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国荣同人]迦楼罗守护》莫子乔

82、82.心疼你的泪

　　这一年，是张国荣在电影事业上，至今最丰收的一年。
　　却也是他至今最悲伤的一年。
　　他收获许多国际级的电影奖项，可也失去了母亲。
　　张妈妈去得很忽然，但也安详。她前一天还兴致极好地和唐先生一起再次观看了让张国荣同时获得影帝影后桂冠的那部电影，一边看还一边让唐先生给她又讲了一次拍摄过程中的各种趣事。
　　讲的人不是第一次讲，听的人也不是第一次听，但讲的仔细，听的认真，一般的兴致盎然。
　　张妈妈随着唐先生的讲述，还特意将某些镜头倒带看了几次。
　　例如张国荣在这部电影里被称为“最会说话”眼神的那几幕，例如张国荣在这部电影里被称为“最具杀伤力”的那滴泪水，例如张国荣获取影后桂冠的那几个女装扮相——说起来这一个，东京影展更多的是倾倒在张国荣的个人魅力之下，他们觉得他个个反串形象即便不是绝色、也是不逊色于任何女子、又恰恰好适合那个角色的；但圣塞巴斯蒂安影展赞誉有加的那一幕却是让张妈妈笑了又笑，西班牙本来最是热情盛放的一个国度，但他们评选出影后的理由，居然不是电影里那个艳丽而不俗丽的女子，而是在电影最后一幕，当孟福生再次轮回，饕餮化身成的那个气质平和、靠在摇篮边轻声哄他入睡的女子——评委们给出的评价是：最具母爱特色。
　　张妈妈将这一幕看了又看，笑了又笑，笑到极致之后也难免黯然。十仔幼年时，她给他的母爱并不多，像他在电影里扮演的那么温馨的更是从来没有，可他依然能演得那么好，其中花的心思毋庸置疑，同时是不是，那样的母爱，才是他真正渴望的？
　　可惜现在这样的相处已经是极致。
　　张妈妈叹了口气，又振作起来，继续倒带看他的各个镜头。
　　张国荣在这部电影里，于导演的角色做得甚至比魏紫还周到，但剧本，却基本都是按照魏紫拿出来的，他建议了改动的，只有两处。
　　就是最开始张国荣觉得有意思的那两段台词。
　　那两段台词初看很不错，但结合整部电影、尤其是张国荣对饕餮这个角色的了解，却觉得太过直白了。所以最终略作改动：
　　饕餮在暗处注视着孟福生妻贤子孝的家居生活时，在酒吧想袭击孟福生结果被他赶走的女僵尸忽然现身问“既然中意，为何不出手，只是一直看着？”，他说“人妖殊途，终归没有结果”，那僵尸就举了聂小倩和宁采臣、白素贞和许仙作为例子，由此引发的饕餮的一番讥讽这一段，被改成了饕餮不带杀气戾气却让僵尸妩媚的笑容都僵住的淡漠一眼，然后这一段，由略知饕餮底细的妖怪九婴代为说出。
　　而饕餮在孟福生喝下孟婆汤前尘尽消却还是带着一脸恍惚不停流泪的时候轻轻抱住他，明知道他已经听不到却还是安慰着：“不要哭，不要怕，我会一直守着你的……你若是转生成为女人，我就做男人；你若是转生成为男人，我就做女人；你若转生成为植物，我必然是与你风中相依地下相连的那一棵；你若转生成为飞鸟，我就是你筑巢的枝桠……所以你不要哭，不要怕，我会一直一直在……”这一段，则被改成了饕餮只是轻轻拭去孟福生的泪水，再摩挲了一会他脸上的泪痣，然后就送他进了转生池。饕餮直到他进入轮回，才有那么淡淡一句：“放心，我一直在。”
　　这样的改动之后，饕餮内敛、讷于言辞的特色更加鲜明，他的守护也更加深情、更加适合“永不言爱的温柔”这个主题……当然最重要的是，多亏了有张国荣不需言语便可传情的演技。
　　虽然在某种意义上说，安静的、寡言少语的，更接近张妈妈记忆里的幼子。
　　张妈妈兴致极好，和唐先生一起，既笑且叹地一口气看完这两个半小时的电影，一起赞叹他的演技，一起心疼那明知道只是演技的一滴泪水……然后晚饭还比平时多吃了半碗汤，心情和精神都很好。
　　唐先生告别时还和她约好，后天张国荣没工作，到时候再一起来看她。
　　张妈妈笑得很真实。
　　然后在梦里，带着笑容逝去。
　　张国荣哪怕早有心理准备，也难免悲伤不已。好在有唐先生一直陪着他，以张妈妈契仔的身份作为主人家帮他打点一切琐事，陪他折金银纸衣、陪他作家属答礼……他找不到言辞安慰，却用行动陪伴温暖他失亲后的落寞和悲伤。
　　魏紫同样全程陪伴，只不过没以主人身份料理各种琐事那么亲密，但有他在，唐先生才能放心在必要的时候稍微离开一会，去打点各种他不希望拿到张国荣跟前来让他烦心伤心的琐事。
　　同样言语不多，同样有心安慰，唐先生会用担忧温柔的眼神和安稳宽厚的身躯温暖他，魏紫却是冷冷地刺激：“人总是要走的，张伯母又是无病无痛梦里笑着走的，你还想怎样？如果觉得自己做得不够好，人走了再伤心有何益？”
　　张国荣默不做声，他自问已经做到自己能做的最好的一切，相信他妈妈也没什么不满意的，但做得再好再让人满意，问心无愧不等于不伤心。魏紫的话，他无法回答，怕一出口就是比“面瘫得忘记感情又双亲俱在的人是不会明白我的感受”这样的话都更伤人的话语。
　　他不说话，魏紫却还不放弃：“伤心就哭一场，生气就打一架，闷在心里做什么？”
　　张国荣猛地站起来——但不是打架——最终他和魏紫一起在健身房耗尽了力气，才被唐先生搀扶着回去。
　　可怜唐先生，辛辛苦苦扶了两个虽然比他稍矮但分量绝对不轻的大男人回去，然后一回房还要被张国荣压着赖了将近半个小时。
　　当唐先生内外三件衣服都被泪水浸湿之后，身上的人终于移开了身体，唐先生半边肩膀都麻痹了，心里却松了口气。
　　哭出来就好。
　　这些天，唐先生一直知道身边的人多么伤心，但那么伤心却始终不哭出来的样子，更让人担忧。
　　他自然心疼他每一滴眼泪，哪怕只是电影里的假象。但他也希望，在他真的伤心的时候，至少自己的怀里，他可以不需压抑，让悲伤随着泪水宣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