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现实交会三分钟》摩羯旦旦

55、生死两茫茫

　　山坳对面的公路上，隐约可以看见前后相连的几个白点，真田知道，那是警视厅的人马追上来了，一面悄然放慢车速，一面从观后镜中窥视后座的羽生和迹部。
　　是自己看错了吗？羽生不再面目狰狞，而是表情冷漠，甚至眉目之间，仿佛还透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温柔神色。除了枪口仍旧抵住迹部的头颅之外，对车窗外的一切，以及自己暗中做的手脚，竟似浑不在意。
　　倒是迹部，此刻张扬傲气的态度不再，一张俊美的脸孔绷得紧紧的，一路而来连个姿势都不曾变换过。
　　总算知道害怕了么？真是大傻瓜一个啊景吾，真田无奈的暗自叹息。
　　他原本可以舒舒服服的坐在电视前头，看着新闻报道，又何苦要强出头，跟自己一道，坐上这辆不知是驶向天堂还是地狱的车子。
　　回想到刚才一幕，真田心中又是担忧，又是甜蜜。
　　在生死倒悬的刹那，竟然还能问出那样的问题：“说吧，弦一郎，谁是你最爱的人？”
　　景吾啊景吾，你究竟是冷静呢，还是任性？
　　无论是谁的名字，只要那一刻从自己的口中说出来，就会立即成为羽生一行枪口下的猎物。
　　然而，面对这样一个宁可用性命做赌注，也要迫出自己肯定答案的恋人，他还有别的选择吗？
　　“景吾，我最爱的人，自然是你，只有你！”既然爱人如此任性，就陪着他任性一回吧！
　　那种毫无顾忌，毫无保留的倾出内心的甜蜜和狂喜，在顷刻间爆发，至今还留有余韵，暖暖的搁在真田的心头。
　　但是，头脑却很快的冷静下来，真田仔细的洞悉着羽生每个细微的变化，揣测着车子将要驶向的目的地，对所有可能发生的后续危险，都尽量做出预测和防备。
　　他要的，是和迹部一起，拥有未来绵长的幸福，而不是一起走向不归的死路。
　　前方是一个三岔口，突然听见始终沉默的羽生一声喝斥，“左转！”
　　随着车身一个强烈的摇晃，车子在短距离内，硬生生的转入左转车道——一条更加陡峭的环山公路，公路旁立了一个指示牌：东京都营谷中陵园。
　　真田蓦的想起，根据警视厅的案卷资料记载，羽生一行逝去的情人秋山裕子，不正是在营谷中陵园安寝吗？
　　想到这里，真田的头脑和身体一下子冷下来，这个暴徒把他们领到这里，莫非真的要在因为被祖父误伤，终不治而亡的情人墓前，杀死姓真田的警察“最爱的人”吗？
　　这是一种怎样绝望而疯狂的爱恋啊！
　　真田心头强烈的恐惧着，却与同时浮漾着薄薄的酸涩之感。和最爱的人生死两茫茫，真的是非常痛苦的吧……
　　果然，到了陵园的入口，羽生就要求真田停车，而后把迹部拽出车厢，命令真田走在前头，三人一同踏上了陡峭漫长的石阶。
　　石阶的两旁，都是密密层层灰白色的墓碑，夕阳的余晖将身后羽生和迹部的身影，长长的拖曳在石阶上。
　　虽然脚步稳定，枪也牢牢的握在手中，湿滑的冷汗已然布满了真田的手心。
　　这两个月以来发生的一切，无比鲜明的贯穿了他得脑海。
　　原本以为毫无理智的踩进迹部的情感阴谋，所得到的代价，只不过是将十年不醒的梦幻，换作片刻的现实交会而已，品尝了须臾爱恋的真实之后，仍然是各行各路，他和迹部之间，根本不可能有未来。
　　却万万没有想到，他们不仅没有擦肩而过，反而就这样一步一步，共同走向生死不明处。
　　“站住！”羽生又是一声厉喝，打断了真田的感慨。
　　他只得停下脚步，眼看羽生挟持着迹部，倒退着从自己身边登上数级台阶，拐进左手边的狭窄墓道。
　　除了丝毫不敢放松的，将瞄准的目标如影随形的锁定羽生之外，真田也别无他计可施。
　　羽生用力一推，将迹部摔倒在墓碑的基座，接着在旁边一座墓碑前缓缓的蹲下，抬起没有持枪的左手，摩挲着有些古旧的花岗石墓碑，自言自语的叹息，“这么多年了才来看你，真是很抱歉啊，裕子。”
　　迹部慢慢的爬起，坐在基座上，看着羽生，后者竟然也不曾阻止他。
　　真田的心登时狂跳起来，虽然羽生的枪仍旧指着迹部，但是他的注意已经不集中，这是再好不过的机会了，以自己的枪法而言，要一枪命中羽生的要害，完全不是问题，可以动手吗？
　　这边真田正勉力控制着呼吸，保持全身上下每一分肌肉和骨骼的稳定，精密的计算着成功和失败的概率，那边羽生突然一阵猛咳起来。
　　他咳得非常厉害，撕心裂肺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墓园，身体没有规律的颤抖、摇晃，使真田一时无法获得稳定的目标。
　　“喂，你是不是有病，在肺部吧？而且还病得不轻？”冷眼旁观的迹部忽然发问。
　　“臭小子，你，你闭嘴！”羽生骂声凶狠，但还是止不住剧烈的咳嗽，枪口也是一阵晃动。
　　“本大爷学过基础医学，你瞒不过的。”迹部身体前倾，审视的眼神迫近羽生，“你刚才一直没有咳嗽，应该是有救急药吧，为什么不拿出来？”
　　“哼哼，吃不吃药，又有什么要紧。”羽生艰难的抬起头，目光落在墓碑上早已斑驳模糊的照片上，“裕子，你稍等一下，很快我就要替你报仇了，然后，我们会在一起的……”
　　果然是这样！他强迫自己和迹部来到陵园，就是要将当年承受过的，失去挚爱的痛楚，让他认定的，造成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姓真田的警察，也痛彻心扉的品尝一遍。
　　看来他是立心要杀死无辜的景吾了，只为了他是自己“最爱的人”！
　　就算是豪赌，也没有时间，没有选择余地了，羽生一行早已陷入疯狂，不当机立断的话，景吾只怕毫无生机。
　　真田一咬牙，扣住扳机的食指一点一点的加上了力道……
　　就在这时，真田突然又听见迹部问了一句，“这里躺着的，是你的情人，是你最爱的人？”
　　景吾，你究竟想做什么呀？已经生死一线了，你还有心情跟这个狂人闲聊？
　　真田极度的不解，看见羽生缓缓的转过头，视线复又定在迹部的面上，手底一顿，几乎已处在击发临界的手指，不敢再前进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