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断弦》见景

7、第七章

　　（七）

　　尘埃落定。最后的结局……是他们都要死了。

　　他们都老了。他看到那个人的脸，已经爬上了沧桑的皱纹和苦涩的神情，当年漆黑的头发也染上了点点灰白。只能从轮廓，还依稀看得出当年那个微笑风流的少年身影。

　　“堂兄……我以为你死了。”

　　他跪坐在那里，轻轻咳嗽几声，就有血沫星星点点地溅开来。他看着那个人语调缓慢，逐渐揭开当年那段往事。“堂兄……你应该相信我的。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我对他们的计划一无所知……我和你关系那么好，他们怎能让我知晓？”

　　“那个晚上，我被大哥叫去，一开始以为他有事情找我的……可是，他一直盯着我一直抓着我，不让我去找你……”

　　“我想你或许能逃出去，可是等我问到的时候，他们说你死了……”

　　“当我知道你没死的时候，你已经是恶人之首了……”

　　“当我想去找你的时候，却发现我们之间隔了天涯海角，再也走不到你身边了……”

　　“堂兄……我们错过了一辈子啊……”

　　那个人脸上是痛悔的难过，黑色的眼眸湿漉漉的眨动着水光，仿佛受了委屈的小动物。好想把他抱在怀里安慰——可是他的骄傲使得他只是轻轻地睁大了眼，看着那人艰难地爬过来，朝着他的方向。鲜血在地上涂抹开一道长长的痕迹。他终于握住了那双年少时放开的手，冰冷的，指骨都软绵绵的垂着，碎了。

　　这双手的主人，再也不能握着他的手，在夕阳的余晖中一起练字了。

　　他轻轻地叫他。就像年少时候曾经叫过的无数次那样。语气缱绻，柔情似水。

　　“堂兄……虽然活着的时候，我们错过了太久……可是至少，我可以陪你一起死。”

　　他觉得肩膀上一沉，愈来愈轻的呼吸声就近在咫尺。他一动也不敢动，只听着那个人，逐渐微弱的声音。

　　“我说过的……就是我死了，魂灵……也要……陪着你……”

　　远处的青年似乎在绝望地叫着，朝这边跑过来……可他已经听不见其他声音。这么多年……那些仇恨那些怨怼那些不甘都沉没在重重的叹息声里，到了现在，低下头看着那双渐渐失却了神采的眼，才恍然大悟。

　　他用了一辈子的时间去弄明白，对那个人的喜欢……原来早就深入了骨髓里。即使嘴上说着恨他，即使口口声声说要报仇，可是，只要他们再见，只要一个解释……他就可以毫不介怀的，原谅他。

　　想和他在一起，说笑，谈天，练字，……然后就这样一辈子。

　　但是那双眼睛终究永远地闭上了……眼中所见最后的画面，是青年焦急而惊慌的神色。那张脸像极了数十年前的自己。还没有笼罩上绝望的灰色，还没有丧失对于生命和爱情的期待和希望。

　　年轻真是好。那些年轻人……他们还有很久的时间去爱，去误解，去争吵去和好……去好好关心和珍惜身边的爱人，不离不弃。直到一起走过一生的时间。

　　就像那个人写过的几句话……细数前缘，莫负华年。

　　莫负……华年。

　　他觉得疲惫像山一样压下来，闭上眼睛，他真是太累了。等会儿回了太子宫，就可以躺在柔软的大床上，那个人就在他身边，翻个身就能看得到。他眯着眼睛，把那个人的手抱在怀里，将十根手指逐个亲吻。然后满意地轻笑，闭眼睡去。

　　此时是三更，夜阑人静，远远的传来悠扬的笛声，不知道是谁人在吹奏一曲杏花天影。恬淡清远的曲调随风入梦——梦里有蓝衫少年越众而出，微笑风流，横笛而奏。

　　柔情似水，缱绻万千，此中潇洒风情，皆只属他一人。

作者有话说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