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农架》长乐拾玖

4、神秘男人

　　就是现在，一个陌生男人站在自己面前！
　　唐诗惊诧地说不出话来，也忘记了哭，她整个后背都贴在了身后的树干上，极度惊慌地仰头盯着来人，大脑却还没反应过来，面前的到底是真人还是幻影。
　　这人目光平静地俯视着唐诗，眼中含着一点点防备和探究。他没有说话，就这么和唐诗对视着。
　　他穿着一套深军绿色的衣服，看上去很像制服。上衣有一排金色的扣子，胸前还有一个口袋，衣摆塞在了裤腰里，腰间一条黑色皮带，很严肃的式样。脚上是一双看起来就很结实的黑色皮靴，裤脚塞在了靴筒里，整个人看起来非常干练。皮靴上沾了很少的泥，这人看上去绝不像是迷路的游客。
　　是军人么？可是如果是军人，为什么见到她这个落难的游客却是这种反应？但是，虽然这个男人没有表现出要救助唐诗的样子，却也并没有表现出敌意。
　　大概，应该，是个好人吧……
　　唐诗站起来，努力地让自己保持镇定，大脑开始正常运转。
　　想起自己之前还在哭的，唐诗有些不好意思地用袖子抹了抹脸，然后朝男人伸出右手，做出要握手的姿势：“你好……”
　　男人却不买账，他看看唐诗伸到他跟前的手，没有伸手接受唐诗的示好。
　　唐诗略略有些尴尬，这人虽然对自己没有敌意，却也并不友善啊。
　　男人转身，像是打算离开的样子。当他转过身背对唐诗的时候，唐诗看见他后腰右侧别着一个让唐诗倒抽冷气的东西，虽然只在电视上见过，但唐诗可以肯定，那是一把枪！
　　这个男人，到底是什么人？
　　一个身份不明的男人，带着枪，在原始森林里转悠，唐诗觉得自己这一趟旅游实在可以算得上是奇遇。
　　不管怎样，现在这个人是唐诗唯一的希望，唐诗可不愿意眼睁睁看他离开，于是赶忙追了上去。
　　这个男人似乎很擅长在丛林中穿梭，只见他手上握着一把不知何时冒出来的匕首，随时砍掉挡路的植物枝叶，脚步相当从容。
　　男人不紧不慢地在前面走，唐诗在后面却跟得十分吃力。这片未开发的密林，到处长满了植物，实在是难走至极，再加上唐诗已经一天未进米水，可以说是又累又饿。但是这男人一直保持着不紧不慢的速度，也没有回头看过唐诗一眼，仿佛不知道唐诗跟在身后似的。唐诗实在是没有勇气叫他停下等等自己，只好拼了全力，深一脚浅一脚地跟着。
　　终于，在天完全黑下来之前，男人停了下来，唐诗跟上一看，是一棵特别粗的大树，周围一小块地方还算平整，不远处还有一条水流。看样子，男人是决定在这里过夜了。
　　男人把大树旁边清理了一番，便捡了些树枝，掏出打火机生了一堆火。唐诗见了，不好意思坐享其成，便帮忙收集了些树枝。
　　做完这些，男人便自顾自地在火堆旁坐下，整个过程中仍旧没有看唐诗一眼，更别提让唐诗过去火堆旁坐了。唐诗几乎以为是自己不存在，男人看不到自己了。
　　男人的态度让唐诗很尴尬，但是为了保住小命，唐诗也只能厚着脸皮，于是她又在周围捡了些树枝，走过去，把自己捡的树枝并到男人捡的那一堆里，然后顺势坐到了火堆旁。
　　从没见过这么古怪的男人，唐诗忍不住偷偷看他，他注视着火堆，不时添几根树枝，一副心无旁骛的样子。火光映照出他侧脸的轮廓，是很漂亮的线条，秀气中带一点冷峻，好看却不张扬，鼻子特别高，鼻梁像是被刀削过一样的俊直而挺拔，下巴到喉结的弧度干净而优美。唐诗想起之前与他正面相对的时候，他背着光，唐诗又惊魂未定，所以并未注意观察他的长相，现在细细回想，好像还是一个非常帅的男人。
　　可能唐诗的眼神实在是有些“火热”，男人居然转过头来看唐诗，唐诗吓一跳，意识到自己的目光有些“过”，有些不好意思地转头看着火堆，不敢再做花痴状地研究男人的侧脸了。
　　男人只看了唐诗一眼，仍旧什么也没说，便转头继续专注于火堆。
　　唐诗明白过来，原来他是被自己盯得不好意思了。唐诗突然觉得，这男人有点正常了。
　　有了这个认识，唐诗决定再次试着搭讪这个男人。刚深吸一口气，准备开口，一个念头突然在唐诗脑中闪过：“他会不会不是中国人？”
　　他穿着类似制服的衣服，随身带着匕首和枪，在丛林中行走自如，很像是受过训练的样子，种种迹象让唐诗不得不把他跟一种职业联系到一起——特种兵，或者说是特务。
　　之前自己与他打招呼，他不回答，会不会是因为听不懂自己说什么？到目前为止，他都没有说过哪怕一个字，会不会是担心一开口就泄露了自己不是中国人的事？
　　唐诗越想越觉得有可能，但是又觉得如果真是这样，他应该一开始就杀了自己灭口才合理。那么不杀自己的理由是什么呢？
　　还默许自己跟着他，其实就相当于是在救她啊。这又有什么目的呢？
　　唐诗觉得自己很有必要弄清楚这男人的身份，如果自己的猜想是真的，那么身为一个中国人，有义务维护国家的利益。唐诗的胸腔被民族使命感填满了，热血一沸腾，就容易冲动。
　　唐诗迅速理清思路，打好腹稿后，转头对男人说：“Who are you”
　　男人微微愕然，转头看着唐诗。而后者一脸纠结而古怪的神色，想要讨好接近自己又想探究，还有些警觉，目光灼灼的盯着自己。男人突然像是完全看穿了唐诗的想法一样，漂亮深邃的眼睛里染上一层好笑的神色。嘴角居然也微微上翘了。
　　“这个问题应该我来问你。”男人用磁性悦耳的声音丢下这么一句字正腔圆、标准到爆的普通话，便开始欣赏唐诗那顿时错愕的表情，嘴角上扬得越发明显。
　　唐诗表示非常郁闷，自己完全被看穿了，并且被奚落、被鄙视了！
　　这个可恶的男人，愤怒和尴尬冲昏了唐诗的脑袋，她狠狠、狠狠地瞪了男人一眼，转过头去，决心跟这男人走出森林之后，立刻报警，告他非法持有枪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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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亮了，唐诗却一夜没睡着，饿啊！
　　两人在附近的水流边洗了脸，意思性地漱了漱口，唐诗强打起精神站在男人身边，做出一副随时准备出发的姿态。
　　男人却看了看唐诗，不知在思忖什么，然后开口丢下一句“在这里等我”便走开了。
　　唐诗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是觉得他应该不会诳自己，于是只好乖乖在原地等着。
　　过了一会儿，男人回来了，手里却拿着几个果子，原来……
　　唐诗看到那果子，心里居然充满了感动，前一天夜里对这男人的气恨竟在一瞬间全部烟消云散。
　　然后，下一刻，男人递给唐诗几个小果子，却给自己留了两个最大的，然后自顾自去水流那边洗自己的两个大果子……
　　唐诗一边蹲在水边狠狠搓着果子皮，一边在心里骂自己：“让你感动，感动你个头啊！这个男人分明就是个混蛋啊！”
　　跟在男人后面的唐诗愤愤地看着男人的背影，把手中的小果子当做是他，狠狠地一口咬下去，心中默念：“咬死你，混蛋小气鬼！”
　　这一日，男人的脚步依旧从容沉稳，却明显比昨天晚上慢了，是在照顾自己么？唐诗这么想想，感觉心里有一点点暖意。
　　两人第三次停下休息的时候，发现太阳已经爬到头顶，到中午了。早上吃的几个小果子早消耗完了，唐诗觉得自己快到极限了，长这么大，从没尝过忍饥挨饿的滋味，现在算是彻底尝到了。一阵委屈突然涌上心头，自己怎么就这么倒霉，在这原始森林里走丢了呢，吃苦受罪的，还不知道能不能走出去……
　　男人转头看她，唐诗抱着双膝坐在一棵大树下面，显得身子格外娇小无助。他看见她眼中亮晶晶的，是液体反射的光，许久，那液体却终究没有流出来。男人没有觉察到自己看着唐诗的目光渐渐柔软，也没有觉察到自己嘴角在上扬。他站起身来，掏出枪，也许该给她弄点真正能填饱肚子的。
　　结果，在唐诗惊讶地目光中，男人拎回一只兔子。唐诗看着那可怜的兔子，心里有点愧疚，但是，她真的是快要饿死了，只能说声“对不起，小兔子，祝你在天堂过得开心”了。
　　男人真的像是受过特殊训练的，很快，唐诗就闻到了香味，忍着口水等男人宣布“可以吃了”那一刻的到来。但是，等到烤得流油的兔腿进嘴，唐诗才发现，吃着远没有闻着香，真的是只起到填饱肚子的作用，因为，没有盐……
　　吃完稍作休息，便继续走，唐诗感觉到脚底水泡磨破了，每走一步就钻心地疼，男人回头看看唐诗咧着嘴一瘸一拐的样子，笑笑，于是下午的行程中，多休息了好几次。
　　转眼天又快黑了，男人又不知在哪抓了一只大鸟，去找水拔毛清洗了。唐诗找了一块稍微整洁点的地方坐下，脱下了鞋子。果然，前脚掌那里一片鲜血淋漓，白色的棉袜都黏在上面，一拽就钻心地疼。唐诗咬着牙撕下袜子，却还是没忍住，轻轻呻吟了几声。
　　突然感觉到有人，唐诗回头一看，男人拎着洗好的食材，站在她身后，神色平静，也不知站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