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督山伯爵]暮光降临》宫主憬

12、12、回归马赛

　　夏洛琳不知道这样的旅程会持续多久，但是总有一日它会结束。
　　她转过眼，看着伯爵，目光幽深难测。

　　“夏洛琳，我说了，不要用那样的目光看着我。”
　　一道隐约有些低哑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而一道凌厉的目光随之而来。
　　夏洛琳隐藏起内心的一丝惊诧，反而恶劣地笑了起来。

　　他们二人此刻并肩站在那条六万法郎的游艇上，这是伯爵出了大价钱从一个英国人那里买到的，属于热那亚造的船，质量在地中海可以算是拔尖的了。
　　伯爵看着那越来越近的马赛港，心却揪痛了起来。
　　他脸色已经是惨白了，就在半月前，他拜托雅各布打听的消息终于有了眉目，可是这消息同样打破了他内心之中最后那一点微末的期望。

　　老唐代斯去世了，梅色苔丝失踪了。

　　他听到这消息的时候表面上极其平静，似乎心中未起一分波澜，可是夏洛琳却仿佛看到，在那个瞬间，伯爵的脸色似乎都灰败了，看不到生机。

　　“上岸之后，我去猎捕，你去办自己的事情吧。”
　　夏洛琳淡淡地说着，似乎什么也不在乎，她在小艇抵岸之后就上去了，留下伯爵一人孤单地凝望着，那久已未归地家乡。

　　然而夏洛琳并没有走远，她站在他看不到的远处，看着伯爵走过喧嚣的人群，穿过那些忙碌的海员的身边，一步一步走向梅朗林荫路。
　　逐渐地，她唇边竟然挂上了冷笑，她默默地望着天空，仿佛那碧蓝的天际有她已经执着了半辈子的东西存在，正在凝望她。
　　她到底去不去猎捕呢？
　　……谁知道呢……

　　那栋六层的小楼依旧是当年的模样，没有什么改变，然而那种物是人非的感觉却在这一刻涌上了伯爵的心头，就在他踏上第六层的时候，眼泪差点控制不住，他以手掩面，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然而却依旧浑身颤抖。
　　此时此地，万籁俱寂。
　　他听不到任何的声音，只能颓然跪倒在这里。
　　风的呜咽穿透了所有的悲哀，将之变成锁链，给戴罪之人套上更可怕的枷锁。

　　他还是花了两万五千法郎买下了这栋小楼，他的记忆必须存留，至少在一切不复的时候还有回忆。
　　远远地，夏洛琳仿佛能够看到他这边发生的一切事情，然而她始终没有挪动一步。
　　黑色的帽子被她扣在头上，像是贵族舞会上的名嫒淑女，然而那帽檐之下的眼神却是如此阴冷黑暗，仿佛是阳光也不能够照到一般。
　　“真是不好……我又渴了……”
　　喃喃的自语从她口中缓缓出来，然后她终于不看那边，转身离开，去猎捕……

　　加尔桥客栈位于贝勒加德和博凯尔的中途，这是他们的目的地，也算是伯爵此行倒数第二站。
　　这小客栈是家夫妻客栈，老板是个典型的南方人，身材高大，筋骨强健，眼睛深陷而明亮，鹰钩鼻子，雪白的牙齿赛似食肉的野兽。
　　伯爵假扮成了教士，骑着一匹骏马就这样到来了。
　　夏洛琳猎捕完毕，擦了擦嘴唇，就缓缓跟着来了，她的契约者是不能够有任何意外发生的。

　　默默注视着他，一言不发，也不现身。
　　她在观察，然后决定。
　　其实——他的复仇也许只需要自己一个人。
　　而她不过是锦上添花，而不是雪中送炭。
　　这个契约真的有签订的必要吗？或者她的使命真的有继续下去的必要吗？
　　血族已经混乱了这么多年，忽然安静一统下来，也许真的不适合。
　　况且，卡莱尔并不希望出现她使命完成之后的局面。
　　不仅是卡莱尔，就连沃尔图里家族也不愿意见到。
　　到了那个时候，伯爵也许就是千夫所指，她不仅将他人生的最后一点光明吞噬殆尽，也甚至连最后的黑暗也不给他。

　　她默默注视，也默默离开。
　　站在马赛的码头上，落日的余晖映照在她的眼底，灼烫成一缕一缕的红烟，她感觉自己的眼眸正在融化，在阳光之下融化，尽管是这残辉，她依旧是厌恶到了极点呢。
　　周围路过的人都注意到了这个浑身贵气的女子，纷纷投之以注目，他们都猜测着她的身份，直到看到伯爵那远远过来的身影，终于恍然大悟一般。

　　伯爵站在她的身边，看着马赛港的落日，目光之中满是凝重。
　　他已经知道了一切。

　　“你在这里干什么？”
　　伯爵的语气之中带着那么一点责怪与不解，在阳光下面对夏洛琳是不利的。

　　夏洛琳没有理会，她摸着黑色的手套，看着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身躯，苦笑。
　　“我现在被裹成了这样，应该无所谓吧？”

　　“我看到你的身边缠绕着挣扎，告诉我，你现在是想要离开我吗？”
　　像是看出了她的心思，伯爵的口气竟然带着质问。

　　她转眼，看着他，“你觉得我还有留下的必要吗？”
　　“……”暂时的沉默之后，是一种无言的目光。

　　“你的事情，办完了吗？”
　　夏洛琳似乎承受不住这压抑的气氛，还是开了口。
　　“差不多了。”极其简短的字句，伯爵的脸色也冷冷的。

　　莫名其妙的僵硬就这样在两个人之间弥漫开了。

　　“我要去耶路撒冷。”
　　依旧是夏洛琳先开口，可是她已经不想再说话了。

　　“我跟你一起去。”
　　“……”

　　他说什么？
　　夏洛琳怔怔望着他，身上原本被剧毒压制的血香忽然就浓烈了起来。
　　她眯着眼，瞳孔变成原本的暗红色，一字一句道：“你说什么？”

　　“跟你一起去。”
　　伯爵丝毫不惧，而是重复了一遍，他不了解为什么夏洛琳会突然产生去意，可是就在刚才，在卡德鲁斯那里，他知道了很多事情——比如菲尔南，比如梅色苔丝，从那一刻开始，他整个人已经被仇恨所覆盖，再也没有任何的东西能够让他动摇。
　　“不允许背叛，不允许谎言，不允许离开，契约就是这样，你要离开我——甚至背叛吗？”
　　……
　　你要离开我，甚至背叛吗？
　　夏洛琳就像是一根救命的稻草，他已经溺在了水中，不管如何，他必定抓住这根稻草！

　　“我亲爱的伯爵，你可考虑好了？一旦跟着我离去，那么——你可能是与这世界为敌。”
　　似乎是被他的话所触动，夏洛琳垂下眼帘，她伸出手，看着上面的十字架，那血红的颜色一瞬间充斥了她整个眼，然后浓郁。

　　“这个世界已经抛弃了我，夏洛琳，告诉我，我还有什么？”
　　他的生机都仿佛要被这一问所灭绝，那眼中透出了绝望与悲哀，那是什么样的变化才能够让他这般呢？狱中的四五年都没有能够折损这样的意志，可是出来之后却……

　　夏洛琳忽然开始恨了，是什么人能够让他悲哀到这种地步呢？
　　是他父亲老唐代斯的死，还是那些人的陷害，还是——那生命中挚爱的女子的背叛呢？
　　不，那不仅是背叛，甚至是一种不可原谅的反逆，梅色苔丝是嫁给了他的仇人菲尔南，不是别人——就是那个害了他的菲尔南！

　　“你还有什么？我怎么知道你还有什么……”
　　模糊地话语被海风吹散在了空气中，夏洛琳伸手，握住他的手掌，闭上眼睛。
　　“假如，去了耶路撒冷，我要你——变成血族，你会肯吗？”

　　她感觉到她说出“血族”二字的时候，伯爵的手掌似乎颤了颤，可是转眼就恢复了平稳，那是温暖的手掌，带着人类独有的温度，永远不会消散一般。
　　她听到他说——只要还有人在我身边，即使堕入地狱，也无悔。

　　“我叫做夏洛琳·V·卡伦，是卡伦家族的第一代吸血鬼，除我之外，卡伦家族还有一个人，他叫做卡莱尔·卡伦，我们之间曾经有契约——跟你现在的一样，但是他是个人类，他并不向往血族，他只是迷恋我——也可能是我……迷恋着他，所以后来，我转化了他，然后——他的仇恨就再也没有消除过。”

　　夏洛琳还是决定将契约的秘密告知他，至少——告知一部分，因为她害怕，害怕他知道真相之后跟卡莱尔一样，毫不犹豫就背叛了她。
　　世界上没人不害怕孤独，几遍是习惯了一个人，不断告诉自己，一个人也无所谓，一个人也可以活下去，永久地存在下去，可是当看到别人那相伴的身影的时候，内心依旧是难以平静的。
　　她害怕自己哪一天真的自己一个人走下去，走在阴惨黑暗的地狱的道路上，而她曾经的所有的同伴却在两边望着她，不给予她一丝温暖。

　　“我是卡莱尔猎物，是他发誓追捕到手的吸血鬼。我当年送他去了沃尔图里家族——也就是血族现在的代理皇族，几个月前在海上向你射击的那个人就是他——我不知道他怎么到了这里，可是我知道他的目的，现在他已经去了那里，我必须去一趟。跟他……好好谈谈，也包括你。所以，耶路撒冷是必去之地，卡莱尔的可怕不是你可以了解的。”
　　说罢，她握紧了他的手，看着他。

　　伯爵微笑，“夏洛琳，这原本就是你设好的一个局，明知我已经无法挣脱了，你何必……再这样试探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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