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朦胧(上）》小吕儿

11、想再见一次，让自己清楚

　　小婢领着锦城走过长长地走廊，再穿过一片菊圃，便见一座拱形木桥矗立在一池湖水上，桥下溪水潺潺流淌，河水泛着清白色的波浪，清澈明亮，湖中心悬浮着一座小亭，四方形的亭顶甚是宽敞，亭子里彩千沉正陪着一衣着华美，容颜尊贵的美妇喂鱼，锦城边往亭子飞去边高声叫“干妈”那美妇放下手里的鱼饲，接过丫鬟递来的巾子擦干净手，这才转过身来，端的雍容华贵，气质天成“城儿回来了，怎么都不来看看干妈”埋怨的话经她这么一说入耳里是浓浓的宠溺，“干妈，城儿早晚会来看您，这不得先去瞧瞧我那不懂事儿的小黑娃么”锦城也不隐瞒大剌剌的坐到石椅上，拿起桌上的红果往嘴里送，彩千沉一言不发只管喂鱼，美妇笑吟吟也不责怪“城儿，吃的慢些，莫噎着”美妇边说边示意伺候在一边的丫鬟去取果子酒来，丫鬟立刻盛了满满一杯酒送到锦城面前，锦城忙不迭接过，嘴里直道谢谢，丫鬟俏脸一红，摇着头站到一旁。

　　美妇见了笑着拍拍锦城的脑袋“你这孩子怎么还是这么没个讲究”锦城吃了个饱，听了这话挽着美妇站了起来“干妈，锦城习惯了这样，就跟那黑娃习惯了戴面纱一样，不过也不知道为什么感觉黑娃似乎有心事”说着说着便思索起来。“夜女么，前一阵子她才回来，干妈还没去看她呢，那六个小娃诞生后，她老往那儿去，这么些年她一个人也真辛苦她了”“她出去干啥了，咋我不知道？”锦城奇怪“该不会是。。。”话没说完眼睛先向彩千沉瞟去，彩千沉这才向他俩看来，嘴里道：“翡翠莫要多话”。翡翠玲却不答应了“我又没说什么，你吼我做什？”眼波蜿蜒，似娇似怨。“瞧你这性子，我不过这么一说，你又急了”彩千沉忙安慰，锦城在一旁翘着腿看戏。“哼，你就是嫌我老了”这边翡翠玲不依不饶“哪儿的话，你明知我断没有那样的意思”于是彩千沉赶忙解释。“那你还当着儿子的面吼我！”翡翠玲仍不解恨“好，好，我错了，我错了，你快别生气”彩千沉不得不连连道歉赔罪，另外忙向锦城使眼色，憋笑憋到内伤的锦城这才赶紧劝解“干妈，您别再为难干爹了，咱整个色彩国谁不知道干爹疼你是出了名的，呵呵，哈哈。。。”说歇了，整个人笑抽了过去，翡翠玲这才展颜一笑“你这小子，就知道胡说”嘴上这样讲眼里却是难掩的幸福。

　　彩千沉见翡翠玲总算开心了，也不由得露出笑容，笑容才上脸，脑海中却响起一个洪伟声音“彩千沉，你可还记得老夫”。一旁的两人还在说笑，彩千沉背身向东方望去“红狐？”“彩千沉，你还记得老夫便好，三千年不见了”“红狐，你来色彩国做什么？”“我要带无伴见一个人”彩千沉心思一转，不由皱眉“若是夜女。。红狐，老夫劝你还是让那孩子割舍掉这段情吧”“你都知道了？”“怎能不知，他能为她舍弃掉那样的灵力，不是生了情还能是为什么”“哎。。”红狐悠悠叹了口气“那是他的选择”“那你们便去吧，只是。。。。夜女那孩子不懂情为何物，他这样只能伤了自己。”“我是他降服的人，赤星的规矩便是谁胜了谁就是主人，他的话，我只能遵从”“罢了，你且去吧，我不会让人阻挠”翡翠玲被锦城逗得咯咯笑，雪月亭里彩千沉默默无声。

　　红狐带着无伴隐匿了气息往琉璃宫的方向飞去，琉璃宫出现在眼前时狐狸闻到了谜兰草的香，心忽然狂跳起来，快一年了，她不知道过得好不好？狐狸支起脑袋遥遥望去，一扇青黑色的宫门出现在眼前，随着红狐一个跳跃眼前出现了大大的池塘，池塘里盛开着白莲，静美的花瓣上沾着露珠，娇俏羞涩，如月下美人。池塘边栽着枝繁叶茂的枫树，火烧般的树叶被风吹得簌簌响，地上铺了一层厚厚的落叶，寥落的红编织成厚重的地毯，那景致一闪而过，眼前的是一座精致小楼，木雕石筑，沉沉地坐落在夜色里，谜兰草的香味从这栋小楼中飘散出来，镂花小木窗边站着一个女子，黑衣黑瞳，满头乌丝在风中飞扬。她似在赏月，红狐的出现惊扰了她，她看过来，朦胧夜色中，目光如水，温凉如玉。无伴站在红狐的肩上，迎着她的目光，静静回望过去。平静的目光在乍见到他时骤然冷凝，一眨眼她从窗边来到对面。

　　无伴跃到地上，红狐手一拖，闪着绿光的珠子从狐狸胸中飞了出来，红狐将珠子贴身收了。地上的无伴变成了小男孩。夜女静静看着他，还记得初见面时他那不食人间烟火的目光，他抬头向她看过来时脸上纯净得不染一丝尘色的笑容，记得他颠倒众生的面容上莫名的执着，他拉着红狐的衣摆说“莫伤她”。再见面，他依然冲她露出璀璨的微笑，可那目光却似从山巅吹过的山风，透着无尽寒凉。刚刚还能与他直视的坦然忽然如逃兵般仓皇，她移开眼去，脚下不由得往后一步，便见他眼神一黯，仿佛她转身欲走的脚步是踏在他的心上。脚步生生停下。两人静默地站着，火红的枫叶静静飘落，本应凋谢了的莲花依然生机勃勃的开着花，隔着夏秋两季，一个洁白似月，一个火红如血，弄错了季节轮回，违背了天理伦常。

　　深秋的风携带着寒霜吹来，没有灵力的身子打了个寒战，没有了狐狸毛保暖，无伴的脸很快被风吹得发白，红狐自怀里取出狐裘披风，为他披上，又在他周身加了一圈灵力护着他，小心翼翼的照顾，无微不至的呵护，他原来是这样需要一个人守护在身边。

　　无伴向前走了两步，便看见夜女眼里闪过烦扰的光芒，脚步不由得停下，隔着数米远，他问“夜夜，你说的话还算数吗？”这是他第三次问她，她不知他为何如此执拗，执意要一个答案。
　　“你既已修炼了普华经我便完成了任务，从此我们相逢陌路，冷暖自知”他若一定要个答案，那给他又何妨，她不喜欢反反复复在一件事情中纠缠，只是一个答案，既然他要，她便给他，他得到了答案，低下头，绒绒的短发像垂榕树飘散的种子，她的声音美若仙乐，他常常为着她的一句话失神。

　　“我总要听你亲口说了，才愿意相信”他低声说道，而后沉默了许久才喃喃开口问“为什么呢？夜夜，为什么独独是我被天下人辜负？”他的眼中有泪，直直向她看来。她忽然心中剧烈疼痛，无伴的眼珠黑白分明，湿漉漉的看着她，看得那样认真，就像天地混沌这世间只有一个她。

　　树上的叶子又飘飘落下几片，无伴向夜女走去，夜女的视线胶着在他身上，脚下动弹不得，直到他在她面前停下，眼角的泪已被风吹干，他伸手掀开她的面纱，脸被风吹得一冷，小巧清秀的素颜，算不上美丽，原本精致的五官因偏淡的线条让整张脸美得很隐讳，做不到让人一眼看去便过目不忘，唯有隐隐流露出自然孕育的光华，让人流连，无伴看得那样仔细，似看了这一眼就要记着一辈子，似看过以后再不能见到，目光贪婪，痴缠，在这目光灼热的注视下，夜女偏偏头，闭了眼。

　　“夜夜”无伴唤她，她便随着他手上的拉力俯下身去，冷冷的唇瓣贴到她温热的唇上，夜女震惊，他已退开身，退身的瞬间他看清了她眼神中的抗拒。明了她的躲闪，更知道她的不喜欢，不想再看清楚她眼神里的情绪，无伴背转身向红狐走去，却听到她在身后道“从今往后，望相逢陌路”无伴的身形一顿，手狠狠按向胸口，“好”他听见自己朗声回答。接着撕心裂肺的痛自五脏六腑袭来，红狐大叫着他的名字向他跑来却被某种沸腾的力量阻挡在一米外，身体疼得痉挛，这次的痛仿佛要将他的身体撕裂开来般，他听到一个梦里才出现的绝美嗓音，急切的唤着他“伴儿”他在这足以毁灭理智的疼痛里笑了，泪水顺着眼角没入发丝，他还记得她说的话“从今往后，望相逢陌路”相逢陌路呵。。。他缓缓闭上眼，等待黑暗将他侵蚀。