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柳凌烟》苏洄

32、微明

　　过了一会，上官岚端着一碗汤药走了进来，“该喝药了。”
　　我接过药碗，上官岚上前将云墨扶起来靠在他的胸前，我坐在榻边，舀起一勺药，吹了吹，觉得温度适中了，才送到云墨的嘴边。这药十分的苦，我只是闻着就觉得无法忍受，虽然在昏迷当中，但云墨仿佛有意识一般，十分配合，一碗药很快便喝完了，他的眉头蹙起，想来也是受不了这苦味。我掏出手帕擦擦残留在云墨嘴角的药渍，对上官岚说：“谢谢你刚才拦住了夜亓。”
　　他无谓的耸耸肩，“我只是想让你和云墨单独待在一起，”随后，他的神情认真起来，“凌烟，云墨对你的感情，我都看在眼里，他从小到大心心念念的就只有一个你，可却从未真正拥有过。你在百草谷的日子，他每天都在思念你，接你回到锦华城之后，就更放不下了。即使他不说，我也知道，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他都是很开心的，即使你心里的那个人不是他。”
　　我听着他的话，看着云墨安静昏睡的脸，眼泪模糊了他在眼里的轮廓。这个傻瓜，他对我的好，我怎么会不知道，即使舍弃了自己的性命也要护我周全的心意，我又如何会体会不到。“他到底受了什么伤，我记得逃出来的时候，他中了毒箭。”说到这里，我停了下来，想起了那个命丧于马蹄之下的少年，心里一阵难过。
　　“受伤？何人告诉你云墨受了伤？”上官岚疑惑地问道。难道不是吗？我当时明明听到亦如说是受了很重的伤。上官岚看到我亦是满脸的不解，接着道：“是中了毒，大概就是那只毒箭上的毒吧，一直昏迷着。常贵也许是想着云墨会武功，昏迷着会更好控制一些。常贵等人死后，解药的下落也无从得知，好在夜亓皇子精通医理，尝试了不少药材，终于找到了解药，估摸着，这两天就没事了。”
　　“若只是迷药，为何不回王宫再治。”
　　上官岚一脸兴味得看着我，“凌烟，我该说你是关心则乱吗？王宫里虽然有不少名贵的药材，可也不是样样都有。你和夜亓皇子自小就跟在天玄老人身边，可曾听说过归心草。”
　　归心草？记得天玄老人曾经说过，这世上有三样药草是谷中没有的，其中就有归心草。归心草之毒，轻者陷入昏迷，重者则出现幻觉，最后死于幻觉之中。难道……“你是说，云墨中的是归心草之毒？”
　　“正是，”上官岚微微颔首，“常贵这奴才也算是有点头脑，归心草生长在荆山之上，万物相生相克，那解药必定也在荆山之上。他以为，这样我们就不敢拿那他主子怎么样了吗，放火烧山，这也算是威胁的手段？”上官岚冷哼一声，“蠢人一个。”
　　从他的言语中，我大概猜出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夜亓他们留下来也是为了取药方便吧。

　　上官岚走后，便再也没有人来打扰，我趴在榻前一刻也不肯离开，不愿让云墨离开自己的视线，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好像要把这几日的分别都补回来似的，就这样，不知不觉中，竟然睡着了。
　　隐约听见有人在叫我的名字，本就只是浅浅睡着的我突然惊醒。
　　“小烟……”一句几不可闻的呼唤从云墨苍白的唇里溢出，我不可置信的看着他，直到他唤出第二声，确定不是自己的错觉时，才欣喜若狂。
　　“云墨，我在这。”他的眼睛慢慢睁开，眼神从茫然到确定，一动不动的看着我，仿佛我会消失一般。
　　“我去给你倒杯水。”还未起身，就感觉到他毫无力气的手在极力的挽留，“怎么了？想吃什么吗？我让他们去做。”
　　“别走。”此时的他就像一个小孩，无助地让人心疼。
　　“好，我哪也不去。”我最大的愿望就是他能醒过来，现在他正在那里努力牵扯着一个微笑看着我，心里的喜悦自是无以复加。
　　为了确保他已无碍，我摸上他的手腕。不知为何，当我的手触到他的皮肤时，他的眉毛几不可察的跳了一下，随后表情微怔。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我紧张地问道。
　　他就那么盯着我，轻声疑惑，“小烟，这不是梦吗？”
　　他当真是个傻瓜，竟还以为这是梦境。我笑着，眼泪却流出来，“这不是梦，”带着他的手覆上我的脸庞，让他感受我存在的真实，“云墨，真的是我。”
　　他轻柔地抚摸着我的脸颊，抹去泪珠，嘴角慢慢绽开温暖的笑容，“真好。”

　　“烟儿。”是夜凉，当发现云墨正看着她，她惊喜地说：“季公子醒啦，真是太好了。”
　　“云墨，这位夜凉公主。”我忙介绍到。
　　“原来是夜凉公主。”云墨说着，便要起身请安。
　　夜凉忙上前制止，“你有伤在身，就不行那些个虚礼了，”随即朝帐外喊道：“来人。”
　　“公主。”一侍卫进来。
　　“去请四皇子和上官将军过来，就说是季公子醒了。”
　　“是。”那侍卫领命而出。
　　没一会，夜亓和上官岚便来了，夜亓为云墨仔细检查了一番，确定了云墨体内的毒已排清。
　　“多谢蝉羽公子，不，应该是夜亓皇子才对。”云墨笑得坦然，他莫非早就知道了夜亓的身份。
　　夜亓面上并无惊讶之色，“季公子客气了。季公子既已无碍，那夜亓先行告退。”说完，便要转身离去，当他看到我时，行动微缓，似要对我说什么，但终是没有开口，眼里带着难辨的复杂情绪最后消失在帐帘后。
　　我明白自己私自跑来这里，是对他的不信任，对云墨无法自控的关心已经深深伤到了他，那日在王宫中向他做的保证变成一张可怕的脸在我面前狞笑着，让我感觉自己简直就是罪大恶极。

　　天色已暗，营地上点起了篝火。上官岚在陪着云墨，夜凉偷偷地将我拉出帐外，坐在一堆篝火旁。
　　我静静地看着火苗蹿起，舔舐着木柴，发出噼啪噼啪的声响。夜凉她是有话要对我说吧。
　　“烟儿对季公子很是关心呢。”良久，她终于开口，故作轻松的笑却在她美丽的脸庞上勾起一个尴尬的弧度。
　　当我在帐篷内为自己在夜亓和云墨之间摇摆不定，自责懊恼的时候，是云墨温柔的笑容让我慢慢平复了心情，我从没有那么清晰感觉到那笑容对我的重要。这一刻不想再逃避自己的心，不想再向任何人妥协。“姐姐，我……”我坚定地看着夜凉刚想要把自己心里的想法说出来，她却像是从我眼中已得到了某种信息，急急地打断我。
　　“我知道，四皇兄不在你身边的这些日子里，是季公子一直陪在你的身边，你们一起经历的事虽然屈指可数，但却要比你和四皇兄在百草谷里度过的那些年岁精彩难忘。可是烟儿，四皇兄他从小就离开了父王和母后，我们固然有血缘之亲，但你和天玄老人才是他的一切……”
　　“凉儿！”夜亓的声音在身后猛然响起，我的心猛地一紧，回过头，他就站在离我们不远的地方，篝火发出的暖暖红光印在他的身上忽明忽暗。

作者有话说

　　迟来的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