的心也稍稍安定了下来。
我喜欢以晨、也喜欢禾。所以我不能让那些无聊的变数，无论是什么，影响我们三人的关系。
恋爱么？禾喜欢以晨。要是他俩能成一对，情况好，把我一个人抛下，两人逍遥快活。情况差，两人绝交老死不相往来。他们的两种可能，于我却只有一种结局。
抵制不容避免。
禾没有办法说出喜欢，以晨一直懵懂无知，然后，也许我们就能一直这样，互相羁绊。
我和【它】又一起沾沾自喜地庆祝，觉得自己毫无悬念地获得了胜利。
我的【它】于我很重要。
【它】是我所向披靡的武器。
又或者，【它】只是我用微弱之力对抗世界的最后办法。
天街小雨润如酥，人烟遥看近却无。
The end
禾开始束起头发，发呆时间也越来越短，开始整日埋首于那些充满油墨味的试卷。下午放学了就自习至操场安静下来，然后练习短跑。课间仍是看那些容易混淆的定状补，或是累极趴在桌上昏沉地睡去，然后又被不久后响起的上课铃惊醒，然后又揉揉眼睛爬起来继续看。和【它】对话的时间变得越来越少，每当夜晚终于有机会让背脊触碰床垫，全身就会瞬间放送并在下一秒进入梦乡——这代表我已经，或者暂时不需要【它】了吗？——禾在为数不多的发呆中会突然冒出这样的念头。
羽以晨纠结了一阵子以后决定接受晴的超现实理论，决定往后一定用心去寻找合适的人，或者说，合适的灵魂——无论贮存在那种躯壳之中。男生那种有时过于乐天的心情使其顺利摆脱了困扰，还把这件事在众人挑选雪糕的重要时刻郑重地告诉禾与晴，禾冷冷地说一句，“希望你以后喜欢的灵魂不在抱枕里”。晴算是比较有良心的，“加油！即使对方是外星人也请勇往直前吧！！”然后迅速拿起甜筒到柜台结账，动作快狠准。【它】不能再成为他的梦魇，似乎就对他感到索然无味，不再时常见缝插针的挤兑了。
晴还是在一天试卷和教训狂轰乱炸之后缠着两人回家，为禾挑选合适的发卡和橡皮筋。在□□签名里换着“和两个笨蛋一起奋斗！”之类的状态，撒着娇要以晨请喝糖水。而她的【它】开始蛰伏在她的旁边，温顺得像一只金毛。
终于熬到了考试结束的那天。
“长满着樱草和盈盈的紫罗丝，
馥郁的金银花，芗泽的野蔷薇，
漫天张起了一幅芬芳的锦帷。”
夏天终于来了。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