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处藏身》无声无死

33、面具

　　左老夫人的大寿办得很隆重。

　　选址是C市的一家星级酒店，布置都是左老夫人亲自指挥的。虽上了年纪，但老夫人一点不糊涂，里里外外的事都要经过她点头，左父和左母才能行动。

　　左老夫人出身好，家世好，宴会上穿的一身素色，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那料子是极好的。也没戴几件首饰，就挂了个翡翠和戴了个扳指，衬得人气质更加清润。

　　宴还没开始，她就握了左仕轩的手，和着来来往往的宾客寒暄着。

　　左岚在不远处看着他们，倒有点像置身事外的样子。

　　赵启威一身西装，杵着个手杖就走了过来。

　　“怎么一人在这儿？今儿老夫人大寿，你不去和她说说话。”

　　左岚转身拿了杯酒，“说过了。”

　　随即，他瞥到了赵启威的手杖，扑哧就一笑。

　　“哎哟！赵启威，你怎么整了这么个东西来！你这样子倒和我奶挺般配的啊！”

　　赵启威被他这么一说，也又盯着自己的手杖看了几眼。

　　他自己觉得挺不错的啊，黑杆玉杖的，上面还镶了个翡翠，看起来多稳重，这种场合不就兴这种？

　　其实他一般都不使这个，但就是在这种场合里，他还一瘸一拐的就有点……所以今天才特意去买的。

　　他疑惑的抬眼看笑抽了的左岚，“怎么？不好？”

　　“不不不，挺好的。你继续杵，继续……”左岚笑得有点喘不过气，赵启威的样子看起来太像老头子了，不过看着周围来来往往的人，他又压了压嘴角，才勉强不笑了。

　　没过一会儿，莫渊和孟易盛几个也来了。一见着赵启威又把他给嘲笑了一通，弄得最后赵启威怒了，把手杖一丢就不用了。

　　左岚又磨破了嘴皮子，才把手杖又哄回了他手上。

　　晚宴开始，吃饭就不仅仅是吃饭。

　　众人有条不紊的说着，优雅的动着刀叉，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

　　左岚只觉得烦，只觉得闷。机械的吃着盘中的食物，他无意中的一瞥，发现在左老夫人旁边的左仕轩正看着他。

　　只淡淡扫了他一眼，左岚再次垂下眼睛。

　　而左老夫人从宴会开始到宴会结束，都没有看过左岚一眼。她的意思已经很明显，左仕轩，才是她要的继承人。

　　吃过饭，左岚就悄悄溜走了。

　　拉着赵启威几个出来，左岚跳上他的敞篷车。

　　“去哪儿？！”

　　车上的音乐震耳欲聋，莫渊朝他吼。

　　“去嗨！”

　　左岚也朝他吼。

　　“拐弯！”莫渊踢了他一脚。

　　左岚回头，“去哪儿？！”

　　“去嗨！”

　　莫渊带去的地方倒也不远，但也不在C市的繁华地段，那一处远远看去挺幽静的，其实玩儿的地方在重重叠叠的树木后面遮着。

　　左岚一行人穿过那片林子，入眼便是一座欧式复古的别墅。

　　大门是实木做的，差不多有五个人那么高，莫渊在上面有节奏的敲了几下，很快就有人把门开了。

　　看这整得跟地下组织似地，左岚又惊又奇的看着他，“行啊你，怎么找着的这儿？”

　　莫渊嫌弃的瞥了他一眼，“你当谁都跟你似地，找的地儿不是歌厅就是夜总会？”

　　“行行，莫祖宗，你品味高！下次多带着哥几个提升提升。”

　　两人正贫着，边上的人就递给了他们几个面具。

　　“怎么着意思啊这是，假面舞会？”左岚随便拿了一个，一边戴还一边嘟囔，样子还挺兴奋的。

　　这几年虽玩儿过的东西也不少，但这个他倒还是头一次。

　　他戴的那个面具是白底银边的，是他们一行人中最素的，面具从他眼睛斜到鼻梁，只露出个乌溜溜的眼珠子和红润的嘴唇，显得很是唇红齿白。

　　而赵启威拿的那个则最好笑，低子是黑色的，脸颊那里还有血色的花纹，边上不知道是鸡毛还是人工毛之类的，五颜六色的就像个开屏的孔雀，那模样真是要多搞笑有多搞笑。

　　他原本想跟莫渊换来着，莫渊那个是金色的，还镶了钻，一看就不知道高贵典雅了多少。结果莫渊跟他说这样最能吸引眼球，好让他多把几个帅哥，赵启威一听就不折腾了，乐颠颠的就挤进人群里。

　　大厅中间的光很暗，这会儿放的是抒情音乐，也就没见着群魔乱舞的场面。本来左岚一进去就把了个高个美眉，手在那翘臀上又摸又抓的，两人抱着才没扭了一会儿，不知怎地，就突然换了音乐。

　　刚才那歌儿虽抒情，但好歹听得人挺甜蜜，喜滋滋的，但现在放的这个，简直就是一抹哀愁涌上心头！左岚看着一大帮的人激情退却，都跑边上喝酒去了。但左他然坚持着，紧紧贴着那美眉的大胸脯，就在这时，他突然瞥见了对面同样在跳舞的一个男人。

　　一身笔挺的西装，身形纤瘦欣长，戴着一个鬼魅一样张牙舞爪的面具，但却依然散发着温润如玉的气质。此时他贴在一个比他高出不少的男人身上，同样在看着左岚。

　　左岚只觉得一切吵杂和喧嚣都远了，突然静了，耳边只有自己的呼吸声，配合着急速跳动的心脏，一下，又一下。整个世界仿佛只有他和那个男人。

　　那双眼睛……那双他日日夜夜都会梦到的眼睛……

　　对着那双眼睛，左岚感觉自己一下就呆了，傻了。他什么都感觉不到，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是跄踉着离那个男人越来越近。

　　他激动的看着就在咫尺的人，快了，他马上就能和他在一起了。

　　戴云……

　　颤栗着朝着那个男人伸出手，然而却在此时，左岚的肩膀被人猛的拍了一下。

　　他惊了一跳，回过神来，下意识的转头看去，就见莫渊正端着杯酒疑惑的看着他，“你干什么呢？”

　　刚才场中的人不多，左岚那魔怔的样子就显得特别突出，这会儿就已经有好些人不断向他看来。

　　左岚没有理他，再回过头来，前面那个男人就已经不见了。

　　左岚心里一慌，一把将自己的面具扯下，立刻就不管不顾的大叫起来，“戴云！戴云！”

　　他一边叫还一边往前走，但凡看见个穿着面具差不多的男人，他就把人的面具一把给揭了下来，又焦急又茫然的在一群又一群的人中间穿梭着。

　　其他人直骂他是疯子，甚至有几个人想揍他，莫渊赵启威几人见了也不玩儿了，上去就是一把将他拉开。

　　“左岚，你搞什么？别闹了。”

　　但几个人的劝慰声他好像没听见，甩开他们的手，左岚又继续冲到人群中。

　　他猛的把坐在吧台的一个男人转了过来，手刚伸到他面前，就愣住了。

　　“戴云……？”

　　再次对上那双眼睛，左岚几乎连心跳都停止了跳动。但他的手指刚碰到那冰冷的面具，一只骨节分明的宽大手掌就一把将他抓住，二话不说的将他扯开了。

　　“戴云！戴云！”左岚撕心裂肺的喊着，奈何怎么挣扎却也拜托不了那只手。

　　这时左岚已经成为了众人的焦点，一时间所有人都停了下来，一副看戏的神情。那人将他扔到保安面前，左岚还来不及反抗，就被架着丢了出去。

　　“戴云！戴云！我知道你在里面！你出来啊！”

　　赵启威几人也赶了出来，门被重重的关上，就看到左岚发疯一般的捶着那结实的木门。

　　他们将左岚拉了下来，赵启威抓着他的手腕道，“左岚！你先冷静一点！你这样闹也没用！”

　　听着他的话，左岚一下瘫坐在了地上。垂着头盯着地面，心里却是克制不住的激荡。

　　“你见到戴云了？他没戴面具吗？你怎么就确定是他？”

　　见左岚依旧沉默，只呆呆的坐在地上，赵启威叹气一声，“你是要在这儿等他？好，我们陪你。”

　　说着，他和莫渊几人都坐了下来。

　　深秋的夜风很冷，他们坐了很久也没有将地面捂热，反而屁股冻得够呛。几人个坐一会儿就站起来抖抖腿，甚至做点广播体操什么的，看着门一次次打开，一波波的人走了出去，每出来一个人，左岚都会蹦起来跑到那人跟前去看，脸上的神情也随之一次比一次落寞。

　　天渐渐亮了起来，尽头那边翻起了鱼肚白，晨间的雾气在这片林子里缭绕。直到里面的工作人员都走光了，左岚依然没有看见戴云。

　　赵启威安慰似地拍拍他，“可能是你眼花了吧。长得像的人很多，更何况还隔着面具，一时认错了也有可能。”

　　又在地上坐了许久，直到正午的太阳升了起来，左岚才和着赵启威一行人离开。

　　他一边走着，还一边不停回头，好像再看一眼，那人就会从里面出来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