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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剖白 ...


  •   经此一役,燕昭然对陆居临的种种情绪更淡了些,即便后者恢复了温柔,日日来陪他说话,也不再怎么搭理了。
      陆居临独掌天下,朝中没有后顾之忧,又兼之为了避免麻烦,掩饰做得极好,于是即便他为了燕昭然神魂颠倒,不惜金屋藏娇日日陪伴,也没有谁大着胆子说他的不是。
      陪在燕昭然身边时,陆居临都是装作没看见他的冷淡,自顾自地笑语不断,但夜里回宫躺在龙床上,却总有排解不了的忧愁惶恐袭上心头。

      如此相安无事地过了几日,晋北捷报传来,翰达耶被李篆手下混入了国都辟光,里应外合之下,攻城一战尤为顺利。翰达耶眼见大局已定没了转机,长叹之下只得投了降。
      从此,琉国成为启国的第二个属国,此后百年虽异心未失,却也翻不出多大的波浪了。
      陆居临得了这个消息自是欣悦,下朝之后处理了些杂事,忙往燕昭然这里来,想要和他分享这件喜事。

      燕昭然听了这些,神色却是淡淡的,执起一旁的热茶品了一口。
      自从绝食之事,陆居临愧疚不安,便解了他的软骨散以作弥补。不过虽然他能行走自如了,但内力全无,宫中又无亲信,绝不可能逃出宫去。

      陆居临见他无甚欢喜,问道:“我大启得胜,你难道一点也不开心吗?”
      “这是喜事,我本来也该欢喜,”燕昭然弯了弯嘴角,有些自嘲,“不过想到其中功劳,大头都是李将军的,我心里就有些复杂了。”
      他似笑非笑地瞟了一眼陆居临,随即闭目养神,不再多言。
      陆居临这下知道自己戳了他伤口,又明白李篆其实并无过错,种种所为其实还不都是他这个做皇帝的所指使?心中急的抓耳挠腮,面上只好温言哄道:“本来他这次得胜回朝,是要封一品大将军,但你若是不开心,朕来日寻个由头治他的罪削他的官,替你出口气可好?”
      燕昭然心中明白他这番话只是安慰,并不可能实现,凉凉地道:“皇上过虑了。李将军少年英才,正是朝中所需,皇上若是真的如此做,倒显得我气量狭小,更落下话柄。”

      陆居临无论说什么做什么,都要被他冷冷驳回,数日以来倒也习惯了,不再发起帝王脾气。这时被燕昭然一说,只好笑了笑不接话,专心致志地批改手中奏折。
      两人一时无话,小园里花瓣被风吹得乱飞,倒别有宁致,气氛才和缓了些。

      陆居临批改完一叠折子,松了松心神活动肩膀筋骨,忽然听见身边均匀而轻浅的呼吸声。他往燕昭然身上一看,发现他微皱着眉,脸上既有忧愁又有天真,竟然睡着了。
      只喝了几口的茶已经凉了,不再冒出热气,陆居临目不转睛地看着他难得松懈下来的睡颜,只觉得大气都不敢出,生怕惊醒了他。
      燕昭然靠近陆居临的一手放在扶手上,软软地垂着,忽然在梦中不自觉痉挛了一下,手指抖动。
      那只手倒从不握剑,多年养尊处优被养得称得上细腻。陆居临如猫爪挠心,直想把那只颤动了一下的手握在手里,苦苦忍了半晌也还是没忍住,轻轻地上前抓在手中。

      “昭然……”
      陆居临小声叫燕昭然的名字,见他并无反应,料想真是熟睡了,才松了口气,低头在那只手的五片淡粉色指甲上挨个亲了一遍。
      外面虽还是冬日,小园里却春暖花开。春日本就是情爱萌生的季节,陆居临也不知是不是受了影响,忽然之间起了怜爱酸涩,心中有许多话想要说出口。

      “朕知道你心性坚定,若是爱上便难以回转,如今对你做了强迫之事,绝非朕的本意……累你如此,如今连一个笑容都吝于施舍,想必你也是恨透了朕罢。”
      “朕初见你的时候,也是朕这一生最危难的时候,沧浪江上那个身姿如风、力斩刺客于剑下的少年,朕一辈子也不会忘记。”
      “那时朕已将你放在心里,想着你年纪还小,慢慢引导便是,不用操之过急。谁知道如此数年,你竟然一点也没念着朕的好,处处躲着朕。直到后来你师兄闻莳出现,御花园中你们私下说话传到朕耳里来,朕才知道……原来朕遇见你的时候,就已经迟了。”

      “你宁愿饿死,也不愿有分毫妥协,实在令朕伤心。朕想了几日,或许真是朕的不对,毕竟朕就算身为天子,也不能逆转时岁,而爱恨执念,又并非时岁所能抹去。朕想将你留下,只怕是大错特错了。”
      陆居临把话尽数说出口,忽然一阵轻松。痴念妄念好似都消散许多,唯胜些许珍视不舍还存留心中,一时心软便出言道:
      “朕已在这园子内外布置好许多防备,如果闻莳真心爱护你,还敢再来救你,朕不会再手下留情。如果他武功不济,下场就只有一个死字;不过……若他神通广大,有那个本事能带你走,那想必一切都是天数,朕从此便放手,再不去打扰你们。”
      “昭然,你说这样可好?”

      他说完这些,又看了燕昭然许久,招来宫女寻一张毛毯给他盖上。直到高公公来禀告说太后有请,才在他嘴角一吻,万分不舍地去了。
      陆居临离开后,燕昭然蓦地睁开眼睛。他方才不过是假寐,并未熟睡,陆居临说的每一个字都被他听在耳里。
      陆居临能想通这些,令他大感意外。不过若他所说当真,闻莳又能请来师父的话,一切便再无烦忧了。

      当晚,燕昭然因为白日听到陆居临所言,大感安心,是以睡得格外香甜。
      中过软骨散之后,他才知道能自由翻身的睡眠是多么舒适与可贵。躺在软软的被褥上,伸伸胳膊弹弹腿,不再如僵尸一样保持一个姿势整夜不动,绝对是人生一大幸事。
      能睡的香,燕昭然很满意;但这香甜的美梦被打断了,幸福转为不幸,可就让他太恼火了。
      所以,当燕昭然睡梦中感觉有人在翻动他的身体,来来回回地在他身上折腾时,第一反应竟然不是危机感,而是被打断睡眠的暴躁。他愤怒地睁开眼睛,浑然忘了自己失去内力的事,只想在那人脸上来一拳。
      结果,入眼见到堂堂启国皇帝竟穿着太监的服饰,像个采花贼一样正在他身上上下其手,房间内毫无灯火,窗纱透进明亮的月光,怎么看怎么才只是半夜。

      陆居临尴尬地咳了一声,讪讪地松开放在他身上的手,咕哝了一句:“你怎么醒了……”
      燕昭然只觉云里雾里莫名其妙,甩了甩头清醒了些,这才闻到空气中一点异香,顿时沉下脸色:“不知皇上大半夜在臣房里做什么?还有这香味,皇上是想让臣昏睡多久?”
      陆居临做坏事被他撞破,简直把皇帝的面子丢尽了,却也不想让他误以为自己是不守礼的登徒子,难得一见地摸了摸鼻子呐呐道:“朕方才是在给你穿衣服,并非你所以为的那样。”
      燕昭然这才看见自己身上的确被歪歪扭扭地套了几件衣物,也是太监的服色。一怔之下有些摸不清头脑:“皇上半夜来给臣穿这?为什么?”

      陆居临又咳了一声,犹豫了一下似乎觉得没什么不好说的,便挺直了腰杆正色道:“此处已被闻莳得知,他日若是携了帮手再来,宫中高手未必挡得住……朕自然该早作准备,将你转移到其他隐蔽地方。”
      燕昭然冷冷道:“想必我走之后,此处就要遍布杀阵用以对付我师兄,对吧?”
      陆居临倒是坦然:“情场如战场,朕并不为此羞愧。”
      燕昭然有点失望,心想陆居临白日说不会再手下留情竟是真的,沉思半晌道:“既然如此,皇上大可白天就带臣走,何必等到现在,以天子之躯,做这偷鸡摸狗之事?”

      陆居临只是苦笑并不回答。他如此作为,一是不愿惹得燕昭然不快,只想瞒着他偷偷行事,大局已定之后再任他闹去;二是夜间无人,才容易避开耳目。没想到这砚南进贡的异香对燕昭然竟无作用,才有了眼下的尴尬。
      燕昭然也没指望求一个回答,便默不作声自己穿戴好了衣物,翻下床来道:“臣好了,请皇上带路吧。”

      陆居临也不多话,领着他悄然出了宫殿,和小园内等着的奴才汇合。一行人提着灯笼,默默地出了小园,把燕昭然夹在队列中间,往偌大皇宫中的北边行去。
      燕昭然对内皇宫一无所知,走了小半个时辰才停下,虽然不认得眼前的宫殿是什么地方,但看其所处偏僻,装饰冷清,莫名地有些萧瑟之意,猜测着这大概便是所谓的冷宫。
      几人脚步不停,陆居临看他神色有些疑惑,小声道:“此处虽是冷宫,其实另有天地适合躲藏,只是难免要委屈你一段日子了。”
      燕昭然不置可否,只遗憾陆居临还是疑心太重,始终要在皇宫内给他找地方,却不肯去考虑天下之大,能藏他的地方有多少。

      一行人渐次走上台阶,为首的公公朝守门的侍卫躬了一身。几个侍卫显然是早知情形,互相看了一眼,便点头让人通过。
      燕昭然对这阴森森的地方没什么好感,被陆居临拽了一把,乖乖地跟着往前走,才跨进门两三步,忽然异变陡生!

      仿佛是冷宫内所有的灯都被点亮一般,原本漆黑的窗洞里一扇接一扇地亮起暖黄色的光。青石走道两旁的石灯,明明无人执火,却凭空亮了起来!
      这鬼气森森的冷宫,一瞬间变得灯火华美、温暖正气,气势比起正宫大殿也是丝毫不让。
      陆居临瞳孔猛地一缩,拉着燕昭然的手就后退了一步!

      青石板路的尽头,宫殿门前,一个被灯光染得朦胧的身影,忽然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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