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6、暗夜对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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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德蒙靠坐在狭窄的床边，看着意识似乎都有些涣散的夏洛琳，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他们才逃出生天，又如此幸运地被救了起来，也许是命运也许是抗争着命运，他不甘心这样被命运摆布，所以他逃脱了，那是复仇的欲望在支撑着他，然而现在，他看着夏洛琳，却感到事情已经在向一个自己无法预料的方向发展了。而带来这种变化的人——无疑就是眼前这只吸血鬼。
“夏洛琳，”埃德蒙顿了顿，似乎在考虑自己应该说什么，“……你怎么了？”
“我？”她竟然有些疑惑，用迷惘的眼神看着他，“我怎么了？”
“夏洛琳……你刚刚叫了一个人的名字，你不记得了吗？”他轻声说着提醒她，然后注视着她骤然紧缩的瞳孔，是的，也许她刚刚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了。
夏洛琳缓缓从那看上去既破又旧的床铺上坐起来，露出一点嫌恶的神情，她宁愿不躺下也不愿意在这里呆着，况且吸血鬼是不需要睡眠的，所以她才经常为了那去不掉的黑眼圈而烦恼。
“埃德蒙，我刚刚说了什么？”
她问得太自然，竟然让他有一种那个人并没有什么了不起的感觉，可是转眼之间他就意识到这是夏洛琳给自己制造的错觉，每个人都是这样，想要通过谎言与假象来掩饰自己想要掩饰的那些东西。
“你爱他吗？”
……
这个问题太突然，以至于夏洛琳还没有反应过来，她从狭小的船舱中站起来，俯视着他，用一种审视的目光打量他，甚至充满了冰天雪地的冷意，她沉默了良久，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是啊，我爱他。曾经。”
闻言，埃德蒙没有说话了，像是想起了什么，目光之中盛满了痛苦，又有一种深深的仇恨。
夏洛琳的声音在他的耳边想起，轻得像是幻觉一样——“你也爱着谁吗？”
“……我？”埃德蒙似乎在自问，他爱着谁呢？他还能爱着谁呢？“我爱着她，可是我不知道她是不是还在等我。”
“人总是会变的，当你回去的时候，很多事情会让你受不了，所以——”
她忽然说不下去了，昏暗的船舱里只有一豆灯光，映得她的面色阴晴不定。
“所以——你想要我堕入地狱，放弃这人世间的一切真情吗？”
埃德蒙像是知道她的心思似地，把她的话接了下去。
他也站起来，直视着她嘲讽的目光。
她的目光如同一根利针，扎进他的心田，可是转眼之间他的眼神就化作了无边的大海，让人琢磨不透，那针很快就失去了着力点，缓缓而沉沉地坠入了深海之中，再也找不到半分影踪。
“埃德蒙，现实永远比你想象得要残酷，我只是先提醒你。你愿不愿意变成吸血鬼都是你的自由，你的复仇也是你的自由，你我签订了契约，我只要跟随你，在你需要的时候给予你帮助，换句话说——只要你愿意，随时都可以成为血族，不过——”夏洛琳冷笑了一声，“契约的秘密我现在还不想告诉你，我不确定你是不是有这个资格，尽管我很希望你有这个资格，可是在刚刚——你让我想起了一些很不好的东西。”
“让你想起了卡莱尔吗？”
埃德蒙似乎也被激怒了，就算在昏暗中也可以感受到那种寒冷，那是他捍卫自己的所有的表现。
当“卡莱尔”这三个字被说出口然后被听到的瞬间，埃德蒙就感到了致命的威胁。
一只纤长没有温度的手掌刹那之间扣住了他的脖颈——夏洛琳凑近了看他，唇角是残忍的微笑，目光却锐利得让人心惊胆战。
“我真是想就这样吸干你的鲜血，让你就这样体味生命缓缓从身体之中流逝走的滋味，然后可以的话还能够把你变成吸血鬼，让你的身体失去所有的温度，看着你心爱的人就在身边你却只能够远远地看着，从此以后惧怕阳光，惧怕鲜血的引诱，所以……你永恒的生命就这样成就着你的悲哀，你觉得怎么样呢？我亲爱的……贵族？”
她的声音听上去依旧低哑，然而却没有以往的那种优雅与恬淡，转眼之间，她的话就可以化作杀人的利器，让人的心智都为之崩溃，那是没有任何异议的摧毁与崩溃。
可是，出乎她意料的是，埃德蒙不仅没有任何害怕的迹象，反而朝着她笑了起来，他们本就离得极近，并且两个人都习惯了夜视，才都能够看清对方的神情，他的眼神之中没有任何惧怕——只有一种隐约的挑衅。
“你是在说自己吗？身为血族的悲哀……你的第一个契约签订者就是你口中的卡莱尔吧？可是现在你身边没有他的存在，你也没有出现在外面的世界，只怕不只是被封印这么简单吧？”埃德蒙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竟然想要看看这只冷血动物面具底下的真面目，不，他还真是够大胆的，也许就这样死了也不一定。可是他依旧不愿意停止这样的对话。
“你跟他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这是我最感兴趣的。”
走私船不断地行进着，也没有人进来打扰他们，雅各布等人回到了自己的岗位上，在夜里不断地前行。
就是在这样幽深的夜里，没有半点月色，海面上黑漆漆的一面，看上去可怕极了，如同被巨大的海兽包围一样，透露出一种恐怖的气息。
然而在那船舱里，却依旧进行着让人胆战心惊的对话。
夏洛琳的手缓缓在他的脖颈上滑动，带起一阵阵冰凉的触感，这样的举动非但不让人感觉到心旌动摇，反而让人从骨子里冒出寒意来。
“我的贵族，您说——您到底是想怎样呢？明明自己的事情还多得缠头，还有闲心管我？我只是你的奴仆，从那一刻开始，当然——像我这样的奴仆估计您也找不出第二个来。”
她忽然用敬称似乎让他略微有些不适，这样客套的言语听上去充满了戏谑。
“我的事情？正是因为自己的事情已经多到让我焦头烂额，所以我才希望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埃德蒙的呼吸忽然紧了紧，因为夏洛琳的手指正按在他的动脉血管上，他知道那代表着什么，在这时候，他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
冰凉的指腹，死亡的气息，在这一瞬间笼罩了他，然而下一刻就已经离他远去。
夏洛琳站得远远地，脸上的表情回复了原来的漫不经心，似乎原来的杀气弥漫都是错觉一般。
她随意用手指梳了梳还带着湿意的头发，点了点头，对埃德蒙刚刚的解释表示赞同。
“所以，我亲爱的贵族，现在您应该告诉我，您的身上到底发生了怎样的惨剧？”
“惨剧？还真是一出惨剧呢……”
埃德蒙无力地坐倒下来，可是转眼之间他就意识到自己不能够坐下，现在——此时此刻，从现在起，他不能够露出任何一点软弱，复仇的序曲正在拉响，他还没有开始，怎么可以休息呢？
于是，他很快站起来，神情变得高深莫测，那夜一般黑的眸中闪动着奇特的光芒，像是黑珍珠一样惹眼。
“我原本是名海员，是船上的大副，我爱着自己的未婚妻，她与我相恋了三年，可是就在我们订婚的那一天，士兵冲进了我们办宴席的礼堂，将我抓走了。之后，我被一名法官算计，落到了伊夫狱堡，幸而遇到了神甫——是他为我解开了迷幻的疑团，可是他说自己在我心中种下了仇恨的种子，然后你看到了——现在这颗种子已经生根发芽，并且疯狂地延伸，它已经遍布我心里每个角落，将我心中所剩无几的净土吞噬殆尽，我真觉得自己就快要这样死去了，可是我还不能够死去——我还要复仇，当初的那些人一个也逃不掉。我将看着他们，用上帝的手来惩罚他们，让他们在我的面前绝望地忏悔，尽管我知道那不能够弥补什么……”
他一口气说了很多，夏洛琳也静静地听着，等到他的声音低下来，最终什么也没有了的时候，她摊开自己的手掌，按在自己的眉心，喃喃念道：“仇恨的种子生根发芽，造就了一颗堕落的灵魂，所有人都平等，所有人都愚昧，没有谁能够逃脱撒旦的诅咒，没有谁……”
埃德蒙闭上眼睛，紧紧地，不愿意再睁开，现实的确很残酷，他已经从她的暗示之中得到了。
“夏洛琳，我请求你，告诉我吧。”
“告诉你什么？”
夏洛琳转过身去，步伐很稳，也很沉，她看着前方那一豆灯火，它映在她的眼眸之中，将她的眸子血染。
“该知道的，你最终会知道的，血族也有自己的规则，卡伦家族跟沃尔图里不一样，埃德蒙——我的贵族，请您时时刻刻记着——我就站在您的身后，一直一直。”
所以，请你不要像他一样仇恨我。
卡莱尔，如果你知道现在的一切，会怎么样呢？
夏洛琳仿佛感受到了来自远方的想念，她闭着眼，走出了这逼仄并且昏暗的船舱。
而埃德蒙，依旧站着，脊背挺得笔直，仿佛从来没有弯曲过一般，就算天塌了下来，他也要用自己的脊梁撑住。
昏黄的灯光映着他苍白的脸，平添了几分暖色，然而那摇曳不定的灯火，却仿佛带着不详的预兆。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06、暗夜对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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