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番外之 夕阳 . 点绛唇（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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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考的时间越来越近了。
沈小七有点不在状态。昨天她听见同学和林远的对话，问志愿的事情，他打算的那些学校她都去不了，哪怕她很想。
有时候心愿不是因为你努力就会达成，现实往往让人无奈。
偶尔从客厅里传来吵架的声音，她用被子捂住头，离吧离吧，早就该离婚了，何必将就这么多年，家里没有一个人过得舒坦。
眨眨眼，他的样子又浮现在黑暗里。生命里的那束光，好不容易出现，又要熄了。
她从床上坐起来，拧开台灯，开始背书，墙上的挂钟走得滴答滴答，可是心里很清楚，不管看到多晚，差距始终都在。
那是他的世界，不是她的。
“你走神了，”林远用笔轻轻敲了敲桌面，“还有一星期就考试了。”
“哦。”
“就是这样？”他看了他一眼。每次他一露出这样的眼神，小七就会觉得有点惭愧，本来就很矮的气势倏地降到谷底。
她抬头望了望他，这个人的五官已经印刻在她的心里，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可是他会记得她吗？他会记得有个女孩坐在他前面整整六年，会记得每次讲题时候她被点亮的双眼吗？
“没时间了。”她轻声说。
是的，没时间了。没有时间再把成绩往上拉一拉，没有时间赶上他的脚步。
“你的成绩挺好，好好发挥就可以了，放学的时候我把地理时间计算的重点给你划一划。”说这些话的时候他根本没有看着她，就像是在自言自语，沈小七都快要以为自己产生幻觉。
可是他说她挺好呢！
从小到大没受过什么鼓励的小七同学将这句话看得很宝贵，妥妥帖帖放在心里，斗志一直持续到了高考那两天，临考一晚，她竟然没有失眠。
就算不能在同一个学校，考同一个地方也好吧！所以要努力才行啊。
试填志愿那天，她没能看到林远的志愿表，鬼鬼祟祟地在老师的办公桌上翻了半天也没找到他的名字，她心里有点着急，嘴里小声念道：“林远的志愿表呢？”
有人递过来一张表，上头的名字正是林远，她大喜，喜过之后变为大惊，一转身，果然见到他站在身后，不由有点结巴：“你……”
“这里还有多余的表么？我这张填坏了。”这人说话的语气永远都是这个样子，淡得可以。
“我……我不知道，”她脑子里有点懵，拿不准刚才自己的所作所为被他看见了没，一直等到他离开，不太灵光的小七同学才反应过来，忘了问问他想填哪个学校了！
那怎么办呢？总不能打电话去问“喂，你填哪儿啊”吧……她沮丧地垂下头，却突然想起晚上是班上同学组织的散伙饭，后天就是正式提交志愿的日子，今天晚上，一定要问出来才好……
这顿晚饭的热烈气氛简直超出了沈小七的想象范围，她不明白为什么平时关系看起来不太好的同学也可以抱头痛哭，而且有些人明明已经填报了同一所大学却还做出难舍难分的样子……她挑了一个略偏的位置，正和别的同学说着话，林远来了，坐在她斜对面。
大家起哄他来得太晚，非要灌一杯，他也不争辩，一口气喝下去，整个包间的人继续真心话大冒险。
旋转的瓶口终于缓缓停下，指向了林远的方向，大家都明白转瓶子的女生是故意的，不过平常时候要想掏出林远的八卦实在太难，于是一双双眼睛里都闪着渴望的火花，异常兴奋。
“林远，”细细的嗓音传来，“高中三年，你最后悔的事情是什么？”
顿时众人纷纷换上遗憾的表情，向提问的女生投去恨铁不成钢的谴责目光：这种大好时机，不是应该问问他喜欢谁更好么？！
沈小七竖起耳朵，等待着答案，表情难得很平静。最后悔的事情……会不会是没解出某一道题？
想到这里，她不由地笑了一下，却听见林远的声音：“最后悔的事情，就是没有对沈小七告白。”
小七同学笑不下去了，准确的说是思维直接短路。她猛地抬头，眼里是不可置信的惊讶，正好对上他的目光。明明还是那样一双眼睛，星子一样亮，却又带着隐隐笑意。
突然爆发的尖叫声把她吓了一跳，随即便被同学们推搡来推搡去：“哎呀小七，你可以呀！什么时候发展出了这一段？”
我和你们一样吃惊好吗……小七默默回答，无法理解事情为什么突然发展成这样了。
以她的头脑完全不能承受如此神奇的转折，不过大家对于她的心路历程并不关注，林远的话无疑是这三年来整个班级体最令人惊讶的重磅炸弹，投向小七的目光中，羡慕嫉妒恨间或有之。
“我有几句话想说。”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对面的林远已经走到面前，伸出手把小七拉起来，“到外面去吧。”
关上包厢大门，一室嘈杂都被屏蔽了，走廊尽头是一个露台，俩人走过去，沈小七垂头盯着地面，蔫蔫的样子。
“就是这种反应？”熟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来，夜风一吹，像是飘散到各个角落。
“啊？”沈小七抬起头，很茫然。
这的确不是被心上人告白该有的表情，可是谁能告诉她这一切是不是真的？不会一醒过来发现自己睡在床上，刚才的听到的话其实是妈妈在客厅里大吼 “怎么还不起？快到店里来帮忙！”这样的吧……
“我说，你这几年来，不会一点都没有感觉到吧？”林远的表情看起来很是无奈。
“啊？”这下沈小七终于还魂了。
这几年，除了努力想去追逐那遥不可及的光，她还能感觉到什么呢？
面前的人长长叹了一口气，似笑非笑：“神经怎么这么粗？”
这句话精辟的总结了沈小七的性格特点，她是个神经粗情感细的姑娘，野心很小，也从来没有奢望。
直到现在，大学四年眼看就要过去，她还是没能想明白那天晚上林远是不是撞了邪。
那晚以后，他再也没有说过类似于喜欢她之类的话，虽然她已经荣升为他女朋友。
两人还在一个大学，不过专业不同，沈小七没办法坐他前面了。她是个听话又励志的好姑娘，会乖乖跟着林远上自习，尽管大四她已经没课。
一连下了好几天雨，上自习的人很少，小教室里就他们两个人，小七看了看窗外阴沉沉的天，再看看坐在身旁的人，轮廓分明的侧脸，专注的神情，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没有变。
父母在自己大二的时候终于离婚了，夫妻俩即使在分开时也没能给对方留下好印象，还为房子和家具的分配问题打官司，闹了不少笑话，他们唯一默契的是都没想过要争这个女儿，最后小七判给妈妈。
妈妈现在又有新的男朋友了吧……那人是一个普通的公务员，结过婚，孩子判给了前妻，中年男人的头发总是有点秃，个子还算高，有点发福，虽然他很和蔼，但是她没法喜欢他。
等他们结婚了，那里还是她的家吗？
从小到大，其实也没有体会到多少家的味道，不过现在这种感觉升级了而已。
“林远，”她看着窗外摇晃的树枝，轻轻说道，声音微不可闻，“我们结婚吧。”
“好。”
没有料到他会回答，并且还如此之干脆自然，沈小七猛然回头，却发现他的眼睛还停在书本上，手里一支笔勾勾画画。
“你……听懂我说的了吗？”她的声音有点抖，“不是在说去哪儿吃饭……”
“结婚啊，不是你说的吗？”他抬起头来，像是疑惑她的惊讶，“戒指我早就准备好了，毕业就去登记吧。”
可是这种语气，明明就像在说‘我们去食堂’，哪里像是在谈论如此重大的人生问题？
小七有点被骇到了，她完全没想到这样一出，此情此景让她又想到高中毕业那一晚，同样猝不及防的一击——这人怎么老是这样……
“登……登记？”她结结巴巴地问。
“怎么，你不愿意？”他合上书，看着她。
“愿意……”她点点头，“愿意。”
他也点点头，表示满意她的答案。
这算不算是世界上最神速以及最不知所云的求婚？
“我待会儿有个面试，”他牵着她的手将她从座位上拉起来，“今天中午不能和你吃饭了。”
“哦……”她还沉浸在刚才的震惊当中没有反应过来，声音有点闷闷的，“我也约了老师改论文。”
“恩。”
四下没人，林远在她的额上轻轻印了一下：“再见。”
她看着他的背影，真正像是在一场梦里，这个人她等了多少年，看着他从青涩少年蜕变成如今的模样。这场得以实现的梦，算不算是老天优厚的赠礼？
短信响起来。同宿舍的沈璃，那个将“民以食为天”作为人生座右铭的单纯姑娘，果然又肚子饿了。
小七回复完她，拎着电脑去了外国语学院教学楼，改完论文已经是大中午，雨小了一些，天渐渐亮起来，她在路上慢慢走着，有人从后面拍了拍她的肩膀。
沈昭笑嘻嘻地看着她：“掉魂儿啦？”
沈昭住她下铺，不过因为是本地人，很少回宿舍，今天来是看看成绩排名的结果。她待人大方，处事也圆滑，小七和她关系不错。
小七看着她的笑容，不知怎么的，突然觉得自己有了个姐姐，不知所措的心情正需要有个人来指导指导，索性就把今天她和林远的对话告诉了沈昭。
沈昭睁大了眼：“真的啊？太浪漫了吧！不管，到时候我要做伴娘！”
“八字还没一撇呢！”
此时已经走到宿舍门口，沈昭敲了敲门，最后冲她一笑：“那一天很快就会来了，不用担心。”
就这样，沈小七怀着既茫然又激动的心情躺在自己的小床上，闭上眼都是林远清俊的眉眼，初中的，高中的，大学的，十年光阴。
地表震动的时候，小七猛地坐起身，迅速往下爬，听到楼道里混乱的脚步声和尖叫声，她心下一慌，踩在楼梯上的脚一滑，摔在地上崴了脚，突然有人抓住了她的手臂，沈昭的声音响起来：“快走……”
说着就要伸手去开门，却没有机会了。
顶灯啪的一声坠下，奇异的眩晕感袭来，最后一刻，沈小七想起来，今天上午告别林远的时候，她忘了说再见。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番外之 夕阳 . 点绛唇（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